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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扁下去的裤管很快被鲜血染红。
自己都干了些什么?他当着苗苗的面,想开车压死她的爸爸……
岳峰僵了几秒钟,眼前的形势容不得他再有迟疑,他心一横,重新发动车子,苗苗就站在车子必须经过的路上,惨然笑着看他,自从跟苗苗认识以来,就没见过她笑得这么绝望和仇恨。
岳峰忍住眼泪,直直开了过去,接近苗苗时,车身打了个拐,绕成S形过路,车窗是开着的,苗苗的长发扬起,在最近的距离,几乎要拂到他的脸,熟悉的香气,温柔的触感,瞬间落在身后,车子开足马力,向着无尽的黑暗疾驰而去。
岳峰心如乱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开!能有多远走多远,这个晚上必须逃出去!
才刚开出一段,脖子上突然一紧,季棠棠的手从下面伸出来,死死扼住了他的咽喉,岳峰整个喉管几乎没被她给捏断了,他挣扎着单手稳住方向盘,另一只手去掰季棠棠的手,费力地嘶哑着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棠棠……你……住手……”
目光下行,看到她赤红的眼睛,连眼角的泪都是红色的,车子开始飘晃,有一次险些撞到路边的树,岳峰呼吸越来越困难,被她掐的眼睛都充血了,电光火石之间,猛踩刹车。
车身陡然一停,他身上绑了安全带,倒是没大碍,季棠棠后脑撞在导航上,痛的缩手去摸,岳峰觑准这个时机,伸手就重重切她后枕,直接把她给打晕了。
好像才只是突然之间,周围就安静的可怕了,刚才一路疾驰,也不知是到了哪了,似乎是城外,远处是田埂,黑暗中立着枯树,夜色里传来不知名的夜虫的声音,刚才的生死瞬间,居然陌生的不像是真的。
岳峰开始打寒颤,俯身去抱季棠棠时,手臂都抖的厉害,他把季棠棠放在副驾驶座上,枕着手臂在方向盘上趴了一会,不敢趴的太久,不知道秦家是不是下一刻就会追上来,还是得继续。
抬头时,看到放在前屉的手机在闪,他离开苗苗之后,知道地点不明确,得去搜一大块地方,腿是跑不过来的,所以跑回去开车,上了车之后把手机往前屉一扔,也就没再去管了。
这么晚了,谁发的短信?
岳峰拿过手机,滑锁解开,偌大的屏幕上,只有两个字。
“往右。”
109、第①⑨章 文 / 尾鱼
短短两个字;岳峰看了很久很久;屏幕渐渐就模糊了,他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自己跟苗苗;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
曾经深爱过的人;即便无缘相守,也总是怀着最大的善意,希望对方能够幸福,他宁愿捅自己一刀,也不愿伤害苗苗分毫,但万万没想到;苗苗受的这最深的一刀;恰恰是他给的。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
岳峰突然发觉,即便时光能够倒流,再回到那一时刻,他也很难做出别的选择吧——秦守业那个时候,难道不是端着枪要射棠棠吗?车子开动的时候,他对着驾驶室连开几枪,难道不是要置他们于死地吗?难道就因为他是苗苗的爸爸,就值得宽容相待?这样对棠棠公平吗?
正想着,副驾驶座的季棠棠,突然动了一下。
她的动静把岳峰拉回到现实里来,他定了定神,去后车厢拿了个宽胶带出来,把她的手和脚都绑上了:一定的防备还是有必要的,万一她醒了之后又疯狂攻击,那还是绑上的妥当。
绑她的时候,发现她身底下压着路铃,岳峰拿过来看了看,很是疑惑地放回到车屉里:他记得拉季棠棠进车的时候,她手里是空的,这个铃铛,难不成是自己跟进来的?
