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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弟一同修仙,别离人间了!’我正要劝解,家兄却出了门,他高声喊来府内仆从,道:‘承蒙诸位追随,我周海龙今后当与成弟二人出海修仙,再不留恋人世。天年,请与各位犒赏,送别各位回家吧!’
“那些仆从当即哗然,不少追随家兄年长日久的甚至当场落下泪来。不少人叫嚷着劝家兄留下,家兄却只是笑着摇头。于是四下的仆从们又纷纷高叫,求家兄讲明去崂山之事。家兄笑笑,道:‘华炳想必已与各位说了大概罢?去崂山路上,我见道路艰险,便将马匹交予他返回,各位未曾疑心刁难他罢?’见我等纷纷点头,他才放心道:‘送走华炳,我便继续前行。又行百里,我见路旁坐个小道童,正欲上前问路,那道童却反倒迎上前来,道:‘师父,弟子有礼了。’我心想他大抵误将我认作成弟,便忙将成弟与我易容之事与他道明。不料那道童忽然轻声笑道:‘师父叮嘱此地有特别道友来访,不想竟然用了这般手段。道友,请随我来。’那道童言罢便来帮我提行李。我念行李沉重,刚要拒绝,却见那道童径自取过行李向前。那道童领我一路前行,走过三个日夜。其间我虽从未餐宿,周身却无一丝困顿饥乏。第四日一早,我见着一座山门,四下环顾,只见四周山花烂漫,幽香阵阵。’
“我闻言大惊,道:‘家兄走时,已是初冬时节,崂山怎会百花齐放?’家兄笑道:‘天年,成弟修行之处并非崂山上清宫。但花开满山却是真。待道童入府,成弟不一时便出门迎接,引我入府,设宴款待。与成弟把酒畅谈,我见四下不时飞过五光十色的鸟雀。其中几只,更肆无忌惮落在席上欢唱,那叫声宛如笙箫般玲珑动听。直到二更时分,我才与成弟散席。他与我个蒲团,教我打坐,我便与他并席而坐。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我自觉困顿,不禁打盹。待到我猛然惊醒时,却自觉身处成弟方才所在。我急抚胡须,惊觉成弟不知何时,已与我换回面容。待到天明,我本念家心切,便与成弟道来日再聚。成弟却执意留我再住三日,带我遍览山府,我见他热情非常,只得应允。又过三日,夜,我归心似箭,便与成弟道:‘成弟,如今已是还乡时,还请放我回家。’成弟笑笑,与我道:‘你且闭目,待我送你。’我如他吩咐闭目,再听他号令睁眼时,他与我道:‘行装已收拾妥当,海龙兄,我们走。’我随他前行,却见四周路径并非来时所走。
我见成弟身背长剑而行,不禁满腹狐疑,却又不好开口询问,只是跟着。不一时,我便与他回了文登。我邀成弟共赴府内小憩,成弟却执意不肯,抱剑倚树而立。我便只得独自回家敲门。但屡屡敲响,大门却纹丝不动,守夜人似是聋了一般置之不顾……’家兄随即将斩杀通奸男女之事又道明一遍,又与我等道:‘……待我出门与成弟无奈折返崂山时,我一猛惊醒,料想方才只是噩梦。我与成弟道:‘噩梦神鬼莫测,实在恐怖!’成弟却笑道:‘是真,海龙却道梦境;是梦,海龙却道真实。’言毕成弟锒铛抽出身背长剑,只见剑上血迹斑斑,甚是骇人。我大惊,以为成弟已通幻法,高深莫测。
“今日一早,成弟催我起身收拾行装,便又施术,须臾间送我往返文登。方才,成弟指树道:‘昨夜我正是在此等海龙。今日也在此等候便好。’我问他为何不与我一同回府,他却道不想再见血污,更称我若过申时不至,便要独返。我狐疑回府,不料竟当真听此噩耗!只是不想凤娇竟真与何旭私通!想我与她日思夜想,却落得今日这般下场!罢了,罢了,尘世如今却有何处值得留恋?罢了!我周海龙自此,也去修仙罢!’家兄言罢便要出门。我与几位追随他多年的家丁见此,连忙追出门外送他。他转身又嘱咐我道:‘蛟儿乃是周家亲骨肉,当好生抚养长大。’随即又拉过几位家丁,耳语数句。那几位家丁点头称是,便纷纷与家兄告辞回府。我一路追送家兄,直到村外松下见着成仙兄。我与他招呼,他却笑而不答,只是与家兄拉过马,两人一人跨上一匹。待家兄跨上马,与我扭头道:‘忍事最乐。’便扬鞭而去,再未得返。”
听周天年讲罢成仙奇谈,我、蒲先生、槐兄三人不禁啧啧称奇,又与周天年客套数言。只听蒲先生问道:“周先生,彼时令兄府内的家丁,如今可有人健在?”
