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中门内有放生池。太和中,赐白毡黄胯衫。寺墙西,朱泚宅。李渊第五子在起兵反隋时被害,后追封为楚哀王。寺内犹留存他的绣袄半袖。朱泚,中唐叛臣,在后面要提到的“泾原兵变”中自立称帝。
靖善坊大兴善寺。不空三藏塔前多老松,岁旱,则官伐其枝为龙骨以祈雨。盖三藏役龙,意其树必有灵也……于阗玉像,高一尺七寸,阔寸余,一佛、四菩萨、一飞仙,一段玉成,截肪无玷,腻彩若滴。著名梵僧不空居住并圆寂于此。不空,经书翻译家,中国密宗创始人之一,传说中深具法力。
道政坊宝应寺。今寺中释梵天女,悉齐公妓小小等写真也。寺有韩幹画下生帧弥勒,衣紫袈裟,右边仰面菩萨及二狮子,犹入神。有王家旧铁石及齐公所丧一岁子,漆之如罗幹罗,每盆供日,出之寺中。弥勒殿,齐公寝堂也。东廊北面,杨岫之画鬼神。齐公嫌其笔迹不工,故止一堵。寺中天女为歌妓的写真,由此看出当时佛教绘画的世俗化。这里的齐公,指代宗时宰相王缙。后一句记载则颇为诡异:王缙夭折的一岁的儿子,似被漆成某种人偶……
安邑坊玄法寺。铸金铜像十万躯,金石龛中皆满,犹有数万躯。东廊南观音院,卢舍那堂内槽北面壁画《维摩变》。屏风上,相传有虞世南书。西北角院内有怀素书,颜鲁公序。十万金铜佛铜遍及寺内。此外,更有书法大师虞世南的真迹。
段成式游此寺院时,开始不相信屏风上的书法是虞世南的。后与友人撤障登榻读之,才知道不误。这还不算,另两位书法大师怀素和颜真卿的作品,这座寺院里也有。
平康坊菩提寺。寺之制度,钟楼在东,唯此寺缘李右座林甫宅在东,故建钟楼于西。寺内有郭令玳瑁鞭及郭令王夫人七宝帐。该寺在宰相李林甫宅旁边,内藏郭子仪平息“安史之乱”使用过的玳瑁鞭及其妇人的七宝帐。
长乐坊安国寺。红楼,睿宗在藩时舞榭。东禅院,亦曰水塔院,院门北西廊五壁,吴道玄弟子释思道画释梵八部,不施彩色,尚有典刑。禅师法空影堂,佛殿,开元初,玄宗拆寝室施之。
这里是唐睿宗为藩王时的故居,后儿子玄宗拆寝室取木修缮佛殿。此外,这里还有吴道子弟子的作品。
怀远坊光明寺。鬼子母及文惠太子塑像,举止态度如生。工名李岫。山庭院,古木崇阜,幽若山谷,当时辇土营之。上座璘公院,有穗柏一株,衢柯偃覆,下坐十余人。成式与友人张希复联句成《穗柏》诗:“一院暑难侵,莓苔可影深。标枝争息鸟,余吹正开衿。宿雨香添色,残阳石在阴。乘闲动诗思,助静入禅心。”
这是长安植被最茂密、环境最幽深的寺院。无名雕塑师李岫的名字,也因段成式的记载而流传后世。
但最后叫吴道子郁闷的是,段成式笔锋一转,又记载了这样一段:“又,宣阳坊净域寺……院门里面南壁,皇甫轸画鬼神及雕形,势若脱。轸与吴道玄同时,吴以其艺逼己,募人杀之。”
就在万众拜向《地狱变》的时候,吴道子正在广笑禅师的房中。一旁侍立的玄纵嘴角似乎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广笑终于睁开眼,说:“吴生!我知道,没有在心中下过地狱的人,是不会画出这样的杰作的,对吗?”
吴道子心如刀绞,无法抬头。
禅师继续道:“大千世界,万众芸芸,唯心最灵,心中有道,则必有义,有义者,必向善。此次我请你画《地狱变》,尽展地狱之恐怖图景,就是劝恶灵向善。人活着,需崇道、尚义、重善,只有这样,死后才不会下地狱,遭受那无尽的煎熬与痛苦。也只有这样,才不枉费这一世人生啊!”
