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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汉听我这么说,他才放心的把钱揣起来。外面的雾气还是没有散尽,一时还不能上路。我朝外面看了看,问老头,“大爷,一般这样的雾,得多会儿才能散了啊?”老头正找了个编织袋,让阿十五帮他把那死羊装进袋子里去。听到我问,看了看门外,说道,“这么大的雾倒是少见,少说也还得三四个小时,也有可能一天都不散。”
“那这附近有什么能住下的地儿么?”我问老汉,“咱们村里不是都开始搞旅游了么?看看有什么相熟的渔家小宾馆什么的,能装下我们这些个人的。”
“那甭找,老汉家就能住下。”老头把死羊装到口袋里,吃力的想扛上肩膀。我赶忙过去帮忙,接过那袋子,问他,您这是这就往海边去?
“我得先回家。要是祭海神,这么扔回去可不行。”老汉叹了一口气,“你们要不先跟我回去看看?我那地儿是比不了大宾馆,但是还算干净,也安全。”
“那敢情好。”我把袋子递给阿十五,跟老汉笑道,“咱这就去看看。”然后给王富贵使了个眼神,王富贵明白我的意思。赶忙招呼大家一起去看看,此时,我却忽然发现,我们中间少了个人。
“小如呢?”我数了一下人头,发现少了的正是那个一直笑眯眯的小如,刚才一直忙乱着,却一直没发现少了他。
“刚才还在这里啊。”兔子四处踅摸了一下,疑惑道,“咦?去哪了?”
老九朝对讲机里喊了几声,却没人回应。“这个家伙,去哪儿了?”老九若有所思的皱着眉头,转身问了问阿十五,“十五,你刚才见他没?”
阿十五斜楞了一下眼珠,瓮声说道,“刚咱们回来,他就不在。”兔子有些担心的看着门外的大雾,焦急道,“哎呀,这个死家伙,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别着急,那家伙不像是没数的人。”我安抚了一下兔子,转身问富贵,“你也没看着他?”
王富贵歪着脑袋想了一下,忽然说道,“九爷,刚才他不是跟你一块去找鱼爷了么?”
老九皱着眉头看了看阿二,阿二摇摇头。老九沉吟了半晌没说话。
“那就怪了。”我心想,那小如不像是不靠谱的人啊,难道真出什么事儿了?我看着阿十五脚下装了那死羊的编织袋好一阵的忐忑。看来这还这不是善地儿啊,这刚一来吃了碗面条就出了这么多事儿。“快找找,别真出什么事儿了,这么大的雾。”我问兔子,“给他打电话了没?”
“电话也没信号。”兔子在一边攥着手机都快要哭出来了。就在这时,小歪突然在门口喊道,“别找了,他在那儿呢。”
一群人赶忙走出去,看到小如正站在切诺基的后面,悄悄的往雾里看。老九过去有些不高兴的问他,“小如,你刚干什么去了?喊你怎么不回话?”小如听到喊他,回过头朝老九嘘了一下,神秘兮兮的指了指雾气里。老九一脸茫然的也看了看,然后朝我招招手,
我走过去,顺着他们看的方向,却只看到白茫茫一片,除了雾气什么也看不到,我疑惑的问老九,“看什么?”老九拍了拍小如,“对啊?你让我们看什么?”小如叹了一口气,一本正经的跟我们说道,“你们不觉得这片雾,美的很忧伤么?”
老九抬脚踹了他一下,“忧伤?我他妈的让你内伤。”小如笑呵呵的捂着屁股躲开老九的脚。兔子跑过来白了老九一眼,嘀咕道,“干什么打人嘛?”小如笑着摇摇头说,“没事。”然后问我,“是不是要走了?”
