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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最后,小烦已经说不下去了,我猛一回首,只见此时此刻她也是花容失色,一脸错愕地盯着我,彷佛我下一刻便要从这个世界消失一样。
我只感到头皮一阵发麻,顿时如坐针毡,当下不敢乖张,诚惶诚恐地拱手问章神医:“章神医,怎么无端端的,你就说我……我就快死了?”
章神医目光灵动一转,暂时按下了话头,又说道:“先莫慌张!我再问你一句:又可曾听说‘起死回生’这故事?”
我心乱如麻,一心只想知道自己的安危,可看架势也唯有按捺住自己满腹的躁动,只好随口敷衍道:“我可不知道……章神医,请别卖关子,直说吧!”
第一百二十八章 尸厥之症
听我胡乱搪塞,章神医也不再故作玄虚,用手捋了捋银白胜雪的华发,说道:“有一次,扁鹊带着弟子路过虢国,听说太子死了,虢国正忙着办丧事。一路上,人们都在谈论太子的病,扁鹊留心听着,并根据大家谈论的病情,他迅速进行判断,认为太子可能还活着。于是扁鹊急忙赶到王宫,在经国君同意后,扁鹊被带到灵堂诊断太子的‘尸体’。”
章神医意味深长地望了我一眼,又开口说道:“扁鹊首先仔细观察太子的脸色,又摸了摸太子的脉搏。然后又解开太子的衣带,摸了摸太子的胸口。最后他吩咐弟子取来针,在太子的头顶和身上有关穴位进行针灸,并且给他进行了热敷。大约这样忙活了几个时辰,太子终于完全清醒过来!在此之后,人人都称赞他是起死回生的神医。”
我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耐下性子回话:“章神医,见教了!可……可这又和我的生死存亡何关?”
章神医突然大声威严地问话道:“你知道虢国太子害的是什么病么?”
我心头一凛,迎着章神医凌厉的眼神如实答道:“在下不知……”
“那就让我来告诉你吧,”章神医满头白发就在这一瞬间竖起,“他害了尸厥病,而且根据古书记载,此病征和你症状如出一辙!”
“尸厥病?和我的病症如出一辙?”我惊讶地叫了出来。
“嗯!古书记载,当时虢太子已昏迷不醒,扁鹊通过脉诊判断为‘尸厥’。他认为患者的阴阳脉失调,阳脉下陷,阴脉上冲,也即阴阳脉不调和,导致全身脉象出现紊乱,故患者表现如死状——也就是说,其实患者并未真正死亡。而且除脉诊外,他还结合切摸发现两大腿的体表仍然温暖,因而敢于下‘太子未死’判断,并巧加施救,妙手回春。”
“可是……可是这‘尸厥’病症和阿二哥哥现状一点都不符啊!章神医,我就瞧阿二哥哥好好的,除了受了伤还有些虚弱之外,貌似也没有什么大碍呀?章神医,这又作何解释呢?”身旁小烦也急了,抢着插嘴说。
我也附和着说道:“对对对,章神医啊,我怎么就觉得自己生龙活虎的,不像……不像将死之人呢?”
“呵呵,”章神医干笑几声又说,“你的意思是说我讹你么?”
我连忙辩解道:“晚辈不敢!我只是……只是觉得此事太过玄乎,有些不解,但求章神医说清说透!”
章神医冷不防伸出两指迅疾地按住了我左手腕的寸口处,暗暗使用绵力一按,我一阵吃疼,正错愕不已时,忽然发现脉门处呈现出一条隐隐的黑线,犹如一条张牙舞爪的狰狞黑龙,盘踞在我的身体里面!
我不由得大惊失色,连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了:“章神医,这,这究竟是怎么,怎么一回事?”
章神医神色凝重,此刻眼睛死死盯住我手上盘旋的黑色血线,寻思片刻又说道:“那天我对你施救时,只是例行公事般把把脉,却发现你脉搏空虚若无,继而窥探出你本元溃散,浑身冰冷透彻,尤其是脸色苍白中又暗带青黑,竟如……”
“竟如什么呢?”我一下子冷汗都飙了出来!
