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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轻轻推开门，忧伤道：“到了……”
第1231章 我要去杀人
“吱呀！”
木屑斑驳的大门被少女轻轻推开了，一股下过雨的潮湿味道扑面而来。
视线扫进去，院子的地面上没有铺着砖石，只有凹凸不平的泥土，长满了绿色苔藓，疏于打理的样子，有一口石井安静的嵌在地面上，旁边放着一只木桶，里面盛满了一小半水，倒映着夜空中的一弯残月。
若不是少女说这是他们的家，不会有人认为这里住着人的。
老头望着院子，似是有些感伤，重重叹了一口气。
他拖家带口来到青丘城之后，凭着一手可以傲视所有修炼者的厨艺，在城主府谋了一份差事，后来还专门为城主大人做私房菜，深得城主的青睐，才得以在青丘城置办了这一处小小的宅子，给兄妹两人提供了一个落脚的地方。
可惜啊，却出了那么一档子事……
做错了么？
少女轻声说了一句：“爹，回家了，看哥哥了。”
老头点了点头，沉重说了一个字：“走！”
沿着院子里一条人踩出来的泥路，老头走一步，心里就沉一下，老人最害怕的事情，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若是女儿没有说谎，他这每一步走下去，虽说是离儿子又近了一步，实则是远离了一步，直到再也见不到了……
少女又将屋门推开了。
老头顿了顿脚步，咬牙迈过了门槛。
孟凡站在外面，看着水桶里的波光发呆。
少女瞧着孟凡，轻启红唇：“你也进来吧！外面凉。”
孟凡摇了摇头，生离死别最容易勾起人的伤心事，能不看还是别看了，他现在就恍然觉得自己走进了那个院落，看到阳光下的少女暖暖笑着，她说：“孟凡啊！别在外面站着，进来坐……”
那是小溪啊！
孟凡轻轻低下头了，缓缓闭上了如同倒映着月光的水面一样的眼眸。
少女也不再劝，轻轻掩上了门，一脸沉重的进了屋……
老头走进了屋子，里面黑灯瞎火的，但这并不妨碍他的视线。
屋子里倒是很整洁，家具摆设都擦得干干净净的，这都是他亲手置办的，还有几盆绿植吨放在角落里，生机盎然，被照顾的不错的样子，有一盆还开出了他认不得的小花，姹紫嫣红。
然而，屋子靠墙的位置有一张床。
床上躺着一个脸色惨白如纸的少年，身上弥散着淡淡的死气，行将就木。
可即便是这样，还是可以看出那少年长得很是英俊，毕竟和少女是龙凤胎，两人的脸庞颇有几分相似，若是打扮一番，走到路上肯定能迷倒不少女孩子，是男人女相呢。
俗话有云：“乾坤颠倒掌权柄，男生女相帝皇命”。
但此时用在他身上，显然是有些不合适了。
少女轻轻走到床边，蹲下了身子，望着哥哥的脸，轻声道：“哥，爹回来了，你看看，爹真的回来了，这次没骗你，你张开眼睛看看吧……”
说着说着，少女的眼泪就从白皙的脸颊上滑落了下来。
少年听到少女的话，动了动眼皮，张开了一线，望向了老头，微微张了张嘴：“爹……”
老头一听，胸膛就剧烈起伏起来。
他走到床前，俯下身子，抬起手摸了摸少年的头发，沙哑着嗓子道：“爹回来晚了……”
仅仅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哽咽难言了。
少年轻轻笑了笑：“还不晚，赶上送我了。”
老头将头埋在盖在少年的被褥上，瓮声瓮气道：“爹对不起你。”