我盯着小如那张笑呵呵的脸在雾气里的脸,觉得有点不对,可又说不上来。小如发现我看他,摸了摸脸,问我,“鱼爷,怎么了?我脸上有脏东西么?”我看着他那熟悉的笑,摇摇头,暗暗责怪自己想多了,我笑笑指着兔子说道,“你刚才去哪了?让兔子好一阵担心。”
小如笑着说,“咱们那边没有这么好的雾,我转了转。”然后收起他手里的本子,问我,“没事,咱往哪儿走?”
我心想,这艺术家怎么都这么神神叨叨的?一片雾都能看出忧伤来,要这雾一天不散的话,那他还不得掉眼泪啊?我又一琢磨,恩,要是这雾一天不散的话,估计我也得掉眼泪,啥事儿他妈也得耽误了。
那阿十五眼睛虽然斜楞,可力气却是不小,六七十斤的死羊在他手里拎着就像个刚从菜市场买菜回来的工地伙夫。他掀开老九那牧马人的后盖儿,把死羊扔进去。拍拍手,又让那老汉上了车,然后大家才上车朝老汉家里驶去。
在车上,我随口问小如,“认识你这么长时间了,还不知道你姓什么。”小如开着车,看了看我笑道,“鱼爷,我姓时,全名时小如。”
“这个姓倒是不多见。”我笑着点了两根烟,塞到他嘴巴里一根儿。“张店儿本地人倒是没听说过这个姓,你老家哪儿的?”
“鱼爷好见识,我的确不是张店儿的。老家河北,十几岁的时候来的张店,那时家中出了点变故,举家搬到山东。来了十多年了。”
“怪不得。”我抽了一口烟,笑道,“你这么年轻,就是央美的硕士了,可谓是前途无量,怎么就跟了老九了?这行痛快倒是痛快了,可却是个刀头舔血的买卖,脑袋瓜子天天别在裤腰带上,说丢就丢了,到了还落不着的好名声。你看看老九,他你别看他现在风风光光,走到哪儿都有人喊一声九爷,可你却不知道他是咋混过来的,他那都是拿命换来的,他这是成功了,要是他运气稍微有点儿不好。”我叹了一口气,“每年从猪龙河里捞上多少人来,你比我知道得多,所以啊,听哥一句话,等这趟咱回去,找个正经营生。”
“九爷人挺好的,我现在也挺好的。”小如摇头笑着打断我,“鱼爷您就别替我瞎操心了。这些我都知道,我有我的打算。”
我听他这么说,倒是显得我有些小人了,要是传到老九耳朵里,我这就有点不厚道了。这个小如,我感觉他并不像是一般的黑社会那样,他倒是更像一个流浪在黑道里的一个游吟诗人。我从第一次见到他,就对他感觉不错,后来他执意要来,我更是觉得他是个重情义的真汉子,我觉得他不是那种贪财不要命的人,可终归是与我隔了一层,虽然他每时每刻都在笑,却总让人感觉他存了什么心事。可他既然这样说了,我也不好再问。一时间车内有些沉默。
过了五六分钟,前面老九的牧马人慢慢停下了,想是到了那老头家了。我跳下车去,发现我们停在一个小院儿跟前,院里盖了个小二楼。倒是看着很整洁,还挂着个招牌,写着渔家宾馆。这里离他那个小店倒不是很远,不到一华里的样子,要是平时开车或许连一分钟都用不了。
老头也下车了,招呼着我们进去看。我们一行人跟着他进到院里。从屋里出来了一个年轻的妇人,有着渔家人那种特殊的健康肤色,年纪也在三十岁上下,看到我们来,脸上堆着笑欢迎着我们。老头跟我们介绍说那是他儿媳妇,有什么需要的就直接吩咐她。
因为海边的旅游季节早已过去,店里倒是没有客人,几间客房都是空着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个小家庭旅馆的房间除了没有独立的洗手间浴室之外,俨然都是一个小标准间,收拾的干净利索。被褥什么的都是崭新的。房间里的空气也还算可以。
各自分了房,我与王富贵一间。桃子兔子一间,其余的人各自都分好了。我洗了一把脸,到院子里走了一下,看到那老头正在准备着一些香烛之类的东西,大约是在准备去祭海的东西,那放着死羊的编织袋被扔在一边,袋口没有绑死,那羊的半拉脑袋露在外面,原本淡金色的眼睛此刻有些灰暗,并没有闭上。
