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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儿它就会扣在你头上!”
对方一听吓了一跳,这时地铁正好到站,那人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摆脱了陌生人的骚扰,钟可长舒一口气,并庆幸地看了一眼塑料袋里的麻辣烫,心想幸好刚才没有真的砸过去,毕竟这是她最爱的食物之一。钟可虽然也知道保护嗓子的重要性,但唯有麻辣烫的美味她实在无法抗拒,只得在吃的时候只放极少量的辣油,以防嗓子受到刺激。
下地铁之后,钟可又乘上一辆开往青浦的公交车,汽车沿着一条荒凉的公路行驶着,两边都是广阔的农田。三十分钟后,公交车终于到站,钟可带着疲惫的身躯下了车。这段路途要比她想象中遥远得多。抬眼望去,公交站牌孤寂地伫立在空荡荡的马路上,四周除了几间矮平房外没有任何建筑物。和市区的喧闹比起来,这里简直荒凉得可怕。
再度看了一眼手中快凉掉的麻辣烫,钟可决定先坐在车站把它解决掉。她很后悔没有买好直接在店里吃完,现在又不想扔掉浪费。解开袋子,钟可夹起一块鱼豆腐就往嘴里送,五分钟后,她彻底填饱了肚子。
钟可打开手机查看了谷歌地图,现在的位置离目的地湖心公园还有一段距离,她只得步行赶往那里。一想到如果定下这里的房子,以后每天上下班都要这样舟车劳顿,钟可就有些打退堂鼓。但既然来都来了,索性就先去看一看吧。这样想着,钟可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十分钟后,一排黑色的围栏挡在钟可面前,围栏的正中间有一扇大铁门。钟可走上前,查看了铁门上的一块铜牌,上面刻着“青浦湖心公园”六个字。而那扇铁门被电子锁锁着,钟可用力拉了拉门,无法打开。
钟可注意到,铁门上有一个类似门铃的按键,边上还有一个摄像头和方形出声筒。她犹豫了片刻,伸出手指在按键上揿了一下,果然传出响亮的门铃声。
“您好,请问是哪位?”传声筒里发出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声音很有礼貌。
“呃……”钟可嗫嚅着,“你……你好,我是看到报纸上的租房广告……”
还没等钟可说完,“哐当”一下,铁门就自动开启了。
“请进。”说完,对方就挂断了对讲筒。
对于这种爽快的迎客方式,钟可有些始料未及。她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心里略感紧张。
沿着一条蜿蜒的路,钟可走入湖心公园深处。这座占地一百多亩的湖心公园原本是九十年代的高档游乐场所,听说公园最早的经营者正是陆家的一家之主——陆宇国。
陆宇国出生于一九二六年,战乱时期,他曾是民国某图书馆的职员。新中国成立后,陆宇国和第一任妻子结婚,生下了陆家长子陆仁。六十年代,妻子不幸病逝,陆宇国又娶了当时的沪剧演员吴苗,作为他的第二任妻子。在当时的沪剧圈里,拥有美丽容颜和曼妙身姿的吴苗是很多男人青睐的对象,陆宇国当然也是其中之一。因此,吴苗深受陆宇国的宠溺,就在婚后不久,吴苗接连为陆宇国生下陆义和陆礼这两个儿子。
后来,陆宇国白手起家,以前瞻性的理念打理起皮毛和服装生意,干得颇有起色。一九七八年国家提出改革开放政策,陆宇国的事业更是一帆风顺。在两年时间内,陆宇国就创立了自己的服装品牌,足以与当时国际上的二三线品牌相抗衡。
八十年代,事业蒸蒸日上的陆宇国购入民国时期作为图书馆的宅邸,也就是他曾经工作过的地方。宅邸紧邻某个湖而建,那个湖有个奇怪的名字——胎湖。一家人搬入位于胎湖湖畔的宅子,从此定居下来。那时,陆仁的儿子陆文龙已经出生。九十年代,陆义与陆礼也有了各自的儿子——陆哲南与陆寒冰。三代人共同居住在大宅子里,也就是现在的陆家宅。
