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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先生诡秘一笑:“飞,你以为周家主出家的因缘是什么?”
“糟糠之妻的背叛,毫无疑问。”我不假思索答道。
“若如此,他何必借助友人之力回家杀妻?若他因背叛而看破红尘,只与友人静静离去便是。却何必出手加害?更不提为此竟特返家中解释一番,耽误修行事小,若有好事家仆报官而被捕,怎还了得?”
“想必是周家主一时冲动。”
蒲先生摇摇头:“若是看破红尘,自然懂得万事皆有因果。却何必出手造孽?更不谈修行之人当戒杀戒嗔。”
“这周家主定是个尚未得道的新人,哪有这般境界?”我反问。
“如此一来,周家主友人的行为,却颇为可疑。”蒲先生说着,嘴角飘过一丝笑意:“原本,周家主并不知晓妻子与仆人私通之事,更无出手加害的动机。倒是他友人,借法术煽风点火,将周家主激怒,进而杀妻害仆。魏槐兄,你意下如何?”
只见犀利的神色在槐兄瞳中一闪,他抱拳道:“不愧是狐鬼神探!我于此事所虑,与蒲先生不谋而合。此行特邀蒲先生,正是为此。实不相瞒,五日前我听张掌柜说起这传闻,便感此中似有蹊跷,才连夜写了邀函与飞兄约定今日在文登会合。”
蒲先生点头道:“既如此,魏槐兄近日对此可有更深调查?”
槐兄轻轻摇头,笑道:“并不。不瞒二位,我此间在等蒲先生和飞兄就位。此番我魏槐定当全力以赴,堂堂正正与二位并肩探寻真相!”
此言一出,我与蒲先生大喜,一并举杯敬向槐兄。而一旁不明就里的张掌柜也有模有样举杯道:“容在下祝三位旗开得胜!”
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我、蒲先生和槐兄三人相互交换个眼色,便一同起身,与张掌柜道谢告辞。
正转身往门口走去,忽见门帘一飘,闪出一个少年。只见那少年面如傅粉,齿白唇红,大抵弱冠年纪,生得很是标致。七尺有余的身板上,罩件剪去袖子的捕快衣装,白皙纤细的右腕上,缠块赤色毛糙的汗巾。乍看上去,与槐兄在广平时的捕头打扮很是相似。
少年进了门,飞快环顾四周一圈。见了我们三人,他蹦跳迎上前,恭敬对我和蒲先生拱手道:“二位哥哥想必是神探蒲松龄、淄博名捕严飞,幸会幸会!在下文登捕快黄承武,还请二位前辈关照。”
我受宠若惊,连忙抱拳还礼:“不敢不敢,在下严飞。”
蒲先生笑道:“这少年甚是伶俐!在下蒲松龄,幸会。”
“承武,巧会。”槐兄对少年笑道。
“还敢说呢,槐哥哥。”少年嗔怪道,“与传说中的神探名捕在此相会,却也不叫我。”
槐兄大笑,问道:“承武,莫非你一路跟来此地?”
少年摇头道:“岂敢,槐哥哥。你曾与我说起在广平时候,与神机妙算的神探蒲先生、武艺高强的淄博名捕严飞哥一同探案之事。又时常提起你与严飞哥是失散多年,喜得重逢的好友。加之最近你每逢空闲便要练武。我便猜槐哥哥是打算与武艺高强的严飞哥切磋,对罢?昨日,我听衙门的李爷说槐哥哥近几日请假会客,便料定槐哥哥当是与严飞哥作陪,于是,寻来槐哥哥时常造访的这家饭馆打听。听张叔对我讲槐哥哥在今日下午订了酒局,我才推定槐哥哥与严飞哥今日定要来此相聚。不想传说中的神探蒲先生也一并来访,真是幸运!”
听罢此言,我不禁暗自赞叹:好一个少年捕快!见他笑盈盈的模样,我心中既羡慕又欣慰。正感慨,我忽一愣,猛想起槐兄形容我,“武艺高强”。想我在广平从未展现过武艺,却仍被槐兄一早看破是习武之人。加之少年捕快提及槐兄为今日的切磋常常练武,不禁叫苦道:“看来与槐兄这场比试,绝不会轻松。”
“真是机灵,”蒲先生与少年笑道,“这番打扮,莫不是模仿魏槐兄?”