“竟如活死人一般!”章神医一字一顿地从口中说出这几个字,一下子把我和小烦说得不寒而栗。
我呆若木鸡地望着章神医,嘴巴像上了岸的鲤鱼般长了又张,却发不出半点声响。
小烦自然是沉不住气地问道:“我斗胆请教章神医一句:阿二哥哥的病,是不是很严重?你能治好么?”
此时此际,章神医又说说出一句让我更为震惊、沮丧的话语:“恕我直言,老夫只能医治活人之病,而无复活死人之本领!”
我一下子全蒙了!
我,究竟怎么了?
我真的,是一个死人?
不过也不奇怪,自从凤凰山回来后,我就怪事不断:先是元神出窍,沦为活死人;好不容易复原后,又是噩梦缠身,昼夜不断,还不时会突然晕厥;近些日子更是凶险的事端接二连三地发生,我几乎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
或者之所以会发生这么多匪夷所思、嗔目结舌的怪诞事件,归根结底,就是……
就是因为我,是一个活死人?
就在我怔怔地发呆之际,章神医松开了我的手腕,背手于身后,才问了一句:“这回你可相信了吧?”
我一脸惘然地望着他那苍老的面容,低头不语,可这时候才发现另外一只手臂给一只青葱白皙的小手紧紧地握着。
蓦然回首,小烦已是泪眼汪汪地望着我,一脸的哀怨和悲伤。
我不禁打心底泛起一阵苦涩,反手和她十指相扣。
也许这样,两个人互相感受彼此手掌心传递着的温度,才能确认对方的真实存在吧!
章神医看着我俩这种如同生离死别的情景,叹了口气后又说道:“当时得悉你的‘活死人’体质时,我也大为惊讶!我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弄错了,直至反复确认后,我才相信了这个是个事实。我想你一时半会也是难以接受,但是请你务必相信我,因为据我的了解,你……这种情况很危险!”
“很危险?怎么一个危险法?”我抬头问道。
“这……这个很难讲,我觉得随时都可能会有生命的危险吧!”
“随时?也就是说,这一秒还活着,下一秒就挂了?”我也是错愕不已。
章神医接过话茬:“小子,虽是如此,但是你也别慌。因为我之后翻遍了自己的藏书,后来在《医林绳墨?厥》里面看到这么一段论述:‘谓尸厥之证,系元本空虚,及入庙堂冢墓,心觉惊闪,偶尔中恶之气冒感卒然,手足冰冷,肌肤粟起,头面青黑,精神不守,错言妄语,牙关紧急,不知人事,卒然而中。’”
然后章神医又解释道:“其实,最主要是了解如何犯病的过程,然后才能对症下药,正本清源……”
“如何犯病……”我听到章神医这话,刚尝试在脑海里搜索答案,忽然整个脑袋“嗡”一声轰鸣,紧跟着天旋地转起来……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三针封穴
就在我丧失意识之前,我看到小烦和章神医的身影不停在我眼前晃动,可我却无法控制自己,如同受到不可抵抗的催眠术般沉沉睡去……
可就在这一瞬间,我发现本来已经陷入一团漆黑的眼帘忽然又像黎明破晓一样重新光亮,几乎混沌的意识也为之一振,紧接着复苏起来。
我就像一个迟到的旅客,在站台上朝刚欲疾驰而去的火车快步追赶,就在火车加速离开的那一刹,跨上了车厢。
就在我恢复意识的一霎,我听到自己身体里边发出的一声悸动,像魔鬼的低吼,又如灵魂的颤抖。
我惊魂未定地睁开眼睛,骇然发现自己鼻尖、人中下颌都插着细长的银针!
