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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年间谋杀小叙-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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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是老江湖。喝了酒开窗吹冷风,在副驾上吐了一裤子,不知抽上了哪根筋生起气来,让付车钱的时候推开门晃到驾驶位外面,伸拳头进来打裂了文红军的眼角,还要拖他出来打。文红军叫了警察。
  老街上的人,招了事谁会找警察,揍回去就是,哪怕被干趴下。文红军这么一叫,老街上小一辈人,没人会再拿正眼瞧他。所以才有阿文吞吞吐吐那半句话。刘文是文红军一辈人,知道文红军从前是怎么回事,这才分外唏嘘。文红军不和人动手,到现在已经足足有十一个年头。包惜娣刚嫁进老街的时候,是远近闻名一枝花。大家都嫉妒文红军有这样的运气,问她看上文红军哪点。包惜娣说,就喜欢他那股子英雄气概。刘文到现在还记得,包惜娣说这话时眼睛里的神采,那种打心底里往外冒的崇拜,真是无可救药。当时他就想,不就是能打架么,老街上谁不会打架,女孩子没见识,叫文红军捡了个大便宜。
  文红军那时是个公交司机,包惜娣是他的售票员。包惜娣长得水灵,上班第二天就被个二流子摸了屁股,那伙人有三个,文红军停了车,把三个人叫下去,把其中两个打成骨折。文红军为这事情停职三个月,还没等他复职上班,两个人就好上了。婚礼是年尾办的,第二年生了文秀琳,第三年生了文秀娟。包惜娣有点遗憾,她希望生个儿子,像他爸一样的男人。
  转折在一九八一年。包惜娣插队在四川格里坪的大哥急病去世,叶落归根,她去接骨灰回沪。七月九日凌晨,成昆铁路发生建国以来最惨痛的火车事故,泥石流冲毁了大渡河上的利子伊达大桥,包惜娣所乘的422次列车直冲进河里。文红军坐了三天两夜的火车赶到成都,再转去汉源,那时候死亡名单还没公布,他冲进县人民医院,一张一张急救病床看过去,他瞧见了包惜娣,跪下大哭,以为祖宗保佑,包惜娣睡在那儿,仿佛什么伤都没有受。他不敢吵妻子,在旁边守了五个小时,直到有个医生过来,告诉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说不准。那时他才知道一个名词——植物人。他咆哮着把医生逼在墙角,告诉他必须让妻子醒过来,然后被武警架出去。他呆呆在医院门口坐了很久,又躺倒在马路上,盯着老天爷看,发誓一定要让这个女人醒过来。
  把包惜娣接回上海,他就想尽办法托关系,送掉了传家的二十几块袁大头,转到了强生公司,成了上海最早的一批出租车驾驶员,这样收入可以高一些。那之后,不管碰到什么事情,他都再没和人打过架。刘文问过,他说,打不起架了,不敢受伤。刘文想,包惜娣没嫁错人。可惜了。