“当然,在下是槐哥哥的大徒弟。”少年说着,自豪地挺直了腰杆,却又忍不住扑哧一笑,“其实是我自封的。”
“准了!”槐兄一笑,与少年嬉笑道。
少年一听,郑重其事地与槐兄连连鞠躬:“绝不辱没槐师父的威名!”说着,他又转向我与蒲先生:“严飞哥,蒲先生,槐师父一个月前刚调到文登,就立了大功。半月前,李村前来文登的商贩耍滑头,在秤砣上做了手脚,蒙骗文登本地买家。因遭路人质疑秤砣,这些奸商竟与过路妇女起了争执。那些李村商贩倚仗人多势众,甚是嚣张,对那女子不住大骂,甚至扬言动手。幸亏槐哥哥,啊,不,槐师父及时现身,另选了秤砣,证实那些奸商果真用假秤砣行骗。只是不料那些奸商竟恼羞成怒,叫嚣着对槐师父动手。只可惜,区区几个歹人怎会是槐师父对手?槐师父便是如此。”说着,少年口中念念有词,“嘿!哈!”一边比画些拳脚,尽兴后,方才道:“总之,槐师父几下将奸商统统撂倒,捉走为首的关入大牢,其余的狠狠打了几板子才放了。没错罢?”言毕,少年做崇敬状与槐兄抱拳相视。
槐兄与我和蒲先生一拱手:“我听邻里抱怨,李村这几个奸商在此地一贯张扬跋扈,已有些时日。”说着他抚了抚胡茬儿:“听稍年长的妇女提起,李村商贩本憨厚得很,非是当今这副模样。不想两年前忽然换了一批刁商,才成了今天这张狂样子。”
蒲先生颔首答道:“有趣。想是此村两年前生了些变故。”
槐兄连连点头:“正是!近些时日,文登衙门当派衙役去看个究竟方为上策。”
蒲先生又道:“不过这些奸商嚣张两年,文登官府竟迟迟未曾查处?”
槐兄诡秘一笑,与蒲先生小声道:“蒲先生不愧神探称号。我曾以此询问监管市场的戍卫,岂料这些人一律回答不知此事。我猜这些卫兵恐怕与几个奸商有所勾结。”
一旁的少年捕快听到,大吃一惊:“槐师父,竟有这等事?”
槐兄赶忙拉过少年捕快道:“承武,此事尚在谋划,绝不可走漏风声,以免打草惊蛇。”
少年笑嘻嘻点头道:“是了,槐师父!待槐师父查处时,请务必让我也出一份力!”话音刚落,少年忽失声惊叫:“糟了!姜大人差我去镇南送信,这可要迟了!”未及言罢,他早一溜烟儿跑出门外。
刚出门,少年捕快忽钻了回来,道:“槐师父,蒲先生,严飞哥,明晚请诸位同来家中小聚罢!先失陪!”话音刚落,少年又疾奔出门。
见此,蒲先生转与槐兄拱手:“恭喜魏槐兄得了个伶俐徒弟!”
槐兄连连抱拳:“不敢当。”
我见槐兄虽已尽力克制,眉宇间却仍流露出藏不住的自豪。
随即,我三人纷纷与张掌柜抱拳告辞,便鱼贯出了门。我和蒲先生牵了马,取了行李,随着槐兄往住处走去。
槐兄指着我肩上扛的大枪,问道:“飞兄也是练得枪术么?”
我点头答道:“正是。听槐兄的口气,看来也是修得枪法?”
蒲先生在一旁闻言笑道:“飞的身手在淄博无敌,魏槐兄又曾是威震广平的雷教头。看来今日我有幸一睹二位高手的对决了!”