夜还是暗沉暗沉的,远处有只大公鸡突然打鸣,没过多久就歇下去,估计被主人家掐了口,岳峰打方向盘顺着路一直开,又过了十来分钟,终于上了水泥的公路,再过一会灯光和指示牌渐渐多了,大致能摸清楚所在的位置和方向,这样也好,先往西开,不管是去贵州还是广西,都是偏远省份,躲或者藏,都要方便很多。
经过上高速的最近一个收费站,他去便利店买了些水和面包,过收费路口时,有了在敦煌的经验,很是警醒地查看周围的人,值夜班的收费员对他显然没什么兴趣,眼皮都没掀,打着呵欠递了张路票给他。
终于进了高速,反而异常的安静,没有风,一路只听到轮胎和柏油路面的轻微摩擦声,急转弯的地方有延伸的道灯,一盏一盏,像黑夜中温暖的眼睛。
秦守业受伤,秦家人失了主心骨,怎么样都会乱个半夜,这段时间应该不会追过来,但这不表明就此安全了,事实上,形势比之从前,只有更糟。
以前秦家做各种追踪,总还是顾及自己伤天害理,偷偷摸摸不敢见光,这次之后,大可以堂而皇之安他一个故意伤人或者蓄谋杀人的罪,报请公安机构进行追捕,而只要公安被牵涉进来,他们能逃的里程,也就屈指可数了——到时候不是季棠棠连累他,而是他会拖累季棠棠。
所以必须做最坏的打算,车得换,万不得已,假身份也是必要的——好在他认识的路上的人多,很快让他想起来这条高速接下来进楚雄州,离着楚雄市不远,他在那头有个朋友叫老鬼。
老鬼年轻的时候在腾冲一带混,带人偷渡缅甸,来回捞了不少,后来有一次被缅甸的人民军给逮住,扔监狱里判了三年,罚了一笔钱,出来后开始倒腾云南的药材,比如田七和天麻,买低抛高,属于比较另类的“炒药人”,短短几年暴富,像模像样开起了滇药公司,后来试图做大,开了不少分公司,开到西安咸阳一带捅了篓子,得罪了当地的同业,被人寻隙给抓了,那是九条的地盘,当时岳峰还是九条的帮手,老鬼关系托到之后,九条让岳峰帮忙把人给捞出来的,还摆了酒压惊,当时老鬼三杯酒下肚,眼圈儿就红了,拉着岳峰的胳膊絮絮叨叨:“兄弟,没说的,将来有什么事,一句话,大哥火里水里都奔着你去。”
有时候,比起文质彬彬架金丝眼镜满口房产政策经济的文化人,岳峰更喜欢结交老鬼这样的朋友,心眼没那么多曲里拐弯的道道,义气也是真义气。
电话打过去,老鬼那头正睡的四仰八叉,接通了之后一听居然高兴坏了:“行行行,我准备准备,天亮之前准到!”
放下电话,岳峰很有点感喟,有些人说“报答”,只是嘴上溜个便宜,真上门了,一张脸拉的比□还难看,老鬼这样的,其实并没有太多交情,他只是记着欠着你,心心念念要还,终于能被需要,心里跟卸了块石头一样轻松。
老鬼是好人吗,钻政策的空子铤而走险,显然不算严格意义上的好人,但是对朋友的义气那是真没得说。秦守业是坏人吗,撇开对季棠棠做的事不看,谁不夸是个不错的领导、好老公、好爸爸?这就是人的复杂之处吧,没有纯粹的好和坏,对季棠棠来说,自己或许做的够多,但对苗苗来讲,完全是狼心狗肺悔不当初吧?
岳峰叹气,快天亮时,他把车开离省道,进了楚雄市地界,照着电话里约好的,去市政府隔了一条街的银行门口,老鬼已经到了,倚着一辆军绿色的吉普东张西望的,岳峰下车跟他打招呼,老鬼几步迎上来,不忙着寒暄,先往他手里塞了三四份身份证和驾驶证:“你看哪个照片像你,自己选个吧,都配套的。”
猫有猫道鼠有鼠道,托人走黑莫问来路,反正要假身份只是应付沿途查看,不当真指着用它住店,岳峰随便挑了份了事,把证件揣兜的时候,问了句:“我要这玩意儿,你就不起疑心?不怕我是杀了人来的?”