  看着包惜娣吃过晚餐,文红军啃着梨出车去了。他当出租车司机多挣些钱是为了妻子,每天回来两次少挣些钱也是为了妻子,对于两个女儿来说,却很容易觉得,自己是多余的。这种多余感没法说给别人听,别人理解不了,只好自己去承受,去消化。医生说植物人在家里那么多年,还能是这样的状态,特别不容易,多数情况下,在家护理过不了五年的。但要让她醒过来,就只能指望奇迹了。文红军说不是常常看到新闻,说国外哪里有个十几二十年的植物人醒过来了,医生手一摊,说对啊,那是奇迹。文红军笑,一百年发生一回的那叫奇迹,植物人醒过来,那是有可能的。
  文秀琳把梨洗干净了,递给妹妹,说你吃吧,我知道文叔应该就给了三个梨。文秀娟摇摇头。文秀琳又把梨一切为二,说那我们一人一半吧。文秀娟还是摇头。文秀琳生气了,说你不吃我也不吃,要么把梨扔掉算了。文秀娟看着姐姐模样,笑起来,说扔掉可对不起文叔,那我就帮姐姐吃掉半个好了。
  吃完梨,文秀娟在方桌前面自习,目不斜视。文秀琳把书拿起放下几次,终于问道:“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什么?”文秀娟说,“没有啊。”
  “小时候的事。”
  “没。”文秀娟抬起头朝文秀琳笑了笑。
  文秀琳看着妹妹的笑容,这笑容又纯又甜。老街上人人看了都喜欢,但她知道,妹妹的心思不是一眼就能看透的。她心里苦,不肯讲。但这苦,怨谁呢?怨自己吗?文秀琳觉得自己终究是没有做错什么,但对妹妹,她有一份责任的。
  “那年,那年的事情。我总是觉得,我们不可以那样做。”
  “你做得没错,谢谢你告诉爸爸,如果你没告诉他,你就和我一样了,是同谋,是共犯。”
  “我当然做得没错,但是阿妹,你不要埋怨我。”
  “我怎么会埋怨你,姐姐你在说什么啊。要说那个时候,的确是有一点,但后来,慢慢大起来,我才知道自己有多错。我要谢谢你啊姐姐,我怎么会埋怨你。”
  文秀琳听她这么讲,稍稍宽慰,说:“多少总会有一点的,你瞒不了我。你要走出来,人要往前看的。这些年你做得多好,大家都有目共睹。”
  “姐姐。”文秀娟忽然打断她,说:“文叔送了几个梨,你以为爸爸不知道吗?”
  文秀琳说不出话来。
  “好啦,文叔送了我四个梨。我们一人一个,让我做个好孩子,这样多好,对吧姐姐。”
  “这样你就吃了一个半啦。”
  “所以姐姐才是最好。”文秀娟笑。
  “我们要当好姐妹,我们拉钩好吗?”
  文秀琳把手伸在桌上,勾出小手指头。她忽然一惊,上一次和妹妹拉钩,是什么时候?
  文秀娟直勾勾地瞧着姐姐的小手指头。
  文秀琳像被蛇咬一样,把手缩了回去。
  文秀娟慢慢把目光收回去,重新开始自习。
  我欠你的。这心思在文秀琳的心里一闪而过。
  “阿妹,也许我当年该和你一起的。”文秀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来,“那时候我们不懂,以为拔了管子妈妈会死,其实爸爸不赶回来,妈妈也不会有事的,还不如和你一起。最先商量的时候是一起的,现在这样,这些年,这对你有点不公平的。”
  文秀娟抬起头。
  “别这么想。别这么说。”她安静地看着姐姐,眼神里不起一点波澜,“你做的是对的。姐姐。”
  “是啊,我做的是对的。”文秀琳伸手过去,摸摸妹妹的头,“谢谢你。”
  文秀娟朝她笑笑。
  最近好吗?我有种感觉,你是我很亲密的人了。这样的亲密和同学不一样,和爸爸妈妈也不一样,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你也有这样的感觉吗?