然而,就在这之后不久,年近七旬的陆宇国突然卖掉了自己一手创办的服装公司,包括苦心经营多年的品牌和所有股权,并用卖得的钱买下宅子周围的地皮,花了数年时间将其打造成一个只对富人开放的高档湖心公园。就这样,陆宇国宣布从服装业隐退,要在这座公园里安享晚年。
公园里设立了高尔夫球场、星级餐厅、豪华旅馆、特色度假吊屋、水上摩天轮等休闲娱乐设施。在当时来看,与其说这里是一座公园,倒不如说是一间针对高端人士的贵宾级会所。然而好景不长,毕竟那个年代富人不多,湖心公园最终因经营不善倒闭,不得不沦落成一处废园。如今,只有孤零零的陆家宅还独守在这里。
二○一二年,陆宇国病逝,享年八十六岁。那时,刚步入古稀之年的吴苗接过陆家一家之主的衣钵,掌管起陆家的一切。
3
在来这里之前,钟可也专门了解过陆家的家族背景,能搜索到的信息基本也就是以上这些。她总感觉陆家上下蒙着一层神秘面纱,有许多无法理解的谜团,比如陆宇国为何突然从服装业隐退?又为何要买下宅子周围的地皮?
当然,钟可现在无暇顾及这些事,她只想快些确定这里的房子靠不靠谱。钟可继续沿着道路往里走,道路两旁是荒凉的草坪。干枯的野草给地面覆盖上一层苍黄色,偶有几棵树木点缀在草坪上,从远处望去像一个个没有生命的稻草人。
经过一个空旷的广场,钟可看到一些破旧的建筑。其中一座是高尔夫球场曾经的会馆楼,现已弃置,前方那排空荡荡的发球台如今长满了野草,建筑物的外壁也破败不堪,就算用“废墟”这个词来形容也不为过。钟可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她怎么也无法想象这里以前是高档公园,更无法想象现在里面还住着人。
穿过广场,越过一个小矮坡,钟可来到公园的中心,眼前赫然出现一个广阔的湖。湖水在阳光下泛着波光,湖面上似乎有一层薄薄的雾,让这里看起来不是那么真切。远处有一条栈道直直地通向湖中央,那里有一个伫立在水面上的巨大圆形铁架,想必就是已经被拆除的水上摩天轮支架。
放眼望去,整个湖的形状宛如一个蜷缩在子宫中的胚胎,难道这就是“胎湖”名字的由来?冬日里的胎湖就像一个侧躺在大地中央的巨型婴儿,它的周围长满了失去生机的草木,它们仿佛都被贪婪的婴儿吸光了养分,垂死在岸边。就在“胚胎”肚子的位置,一幢独栋老洋房横立在那里。从高空俯瞰的话,洋房就宛如延伸在胎儿肚皮外的半截脐带。
钟可朝洋房的方向走去,脚下的地面有一点湿滑,她的短靴沾满了泥土,略有些洁癖的钟可有点无法忍受。走过这段路后,她终于来到了此行的最终目的地——陆家宅。
竟然真的有人居住在这种地方?望着眼前这幢三层住宅,钟可在内心感叹了一番。老洋房的外墙涂刷成了酒红色。从外面看,洋房每一层都有好几扇窗户。一些窗户的外面还有用大理石罗马柱围成的小阳台,外观十分华丽。
民国时期常见的欧式折中主义建筑风格让宅子看上去颇有几分大户人家的气派,几根白色的装饰柱和一排排浮雕墙勾勒出宅子的基本框架。钟可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整座房子,她实在无法相信这是一间私人住宅,这规模已经堪比一家高级旅社了。不过,因为多年没有修缮,洋房的外观显得有些老旧,仔细看的话,许多地方出现了龟裂和斑驳。再加上宅子四周过于荒凉,即使是白天,整栋建筑也给人一种荒芜感。
一排半圆形台阶通向宅子的大门,钟可蹑手蹑脚地踏上台阶,看到双开大门前有一个门铃。正当钟可准备按下门铃时,门突然开了,就像里面的人知道她已经到了一样。从内侧拉开大门的人穿着一身黑白相间的用人装,是一个年轻的姑娘。
“您好,请问您是要租房子的客人吗?”对方用与刚才话筒里一样轻柔的语气问道。
“啊……你好,是的……”钟可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姑娘面目清秀,身材高挑,脑后梳着一根长马尾,看上去三十岁不到。从服饰判断,应该是这里的女佣。