吴道子冲出赵景公寺。
他浸泡在郊外的曲江池。清澈的水流冲过他身上的每个角落。在这并无变化的世界里,吴道子的恐惧之情一点点紧缩,是想到了那后生英俊的面容,还是年轻时向长安进军的自己?是啊,正如广笑禅师所言,他所要画的《地狱变》不正是要劝人向善以免死后堕入地狱幽冥吗?抑或正因为深深的悔恨,才灵感突来而在一夜间画出这旷世的杰作?吴道子泪如雨下。
有刺客!
唐宪宗元和十年(公元815年)六月初三的凌晨,段成式的外公、大唐宰相武元衡被睡梦中的乌鸦的聒噪吵醒。
这里是长安。今天,武元衡要上早朝。
与此同时,身在成都的美女诗人薛涛做了个梦:在梦中,她望到遥远的长安郊外曲江畔的梨花,一夜落尽成秋苑。在一片雪色中,武元衡慢悠悠地向她走来,并吟诵着那首《赠送》:“麻衣如雪一枝梅,笑掩微妆入梦来。若到越溪逢越女,红莲池里白莲开。”这首诗是当年写给薛涛的。开始时,武元衡浑身是白色的,走着走着,渐渐变成了暗红色。
当时,薛涛与很多著名诗人关系暧昧,包括元稹、张籍、王建,甚至还有刘禹锡和杜牧。走得最近的,被认为是甚为风流的元稹,以致后来很多人觉得,薛涛发明“薛涛笺”,初衷是为向元稹表达情念之思(史上载:“元和中,元稹使蜀,薛涛造笺以寄”)。可这未必是最后的真相。元稹也许是跟薛涛走得最近的人,但未必是真正征服她灵与肉的那一位。
接着说六月初三凌晨发生的事:
此时天还没亮,一队侍卫打着灯笼,簇拥着宰相武元衡出了府邸。
武元衡的府邸在靖安坊。长安城的规划是,以中央的朱雀大街(宽150米,长5000多米,长安人称其为天街)为中轴线,分东、西两大部分。东部归属万年县管辖,西部归长安县管辖。靖安坊社区坐落在东城,武家靠近靖安坊东门,每次上朝,出东门,往北走,一直下去,就是大明宫。
武元衡带着侍卫,出靖安坊东门时,突然想到薛涛的一首诗的最后两句:“谁言千里自今夕,离梦杳如关塞长。”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两名侍卫提的灯笼突然被飞箭射灭。武元衡骑在马上,前面有名导骑牵着马。在灯笼被射灭的瞬间,导骑大喊:“不好,有刺客!”
随即臂膀中箭。
与此同时,旁边的几名侍卫也倒在地上。
飞箭是从大街两边茂盛的树冠中射出的。当武元衡反应过来时,十余名提剑的刺客已从树上跃下,从两面包抄直扑过来!
显然,刺客都是百里挑一的高手,尤其是轻功了得。
说到轻功,这里插一段。《酉阳杂俎》曾道:“或言刺客,飞天夜叉术也。韩晋公在浙西,瓦官寺因商人无遮斋,众中有一年少请弄阁,乃投盖而上,单练镼履膜皮,猿挂鸟跂,捷若神鬼。复建罂水于结脊下,先溜至檐,空一足,欹身承其溜焉。睹者无不毛戴。”说的是晋国公韩滉镇守浙西时,在瓦官寺举行过一次无遮会。所谓无遮会,即贵富贫贱无所区分的法会。这类法会往往由商人发起组织,在寺院里举行,其中穿插很多娱乐节目,但主要目的是商品交易,为现在庙会的前身。当时,在现场,有一少年表演轻功:飞檐走壁于楼阁间,一如猿鸟敏捷;又曾表演倒挂金钩的技巧,也称珍珠倒卷帘,两脚钩于高楼的檐瓦间,而身体悬空,随后快速地侧向移动,在场的人看后无不寒毛倒竖。
这少年当是杂技班子的成员。但唐时,很多刺客即由杂技艺人转行而来。因此,很难说此少年日后不会成为一名刺客。轻功是刺客需要掌握的第一门要技。有人说,刺客所掌握的轻功类似于飞天夜叉的本领(佛教中的飞天夜叉可在空中自由飞翔)。对一名优秀的刺客来说,可以没蛮力,但必须有轻功,蹿房跃脊,飞檐走壁,如履平地,这既能保证你在短时间内接近行刺对象,也能保证得手后迅速脱身。