回到寓所,我和蒲先生放妥行李,拴住马,一番商讨,便与槐兄决定趁天色未晚,先往成仙传说中周家主之弟周天年的铺子拜访,略问一二。
见着周天年铺子,我三人拨开门帘,依次而入。只见一位身材微发福的中年男子,正手拿抹布,仔细擦拭棺材板,自言自语道:“可得收拾整洁了,不然客官们去地府告我,岂不遭五雷轰顶之厄?”听见我三人踏进铺子,他急忙转身,殷勤拱手道:“客官大人有何吩咐?”
话音未落,他忽面露惊讶,急忙撇下抹布,上前作揖道:“莫不是前几日驱逐李村无赖的魏名捕?有失远迎!失敬,失敬。”言罢,他神色忽转为悲伤,对槐兄沉痛道:“恩公,还请节哀。”
我方才想起我三人踏入的,可是一间做白事生意的棺材铺。
槐兄慌忙拱手:“周先生误会。此行只是有事相问。”
周天年一听,惊得只顾不停躬身谢罪:“竟然失言咒了恩公家眷!在下罪过!”
槐兄将周天年扶起,连称不必。只见周天年又拱手道:“恩公,此行为何而来?”
槐兄道:“古人云‘无功不受禄’,方才周先生连称‘恩公’,但我魏槐却不曾施恩于周先生,此称号实在受之有愧!”
“恩公忘记了?十六天前,那在市场中被李村无赖纠缠,险些遭打的妇人,正是在下内人!”话毕,周天年又对槐兄作揖不止。
槐兄恍然大悟,连声答道:“分内之事,何必称谢?但有人遭无赖纠缠,我魏槐身为衙门捕头,自当出手相助。”
周天年答道:“我只认内人为恩公所救是真,其余都是假!恩公,我当如何报答?”话音刚落,周天年不等槐兄回答便抢道:“可惜我周天年做的是白事生意,这些店里的物件,只怕恩公避之唯恐不及。不过我家中尚有精致金具,说不准恩公能有看中的,不如随我拿去两件把玩?”
槐兄慌忙道:“绝不敢收,周先生的好意,我魏槐心领。”
不及周天年作答,蒲先生连忙问道:“周先生,这金器具,敢问是从何处得来?”
周天年被问得措手不及,他支吾两声,答道:“诸位可曾听说文登本地出家成仙的周生?那人便是本家家兄。”见我三人纷纷好奇相视,周天年又道:“诸位可听过传闻中,家兄曾送我一件点石成金的爪甲?”
见我等连连点头,周天年道:“家中那些金器具,正是借那爪甲点化的。恩公大可不必介意,但请挑选两件作个报酬。也让我周天年心无所愧。”
槐兄连连拱手:“我身为衙门捕头,瓜田李下之事,还望周先生谅解。”
周天年一惊,忙道:“恩公所言正是!怪我周天年莽撞,险些坏了恩公廉名。实在罪过,请恩公宽恕。”
等槐兄与周天年又客套数言,蒲先生见机问道:“周先生,有点金之力的爪甲,如今可尚有保存?不知可否取来一睹真容?”
周天年拱手道:“当然。只是这爪甲在两年前忽然没了法力,可惜无法再为恩公与诸位展现其中玄妙。”
蒲先生一皱眉:“怎会?”
只见周天年支吾道:“此……此是家兄在信中叮嘱,爪甲仅可解一时贫困,却不得坐吃山空,而当用心产业以求自立。想必是家兄见我产业渐成,便不再与我仙术相助罢。”
蒲先生点头称妙,随即与槐兄飞快交换过眼色。只见槐兄与周天年道:“周先生既执意回报,不如与我等细细道来,周先生家兄成仙之事的传闻如何?我魏槐万谢。”
周天年一惊,连声道:“不敢,不敢。恩公吩咐,我岂有不从之理?且听我与诸位仔细道来这传闻。”
“我周天年字安武,今年四十又三;家兄周海龙字安文,比我年长四岁;乃是本县世代大户周寿慈之子。本家在文登郊外世代经营田间产业,家境向来富庶。我两人从小被父亲送去学堂读书,以便继承家产,永保子孙万代之福。”言至此处,周天年语气忽然悲伤,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