“啊!”我大惊失色,伸手就想拔掉这几根吓人的银针,可还没触及银针的时候,我的胳膊已经给一只有力的大手牢牢扣住。
错愕不已的我不禁抬眼望去,只见章神医一脸焦急神色地摆手说道:“使不得啊,别拔别拔,千万别拔!刚刚我也是急中生智,用银针封住你的三个大穴,抑制住你体内的幽冥之气,你才不必陷入昏迷中!要是此刻你拔去正镇压住体内邪气的银针,后果那就不堪设想了!”
听到这章神医这话,我也是目瞪口呆,愣了好一会,才吐了吐舌头,余惊未消地说:“多谢章神医及时地出手相救,我才免于又遭昏迷之苦!可真没想到,我阿二真的正如章神医所说的,随时都可能昏厥,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站在身后搀扶着我的小烦,此刻也是方寸大乱,只见她那晶莹剔透的泪水在眼眶里不停打转,嘴角抽搐了几下,几欲掉泪。
过了半响,小烦才带着哭腔问:“章神医,我求求你,救救阿二哥哥吧……”
哀怨之情,溢于言表!
章神医不禁仰天长叹:“世侄女呀世侄女,不是老朽不肯出手,而是一如此前所讲,我穷极一生,也只学到了‘回生’之术,却无‘起死’之能啊!”
接着,章神医又心有不甘地切了我的脉搏,最终还是摇头说道:“《史记》有云:‘今天下言脉者,由扁鹊也。’据司马迁记载,扁鹊当时看病可以直接看透人的内脏,至于望闻问切都是掩人耳目的。要是我能够达到扁鹊的一半水准,那就真的可以救这小子一命……”
小烦听完更是泪眼婆娑:“章神医啊,你的意思是……无药可救了么?”
章神医沉吟道:“我看也未必!”
我一听,大喜道:“还请章神医指条明路!”
章神医双眼突然不再闪烁,紧紧盯着我说:“先前说到的《医林绳墨?厥》指出,犯此病主要的诱因是自己八字不硬或者身体阴亏,加之去过‘庙堂冢墓’一类诡异场所,吃惊受怕所致。我觉得虽然是种怪病,但可从心病的角度来尝试医治……”
我也睁大了双眼,有力地回应了章神医炯炯的目光:“你的意思是摒除心魔?”
章神医骤然低垂了双眼,盯着地板怔了怔,才有些惘然地回答:“我只能说碰下运气吧,你去龙湖找蔡婶,相信她能给你提示的!”
我颇为沉重地点了点头……
……
一辆飞驰大众牌“桑塔纳”出租车中,我搂着小烦坐在后排,一边心事重重地看着窗外急速倒退而去的景象,一边忐忑不安地等待着目的地的到来。
人类的悲哀,在于对未来的不确定,以及因此带来的无穷无尽的担忧。
但是至少这个时候,我还能有一个温柔的怀抱。
无论前路有多么崎岖,我相信怀中的人,必定和我共同面对。
想到这,我不禁斜着眼睛瞄向小烦,只见此刻她已经闭上那双会说话的明亮双眸,正浅浅地入睡着。她那紧蹙的柳眉是多么迷人,而就在挺秀的鼻子之下,柔软的樱唇粉红薄嫩,如红菱般鲜嫩欲滴。尤其是那唇瓣,莹润姣美,看来如敷粉一般,细嫩巧致,令人生出无限遐思。
我的双唇,竟曾和这绛唇紧紧地接触,畅快淋漓地吮吸、体验那种灵与魂的交融么?
我忍不住莞尔,嘴角带出一个类似于吃过甜点后的灿烂微笑。
终于到达龙湖古寨那里头的蔡婶家门口,我先唤醒犹自沉浸在梦乡的小烦,再掏钱还给出租车司机,然后“咚”一下跳下这辆大众牌“桑塔纳”出租车,在寒冬的冷风中一阵屏气凝神后,轻轻地敲响了蔡婶小宅大门上那长满青苔的门环。
“吱悠……”
随着斑驳厚重的门板被打开,一个宛如枯老的丝瓜筋模样的老人赫然出现在我们面前,只见她头发杂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