老鬼头摇的跟葫芦似的:“兄弟,我还不知道你吗?真要杀了人,那绝壁也是被逼的!退一万步说,你真犯了事,一百个人抓你,老哥也得挺你不是?老哥记着你的恩呢,狗*日的当年被抓进去,那帮穿制服的龟孙子得了好处,往死里整我,把我大腿扒开了一块块垫砖头,tmd坐老虎凳呢,要不是你捞的早,老哥这下半身就废了。”
说完了又掏出张新的sim卡给岳峰:“喏,新号也给你买好了,有空换了。我听说现在公安贼精的,跟移动合作,用手机定位你在哪哪哪,关机了都能找到,你可得换个。”
岳峰哭笑不得,老鬼嘴上说相信他不是犯事,但这每一桩每一件,都当他是逃犯一样帮着想对策吧,他心里头苦笑,嘴上也不好说什么:“哥,帮忙把车上的行李挪一下,我这车麻烦你开回去,找个库房放起来,我估摸着不会有人找你,真找到了,咬死没见过,不给你惹麻烦。”
老鬼点头:“那是当然的。”
天色还早,大马路上没什么人,两人在车子之间搬进搬出的,也并不怎么不惹人注意,老鬼看到季棠棠,以为是在睡觉,先没说什么,后来岳峰过去抱她,老鬼的目光在她手脚绑着的胶带上打了好几个溜,神色明显有些不对了,岳峰上车时,他到底没忍住,趴住车窗问他:“兄弟,你不是……跟女人过不去吧?”
他一边说,一边用嘴巴努了努后座的季棠棠,岳峰知道他想岔了,好在早有准备:“不是,我女朋友。她……有羊癫疯,有时候发病的厉害乱打人,只好绑起来。”
老鬼舒了口气,神色有点尴尬,打着哈哈给自己找台阶下:“我就说嘛,凭咱们老弟这一表人才的,对女人犯得着来硬的嘛。”
说着又瞥一眼季棠棠:“脸蛋儿是不错,不过老哥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别不爱听啊,找女人,不能只看好不好看,羊癫疯可不是闹着玩的,这病遗传不遗传啊,可别影响下一代啊,考没考虑结婚啊,结婚可得慎重啊……”
普通的关心,总显得世俗而唠叨,而自从跟季棠棠在一起之后,这种世俗的考量已经太遥不可及了,岳峰无奈的笑笑,探身子出去拍拍老鬼的肩:“大哥,谢了啊,事了了之后,要是人还囫囵着,一定上门道谢。真结婚了,喜酒少不了你的。”
都说到喜酒这话了,可见感情是很好的,自己刚才那番话倒是有离间的意思了,老鬼那个悔啊,结结巴巴地冲他挥手告别:“那是一定!那是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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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出楚雄市不久,约莫到罗川镇的时候,季棠棠就醒了,她不是自然醒,像是被什么折磨醒的,还没睁眼就有哽咽挣扎的声音发出来,岳峰赶紧靠边停车,车还没停稳,她已经全身都在痉挛了,一直用力撑手上脚上的绑带,岳峰过去抱她坐起来,她还是认得出岳峰的,但是下一刻整个人都痛的扭曲了,嘶哑着声音叫他:“岳峰,铃铛太吵了,关掉!关掉啊!”
她估计意识都不怎么清醒了,居然说“关掉”,说的好像铃铛是开关控制的一样,岳峰急得没办法,他根本就听不见铃铛的声音,怎么个关法啊?
问她,她已经答不出话了,身体一直在挣,间或痛苦地大叫:“头疼的不行,岳峰,像是要炸开一样,太吵了!”
说了一两次之后,突然就拿头去撞前面的椅背,椅背是软的,起不到什么以痛止痛的效果,她又挣扎着想去撞车门,岳峰死死把她抱住,任她在怀里乱撞,胸口被撞的生疼,他大概猜出来,这铃铛发出的声音应该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