“请稍微抬一下脚。”女佣手里拿着一块布,蹲下身子。
“哦……”钟可望了一眼自己靴子上的泥,有些不好意思地抬起脚。对方用一只手托住钟可的脚踝,用布拭去她鞋子上的泥土。在对另一只鞋子重复了刚才的动作后,女佣将布折好站起身来。
“请进。”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谢谢。”钟可向女佣点点头,旋即看了一眼脚上的靴子,简直一尘不染。
女佣将钟可领进客厅,相比宅子的外观,客厅的布置倒是多了几分现代味。浓重的色调不失豪华感,精致的家具呈现自然舒适的格局。脚下的实木地板似乎刚刚打过蜡,缺少摩擦力的鞋底踩上去滑滑的。客厅中央的紫檀木茶几边围着一套欧式沙发,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对面的墙壁上挂着一个六十寸的液晶电视,下方是一个用砖石砌成的西式壁炉。一盏水晶吊灯悬在天花板上,散发出刺眼的亮光。在客厅北面,楼梯通向宅子的二楼。
女佣去厨房为钟可倒了一杯果汁,她让钟可在沙发上坐一会儿,便转身从楼梯走了上去。
客厅的暖气很强,钟可摘下耳套和围脖,喝了一口果汁。在等待的过程中,钟可环顾周围,不断地东瞧西望。这里比她想象中要奢华得多,没想到上海大郊区还隐藏着这样一户土豪人家。但转念一想,钟可又对廉价的房租感到无法释怀。在寂静而空旷的客厅里,她无法阻止自己任意游走的思绪。忽然间,“凶宅”这个词猛地从脑海中冒出来……钟可不禁打了个寒战。
大约五分钟后,一个男人从楼梯上下来。钟可听到一阵闷闷的脚步声。而就在见到来者的那一刻,钟可差点叫出声来:“咦!?你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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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看到钟可,对方脸上也露出惊讶的表情,“是你。”
“你不是刚才地铁上那个……”钟可打量着对方,此人身材肥硕,即使不低头也能看见明显的双下巴,不禁让人联想起鲁迅先生笔下那位“满脸横肉的人”。身上的卡通外套被鼓起的肚子撑得紧紧的,走形的双腿令他的步伐限制在一定范围内,还略有些外八字。钟可马上认出,这人就是刚才在地铁上搭讪自己的宅男。
“真的好巧啊……”对方露出有些不正经的笑容,“居然是你啊小姐姐……难怪我在地铁上就觉得像。”
钟可感到无比尴尬:“你怎么会在这里?”同时她也纳闷对方说的“我在地铁上就觉得像”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以前见过自己?
“我怎么会在这里?哈哈哈哈。”对方迈着笨重的步伐,走到沙发前坐下,“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陆哲南,我住在这里,小姐姐可以叫我南瓜,是我的绰号。”
“那个……能别叫我小姐姐吗?我叫钟可……刚才不好意思。”钟可怎么也没想到,刚才偶遇的陌生人居然是陆家的一员。这个陆哲南,应该是陆义的儿子。
“没事没事,”陆哲南挥挥手,“我没想到跟小姐姐……对不起对不起,是跟钟可姐姐你这么有缘分。”
“可是你刚才为什么在我前面下车呢,而且还比我早到这里?”
“哦哦,我刚才是从漫展回来,本来想让司机开车过来接我的,但展馆附近太堵了,我就索性坐一站地铁,让司机到后一站接我。这不就碰到你了嘛,多好。”
钟可实在不习惯对方这种油里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