周天年答道:“当然,当然!此事至今无非六年光景,彼时府内的诸位仆从,大都纷纷自立门户谋生了。”
蒲先生一眯眼,又道:“那些与令兄交往甚笃的家丁如何?”
周天年一听,登时支吾起来:“这……华炳为首的那些家丁,却是再不见踪影了。”
槐兄一皱眉:“不见踪影?此话怎讲?”
“并非身故之类,而是在家兄走后不久,以华炳为首的众人纷纷不声不响离开,不知往何处去了。请恩公明察。”周天年答道。
蒲先生苦笑道:“莫不是追随令兄,也出家做了道士修仙?”
周天年苦笑道:“或是如此!”
“想周先生曾有点石成金的爪甲,可知是何人送来?”蒲先生又问。
“诚然不知。我只是在案上见着一封信件,不知何人所放。那爪甲正藏在信中。”
听罢,见屋外天色渐晚,我三人相互使个眼色,便一同起身与周天年告辞。周天年依旧对槐兄道谢不停,恭敬送我三人出了门。
插曲:对枪
回府路上,蒲先生与槐兄道:“魏槐兄,此事果有蹊跷。恐怕其中渊源,比我想象要深。”槐兄低声道:“蒲先生所言甚是,此事我也在心中已有大致轮廓,明日,当仔细查证。”
蒲先生面容严正,连连颔首,却忽又昂首笑道:“既如此,待回了宅邸,魏槐兄与飞二人,可是当切磋一番?”
槐兄忙与我抱拳道:“飞兄,旅途劳顿,若需休整,明日再战不妨。”
见槐兄早迫不及待,我答道:“无妨,旅途奔波我早不陌生。待回到住所,可要请槐兄手下留情了。”
“飞兄谦虚,还请指教!”槐兄眼中满是兴奋答道。
我心中当即盘算:想槐兄生得虎背熊腰,又有曾在宋平云府内轻易斗败四大金刚,轻易翻过高墙之事,想必力量、技巧、反应三端无有所短。定是个难缠对手!我想至此处便不再言语,仔细调整着呼吸、凝神,将心神推入临战状态。
回了宅邸,我与槐兄相互一抱拳,便折返屋内,自床下取过大枪,去了布。我不由出神紧盯手中这杆九尺有余的尖枪:只见枪尖由寒光闪闪的精钢铸造,煞是锋利。其后嵌着的金色龙头,张牙舞爪,似口吐枪尖一般栩栩如生。至于精钢的枪身,闪耀明晃晃的银白,纹着龙形。枪尾,与龙头相应,雕着鳞光闪闪的金尾。
仔细将尖枪端详一遍,我心中默默念道:“师父,我严飞去了!”便甩手将轻如鸿毛的两记大枪舞花转正,大踏步出了门。
见槐兄早在中庭等候,我快步上前,抱拳道:“久等。”随即我两人各退五步。
礼毕,我左腿斜撤半步,左手抬起枪尾于肩,右手轻握枪杆,将大枪斜探向前,摆作滴水势严阵以待。
但槐兄忽然一愣,忙与我做了手势道:“且慢!飞兄,待我将你大枪一看。”我点头,将大枪径直抛向槐兄。
槐兄见状,也趁机将手中大枪抛给我。
我一把接住,却险些将槐兄这杆枪摔在地上:只因此枪两头沉重,与我那柄轻枪可谓天差地别。我提起枪,借月色仔细观看:只见槐兄这杆枪亦长九尺,精钢的枪头甚是耀眼。赤如火焰的凤头似将枪头喷出,精美无比。枪杆亦为精钢所铸,刻着凤凰纹饰。枪尾,则与枪首凤头照应,雕着赤红凤尾,煞是艳丽。
我赏罢此枪不禁大惊:槐兄这杆大枪与我那杆,分明是为同一工匠所打的一双宝枪!我急与槐兄相视,却见槐兄亦是满面愕然。见此,我开口问道:“槐兄这杆枪,敢问是何处得来?”