我看着那双眼睛,恍然间觉得躺在我面前的不是一只死羊,而更像是一个人,一个也有着同样淡金色眼睛的人。我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去,伸手想合上它的眼睛,刚摸到它的眼皮,却突然感觉那眼珠好像动了一下,我吓了一跳。怀疑自己看花了,老头在一边皱着眉头问我,“怎么了,客人?”我赶忙摇头,“没事。”老头看了那羊一眼,表情有些惨然,摇摇头,转身进了旁边的一间小屋。我低下头,鼓起勇气翻了一下那羊的眼睛,却发现之所以那眼球看起来有些灰暗,是因为眼球外面盖了一层像白内障一样的薄膜。我看了一会儿没再发现什么异样。
这时候老头从小屋里钻出来,手里捧了一块红绸。然后弯腰把那编织袋从死羊身上扒下来,吃力的想托起它。我见状赶忙上去帮忙,问他,“大爷,怎么没见您儿子?”老头把手里的红绸缠到那羊身上,口里说道,“去船厂了,他在那里修船。正好趁现在封海,修修船。”
老头最后在羊头上扎了一个大红花,羊尸浑身被扎上了红绸,把那几处有些恐怖的伤口裹住,倒是有了一些祭祀牲畜的样子。老头又找出了一块大木板,让我帮忙把扎的花里胡哨的羊尸体抬上去。他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叹了一口气。我赶忙给他递了一根烟,给他点上。。
这时候,老人的那儿媳妇从楼上下来,看样子是帮我们这些人收拾完了。突然看到木板上的羊,吓了一跳,紧张的问老头,“爸,你这是要干什么?这不是咱家的那大公羊么?它这是怎么了?刚才我还去羊圈里喂它了。”
老头听到这里一拍大腿,说了一声,“坏了!”然后拔腿就往外跑。我跟那女人赶忙也跟出去。我不知道老头这是忽然怎么了。这时候雾气稍微比刚才淡了一些,我们跟着前面老头的背影追着,老头跑的很快,一点都不像是已经年过花甲的人。
往前跑了大约四五十米,老头的身影停下了。我追过去,看到眼前出现了一个围栏。围栏是用竹子扎起来的,大约有半人多高。因为还有雾,里面看不清楚有什么。围栏上有个简单的门,门上有把铁锁,老头正哆哆嗦嗦的掏钥匙,捅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她儿媳妇赶忙接过来替他把锁打开。老头刚要往里进,我一把拉住了他。里面簌簌的响,像是有什么活物,我把手伸到腰里,摸着手枪,小心翼翼的走进去,老汉爷俩紧跟在我后面。
我别在腰里的对讲机嗤嗤啦啦的响了几声,桃子在里面问我去哪了。我压着嗓子说了一下位置,让老九带人过来。
声音是从围栏里面的一个简易棚子底下传出来的。我扭头跟老汉说让他们别跟过去,我先过去看看。老汉有些担心的看着我,我拔出腰里的手枪。在他面前晃了晃,老汉吓了一跳,指着枪,结结巴巴的说道,“客……客人,你是警察么?怪不得怪不得。”我也懒得解释,也怕他把我有枪的事儿给说出去,我点点头索性承认道,“恩,我是便衣。大爷你别说出去,我们有任务。”老头捂着嘴巴不住的点头,不敢再说一句话,我见他儿媳妇还有些怀疑,也不再解释。
我拉开保险,放缓脚步,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雾里的情况,慢慢的朝那个声音走过去。走到近前,待我看清楚里面的东西。长出了一口气,虚惊一场,原来里面挤了一堆羊,有十几只的样子。战战兢兢的挤成一堆,好像是受了什么惊吓。见到我过来,它们更是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