少年望着老头乱糟糟的头发：“现在说这话已经晚了，等我走了，你记得对得住我妹妹，别再干那种傻事了，值得吗？若不是你……”
见少年还要说下去，少女轻声道：“哥。”
少年闭了嘴，气氛安静了下来。
过得片刻，老头抬起浑浊的泪眼，用力握住了少年的手，输入一缕真气进去，沉声怒喝道：“谁干的？”
少年体内如同一片经历了狂风暴雨的麦田，凌乱不堪了，五腹六脏没一处完整的，能撑到现在已经殊为不易了。
“爹。”少年艰难的抬起另一只手，学着老头摸他头发的样子，摸了摸老头的乱发，“以前时候，你在城主府做事，孩儿的那帮狐朋狗友们都高看我一眼，就连常家、长孙家、金家的那帮朱门子弟，都乐得叫我上桌喝酒，可自从你在城主府犯了事，孩儿的身份一天便不如一天……”
少年苦涩笑了笑：“你知道他们说我什么吗？说我是贼的种儿，我知道爹不会偷人东西的，尤其是城主府的东西，爹说过从小偷针，长大偷金，让我和妹妹引以为戒，爹岂会去做贼？可他们今天说，明天说，后天又说，我气不过，和他们争辩了几句，便遭到了痛打……”
少年目光凌厉了起来：“他们像打狗那样打我！”
少年语气含恨：“爹，你告诉我，你到底偷人家的东西了没？”
老头紧紧握着少年的手：“儿子，爹……爹没偷！”
老头又像一头压抑着愤怒的野兽，斩钉截铁的重复了一遍：“爹没偷！”
少年忽然笑了，脸上露出一抹宽慰笑容：“我就知道爹没偷，哈哈。”
少年的手在老头粗糙的手中软了下来，他看了看老头，又看了看少女，声若游丝地说道：“爹，妹妹，我走了，尸体直接烧掉，不用埋，骨灰洒到青丘城最宽最长的街上，我要看着害我的人……不得好死！”
屋子里响起了痛彻心扉的哭声。
孟凡的修为已到了斩天第三重中期，何等的耳聪目明，即便他不想听，屋子里的谈话也是清清楚楚的听到了，心里堵堵的，轻轻握了握手心。
世道啊！
良久之后，少女才推开了门，对孟凡说道：“人走了，你进来吧！”
孟凡吸了口气，迈步向屋中走去，看到了少年那张死后尚还带着怒气的脸，看到了将头埋紧紧贴在少年怀里的老头，贴得太紧，也是听不到他的心跳声了啊！
孟凡走过去拍了拍老头的肩。
少女凝着一双泪眸：“我要去杀人……”
第1232章 茴香和茭白
“站住！”
见少女背挂长剑，就要往外走，老头沉喝了一声，眼泪顺着皱纹，歪歪曲曲的滑落了下来：“你想让爹也送你走么？”
“爹，就这么算了么？”
少女回眸望了一眼老头，一张圆圆的娃娃脸已是风吹雨打，天见尤怜。
“算不了！”老头抬了抬手，浑浊的眸子里突然散出一抹凶戾光芒，“送走你哥，咱俩一块去！”
少女望着刚从地牢逃回的老头，张了张嘴：“……爹。”
接下来，父女两人开始给少年擦身子，整理衣装，孟凡取出香烛，点燃了起来，弥散出的丝丝白色烟雾，如同悲伤一样，在屋子里缓缓流散着。
少年静静的躺在床上。
已体会不到别人的心伤。
孟凡望着药摇曳的烛火：“……伤离别啊！”
少女在旁收拾着少年的遗物，找出了少年几件衣服，看了看，都不满意的摇了摇头，低喃道：“哥死了都没新衣穿……”
孟凡忽然想起什么来，当初为了化解他跟遇仙派的仇怨，为了骗苏珮他已经死了，他在袁家装死过，还摆过灵堂，此时乾坤空间还有几套袁南天买来的寿衣，便全部取了出来，递给了少女：“有老式的，也有新式的，按合适的习俗来吧！”
“这……”少女捧着那些衣服，愣了一愣，抬眸望着孟凡，惊异道，“这你都有？”