“十五岁那年,我与父母、红玉碧玉姐姐在吴村潜伏,伺机窥视宋平云狗贼破绽动手。一日我独在南山打猎,有位须发皆白的长者忽行至近前,与我道:‘少年,你可成盖世奇侠,可愿与我学艺?’时下我正有报仇之需,又思忖老者似是世外高人,连忙倒身下拜,与他道:‘承蒙师父不弃,在下魏槐,求师父收为门徒,传些本领与本家报血海深仇。’老者颔首道:‘徒儿,时间紧迫,我当以平生武艺倾囊相授,每有闲暇时,你也自当修炼,绝不可怠慢。切记!’
“其后,师父将一身枪法尽传与我,又教我些拳脚架势、刀剑套路。直至我依父母命令调往广平,仍旧每日黄昏与师父一同在山中研习枪术。前后有两年光景,一日我在约定之地等待大约一个时辰,却不见师父踪影。彼时,我一面倒立一面苦等。直至天色渐晚,我不禁心生疑惑,起身四下查看,只见树上绑着一杆枪,也正是飞兄手中这杆。当日之后,我每天仍往南山寻师父练武,却不见他的踪影。此后我便将此枪藏好,每日仍往南山潜心操练。”
我听闻槐兄所言大惊,忙道:“我是九岁那年自学堂归来时,一老者忽递与我几块糖,哄我随他去了片幽静树林,便口口声声要收我为徒。我起初并不答应,却仍被他以几块糖果为饵骗去,习得枪术。两年间,见我渐渐习武上瘾,他又与我传些拳脚,刀剑斧钺此类常用兵器技巧,语重心长与我道时间紧迫,当每日好生练习。一日黄昏,我往约定树丛寻他时,只找见树上绑着槐兄手中这柄大枪,便连忙取下,偷抱回家仔细收好。但从此再未听到师父消息。听槐兄所言,莫非我二人师出同门?”
蒲先生在一旁笑道:“这有何难?飞,魏槐兄,你二人且将师父姓名报来。”
但我与槐兄却不约而同摇头,槐兄道:“师父从未留下姓名,除去习武之外更不曾多提一字。时至当今,我仍不知师父究竟为何人。”言毕他转向我道:“飞兄,师父可是身高九尺,声如洪钟的老人?”
我连连点头:“正是,师父始终留着前朝发饰,每不出三言便道‘时间紧迫’,槐兄?”
“不差。”槐兄满面惊愕道,“飞兄,如此看来,你我二人竟不知不觉成了同门?”
我点头道:“正是如此!这一双大枪,想必是师父为你我二人各留一杆。想我儿时醉心枪术,终日修炼技巧,却怠慢了锻炼自身。直至我做了捕快,一次身背病人奔往郎中住处累得死去活来。方才察觉自身体质薄弱,加紧锻炼至今日这般模样。”
话音刚落,蒲先生早满面狐疑上前,道:“飞,魏槐兄,你二人可曾想过,师父究竟为何将你二人锻炼成技艺精湛的武人?”
槐兄答道:“我原以为是张青云先生故交为助我复仇,特来传授武艺。不想今日方才听说飞兄经历。如此看来,恐怕……”
蒲先生沉吟道:“前朝打扮的老者,将盖世武艺倾囊相授,想必自有玄机。”听蒲先生之言,我与槐兄二人点头称是,双双思忖开来。
“莫非是‘霹雳火’?”蒲先生低声道。“莫非二位之师谋划将飞与魏槐兄铸成飞檐走壁的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