  信纸搁在垫板上,垫板搁在床单上,灯光幽暗。文秀琳停下来,咬着笔杆。她面朝里在床上侧着,墙上灯影晃动,扭回头,见文秀娟站在妈妈的床前。
  她心里一动。倒并不是担心什么,这么些年过去了,妹妹也早觉昨日之非,不可能再有念头。可这心头上的悸动,却又是为了什么?当年的事情,给秀娟留下了伤痕,可谁又知道,自己心里的烙痕,也时时刻刻会痛起来,不得安宁。
  那一年,她们还太小。小到不懂感激母亲生育之恩,只是一腔的怨气,觉得一切都比不上班里其他同学,比不上老街上同龄伙伴,只因为有一个瘫在床上,不会说话没有知觉的妈妈;小到总是幻想,如果妈妈死了,爸爸的注意力就会回到两姐妹的身上;小到从贴在墙上的一篇报纸文章里看到国外给植物人拔管子安乐死,就天真地以为,把妈妈的鼻饲管拔了,妈妈就会死掉。她和妹妹约好拔妈妈的管子,是谁先提起的呢,好像是妹妹,好像是。然后,她幡然悔悟,打电话给强生公司调度,把爸爸叫了回来。
  为什么要叫爸爸呢,为什么不自己去阻止妹妹呢?也许,是不敢直面那拉过钩的约定吧。一个退缩的懦夫,一只鸵鸟。
  文秀琳想起了那些旧时光,脑海中浮起的光影片断里,她和妹妹一起跳格子,过家家,跳橡皮筋。自从那件事后,再没有过了。打闹都没有,妹妹变得对自己非常尊敬,尊敬得让她不安,让她心寒。
  回忆翻涌,难以止歇。等文秀琳回过神来,妈妈的床前已经空无一人。时间很晚了,妹妹没上床睡觉,却像是去了屋外。她不知道妹妹是干什么去了,也不想管,翻身朝里,琢磨着怎么继续写这封信。
  事情发生得让她毫无防备。听见急促的脚步声和门被砰然推开是同时的,她压根儿来不及转过身,眼前就暗了。
  文红军站在床前,挡住了光线。他盯着大女儿,文秀琳背对着她,没入他的阴影中。他伸手抓住女儿的肩膀,用力把她的身体翻过来。文秀琳一脸惊恐,木然望着父亲,嘴巴努力咀嚼,然后咽下去。
  文红军甩了女儿一个巴掌。“你在干嘛?给我吐出来!”
  他看着女儿把信咽下去,便又给了一个巴掌。文秀娟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进来,幽幽立在一边,看着泪流满面的姐姐。
  “姐姐,你还有一年就高考了,爸爸一直想你考个好大学,谈朋友要耽误学习,是不对的。你别生我的气。”
  文红军问那男的是谁,是不是同学,好了多久,到什么程度。文秀琳只是哭,咬死了不说。文秀娟凑在旁边说,应该是同班的一个男同学,下课放学总凑在一起,看见几次了。文红军又扇了几巴掌,让文秀琳滚到屋外去,今天晚上都不用进来了。
  过了半小时光景,文秀娟看爸爸怒火稍歇,就劝他把姐姐放进来。
  “姐姐身体一向弱,天气那么冷,她穿着单衣呢,回头冻病了也影响学习。我看她肯定知道错了,要让她进来吗?”
  文红军不说话,文秀娟就出去,把姐姐领了进来。
  文秀琳一声不吭。文红军坐在妻子床头,帮她按摩手和腿部的肌肉,不瞧女儿一眼。过一会,他关灯上了床。
  文秀琳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她的视线在黑暗里仿佛可以穿透床板,看见上铺的妹妹。
  然后她听见上铺轻轻飘下来一句话。“姐姐,要做对的事。你教我的。”
  文秀琳一股无名火涌起,她想你为什么要直接告诉爸爸,为什么不能私下里劝诫我……
  她忽地冷下来。
  妹妹做的,正是那个夏天她自己做的。
  她没资格说什么。
  妹妹在做对的事,但她觉得比先前站在屋外更冷。也许要生病了。
  文秀娟慢慢把眼睛闭上。说了那句话,没听见下面有什么动静。姐姐也不能有什么动静,爸爸还没打呼噜呢。
  她也在想着那个夏天。她在想,如果像文秀琳前头说的,不去告发,而是和她一起拔管子,会怎么样?
  姐姐,你真是单纯,会觉得不把爸爸找回来,而是和我一起干,妈妈会和现在一样。呵,我们把妈妈的管子拔了,过了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发现妈妈还在呼吸,而爸爸就要回来了,你猜我们会怎么办?你真的觉得,等到爸爸回家的时候,会看到一个没事的妈妈吗?
  姐姐,你逃过了一劫,而我还身在其中。
  2
  那夜之后,文秀琳果然发了烧,绵延一个多星期才退尽。文秀娟照顾的她,不管依哪个标准,都算得上照料得很好。烧刚退就是数学和英语的摸底考,当然考得很糟糕。文秀琳不像年级前三的妹妹,成绩总在中上游徘徊。这学期本来有起色,一病又打回了原形。
  这一天文红军傍晚回来的时候,文秀琳在上补习班,还没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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