“以前跟人合伙开过殡葬行。”孟凡抿了抿唇，善意的说了一个半真半假的谎，不知道章三的事业现在搞得怎么样了，若是章三在这里，肯定能为少年办一场不错的葬礼，他擅长这个。
“竟然还有西装！”
少女美眸闪烁，深深望了孟凡一眼，满是感激，取出一件黑色西装来，走到床前，在少年身上比划了一下，轻声道：“哥生前总是唠叨着，想穿着西装在世俗界住段日子，看看电影，逛逛街，如果机缘好，还能看一回车展……”
少女不停的说着话，又扭头对孟凡道：“这西装刚刚好，就跟量身定做的似的，谢谢你了，谢谢了……”
如果孟凡不化成柱子的样子，的确跟少年的身材极为相近。
老头走到床前，端详着穿上西装的儿子，泪又流了下来，喃喃道：“体面，真体面！”
而后转过身，拉着少女，向孟凡深深一拜。
孟凡摆了摆手，问道：“他生前喜欢车么？”
少女点了点头，从床底扯出一个木箱来，打开之后，里面全是车的模型，大的小的，红的绿的，琳琅满目，对孟凡道：“他生前总是抱怨，如果他生到世俗界，或许会当个出租车司机，最好是赛车手，而这里……”
少女声音小了下来：“可这里是修炼界啊！”
孟凡不再说话，盘膝坐下，取出扎纸材料，开始扎起纸来。
在小巷里的时候，孟凡用纸人逃过了巡逻的追击，父女两人也不以为怪，知道孟凡是想尽自己一份力，又感激的冲孟凡道了谢，继续忙碌了起来。
行将天亮时分，孟凡已经做好的手里的活。
将两辆纸扎的跑车，两个金童玉女放在少年的床前。
父女两人见状，又是不断的向孟凡道谢。
若没有孟凡，少年的葬礼可就要寒碜多了。
现在……
现在已经很超乎预料的好了！
到这个时候，屋子里已经全然变了样。
入眼的都是黑色，每一丝空气都透露着肃穆。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到院子里的时候，少女和老头商议一番，冲着少年的遗体拜了拜，轻声道：“哥，父亲刚逃出来，不易抛头露面，按照您的遗愿，就不再将你葬到城外，而后会将你火花，骨灰会洒到青丘城最长最宽的街，前尘往事，你都无需记得，留给我和爹，我们帮你报仇雪恨，害你之人，全部不得好死……”
老头在旁瞅着，用袖子不停的擦着眼角。
一张老脸都擦红了，眼泪也快流尽了。
他多想躺在床上的是他啊！
默哀了一阵子，老头抬着红肿的眼眸，对孟凡道：“兄弟，您看这事，劳累了您一夜，现在要送人了，您再帮帮忙？”
既然穿了西装。
有了纸车纸人。
老头希望葬礼能按孟凡的方式进行下去。
说罢，将一份宗谱放到了孟凡手中。
老汉的名字很朴实，叫周春海，可是那对龙凤胎兄妹的名字却让孟凡愣了一愣，少女叫茴香，少年叫茭白……
茭白也就是高笋。
孟凡忍不住唏嘘感叹，老头不愧是当厨子的……
给儿女取名字都跟章三有一拼了，章鱼至今对自己的名字耿耿于怀。
而茴香和茭白，都是蔬菜啊！
老头在旁解释道：“孩他娘生前爱吃我做的凉拌茴香，还有清炒茭白……”
孟凡只好严肃的轻轻点了点头，站到少年床前，对父女两人说：“殓已成，灵已守，奔丧人都已到，尘归尘，土归土，周茭白一路好走。”
孟凡抓起纸车扬手用火属性真气焚烧。
叫茴香的少女和叫周春海的老头见状，瞳仁陡然一缩！
那是何等炽热的火焰，比他们所见过的所有修炼者凝出的火焰都凌厉！
孟凡又抓起金童玉女焚烧成灰，低喝道：“茭白，收着！”
话音落下，香烛一阵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