武元衡所面对的刺客,显然就是有“飞天夜叉”之术的轻功高手。
兵器相接后,武元衡身边的侍卫根本不是对手。其中一名刺客斩杀导骑后,拉着武元衡的马走了十来步,从容地砍下武的脑袋。
当武元衡府邸的大队人马赶到后,“持火照之,见元衡已踣于血中”。那已是一具无头尸了。武元衡死后,所骑的马一直溜达到大明宫的建福门。
这起刺杀事件令整个帝国震惊。
宰相被杀并不稀奇,稀奇的是被刺死在大街上。这在中国历史上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凶手的背景很快就被查明了:来自割据的藩镇。
“安史之乱”后,藩镇在财政上自收自支,不向朝廷交税;在人员继承上自己说了算,父传子、兄传弟,而且,主帅被部将控制,部将又被小兵控制,所谓“长安天子,魏博牙军”(河北魏博镇,当时第一强藩,最骄横的是主帅的牙兵,也就是亲兵,一不如意,就发动“下克上”的兵变),极好地形容了底层小兵在中晚唐的极度专权(历史上绝无仅有的现象),导致一个个藩镇成为独立王国。唐德宗一度试图想改变这个局面,但激起了一系列变乱,最后被迫妥协。宪宗皇帝英武,即位后谋求中兴,重用主张铁腕削藩的宰相武元衡和御史中丞裴度,对付跋扈的藩镇,比如淮西节度使吴元济。
当时,山东地区的淄青节度使李师道与淮西节度使吴元济关系密切。在朝廷用兵淮西后,他上表叫朝廷妥协,但被宪宗拒绝。就这样,李师道开始玩狠的:遣人秘密进入朝廷在中原最大的府库河阴仓,放火将其烧毁;同时,破坏了军事要道建陵桥。此外,又派别动队到洛阳,欲发动袭击,虽最终未成,但造成了恐怖气氛。刺杀宰相武元衡则是整个计划的一部分。因为武元衡在藩镇割据的问题上是不作妥协的。在这种背景下,终于爆发了元和十年(公元815年)的刺杀案。
此次事件与其说是刺杀了武元衡,不如说是挑衅了朝廷的权威。长安戒严后,刺客留下这样的字条:“勿先捕我,我先杀汝!”刺客的嚣张如此可见。
杀武元衡的刺客是隐蔽在树上的。事件爆发后,很多长安的重臣都把庭院里的树砍了,并波及皇宫(也就是从这时起,一直到清朝,宫廷要地不再种树,这也是明清两代太和殿光秃秃的原因所在)。从中唐到晚唐,宰相府邸不种树成为一个惯例。但总有疏忽的时候,比如晚唐宣宗朝宰相白敏中(白居易族弟),虽府邸里没大树,但私人别墅里有。一日退朝,白去那里幽居。不承想,庭中大树上还就真的栖息着一名刺客。幸好开门后,所养爱犬“花鹊”闻到有生人气味,连续地吠叫,提醒了白敏中。刺客被迫跳下树来,慑于白敏中的威严,伏地而降。
寂静的长街,溅血的灯笼,飞来的暗箭,奔袭的刺客……现在看来,武元衡被刺街头,像极了武侠小说里的场面。它是如此的奇幻。在唐朝那个闷热的凌晨,这一切又是真的。面对宰相之死,宪宗又如何应对?如果说长安的皇帝在悲痛中更有愤怒,那么成都的美人就完全是无尽的伤情了。
武元衡身材高大,性情执拗。做宰相前,曾任西川节度使。一次,同事杨嗣夜宴宾朋,招来一群歌妓。这时候,我们可以想象武元衡那清朗落寞的面庞,因为眼前的姑娘丝毫不能给他带来冲动。喝到高处,杨嗣过来劝酒,武元衡不就,前者就笑嘻嘻地把杯中酒洒倒在武元衡身上,嘿嘿一笑,说:“用美酒为君洗澡,如何?”
武元衡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