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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厂长让办公室主任去准备,这时候距离夜里十一点还有一个小时,众人没兴致闲聊,三五一群百无聊赖的等着。
厂子这边的人聚一堆,走阴婆婆那一堆人,死者家属代表又凑成一堆,各说各的,快赶上三国演义了。
我如坐针毡,不时看看表,侯厂长突然转头过来,询问我参加工作这几天怎么样。我能怎么说,只能说挺好的,上上下下对我都挺照顾的。
和侯厂长闲聊了一会儿,终于到差十几分钟十一点,侯厂长大手一挥,让大家一起到事发现场,早做准备。
众人出来,直奔后面的车间。走阴婆婆真是岁数大了,走得很慢,两个人扶着,老太太挪着小碎步,看着挺滑稽,可大晚上的谁也没不敢取乐。
到了事发的车间,走阴婆婆让人扶着,她来到门前,看看贴着的封条,用手直接撕下来。吩咐人把铁门打开。
门开了之后,里面传来沉闷的污秽之气。办公室主任到墙边开灯,走阴婆婆尖着嗓子:“不要开!”吓得办公室主任一缩脖子。
借着外面透进来的月光,我看到当初彭宗梁和乔飞自杀的椅子还没搬开,仍旧摆在当中,房梁上悬下的那根绳套还在,此时似乎有看不见的风吹过,绳套还晃晃悠悠的。
众人看到这一幕,都极度震惊,尤其是厂办这些领导,侯厂长先是惊愕,而后有些恼怒:“搞什么鬼,这是谁弄的?!”
办公室主任擦汗:“厂长,估计是哪个捣蛋的员工弄的,明天我就去查,查出来严惩不贷。”
侯厂长对走阴婆婆说:“这事闹的……”
走阴婆婆摆摆手,说道:“无妨。”老太太的声音极其沙哑,就像是夜空里的老乌鸦。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话。
走阴婆婆不让任何人扶着,她挪着小脚在车间里来回转圈,走了很长时间,然后闭着眼睛掐指算了算。所有人看着,大气都不敢喘,夜色朦胧,周围黑森森的没有光,这老太太真是阴森到了极点。
走阴婆婆对中年娘们招手,交待了一句:“摆床!”
娘们赶紧和办公室主任一起把临时拿来的行军床撑开,这些人里我资历最低,自然不能在旁边看热闹,赶紧过去帮着他们一起干。
这种气氛下,那么跋扈的焦经理也不敢有所动作,藏在人群后面,目不转睛看着。
我一直在怀疑他是道法中人,而且和车间的五人心脏突发事件有关系。现在他这副偷偷摸摸的样子,会不会是在扮猪吃虎?
我暗暗盯着他,只要他有所动作,马上拆穿。
走阴婆婆让我们把床摆到房梁绳套的下面,她从褡裢里掏出三根香,点燃之后晃了晃,香头冒出长烟。走阴婆婆捏住三根香的香尾,轻轻放在地上。
这香细细窄窄的,落地面积就那么一点,谁知道走阴婆婆这么一放,三根香竟然立在地上。
众人在后面看得面面相觑,老太太果然有些门道。
走阴婆婆对我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谁也不要出声。她以极为缓慢别扭的动作,爬上了行军床,然后直挺挺躺在上面,双手交叉在胸前。
这老太太穿着一身黑衣服,跟寿衣差不多,现在再这么一躺,那就跟死人没啥两样了。
谁也不敢说话,就这么静等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老太太躺在那一动不动,连翻身都没有,身体极其僵硬。床边的三根香烧得极快,烟雾缭绕,飘向上空,如浮云翻卷。
有几个人焦急地等不了,纷纷出了车间,在门口蹲着抽烟,人越出去越多。最后只有几个人还在坚持守着老太太,有侯厂长、走阴婆婆的助手中年娘们,胖子钱明文,焦经理,还有我。
我打算以后做一个黑巫术神棍的,遇到这种场景简直是如饥似渴,津津有味看着,生怕漏掉细节。再一个,我想盯着焦经理,如果他真是扮猪吃虎,差不多就要动手了。
走阴婆婆这一躺转眼十五分钟过去了,三根长香已经烧到了香底。中年娘们走上前,轻轻推她,喊着:“婆婆,婆婆……”
走阴婆婆一点反应都没有,身体僵硬。我冒出一股非常不好的预感,在钱明文身旁低声说:“钱哥,这老太太不会是已经……”
钱明文这胖子满头都是汗,不知道是吓得还是热的,用手帕不停擦着:“兄弟,你别开这个玩笑。老太太道行这么高,不至于出问题吧……”
这时候,侯厂长过来给他一个眼色,钱明文对我做个手势:“先不说了,厂长叫我。”
侯厂长拉着他到了偏僻角落,听不清他们两个说什么,可能看出侯厂长口气非常严厉,表情极其凝重,钱明文都快哭了,身上的衬衫都湿透了。
老太太如果今晚就这么死在车间,事真就麻烦了,厂子这方面肯定雪上加霜,好嘛,那边的人命案还没摆平,这边又出了这么个事,真是屋漏偏遭连夜雨。
就在这时,车间外面突然响起一阵风铃声。中年娘们马上警醒,匆匆出了车间,我一看有热闹可瞧赶紧跟出去。
车间外那些人还在抽烟唠嗑,铃声不断的传来,这些人好像听不见。
中年娘们表情严肃,顺着声音往车间后面走,我在后面蹑手蹑脚的跟着,她走了没几步,忽然转过头看我:“你干什么?”
我结巴了一下:“有,有铃声,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我来帮帮忙。”
中年娘们上下看我,像是不敢相信:“你能听见铃声?”
“对啊,很响,怎么了?”我疑惑地问。
中年娘们眨眨眼:“好,你跟我来。”
我们两个往车间的后面走,谁也没注意到我们。绕到后面,正是背阴的地方,月亮都照不到,周围杂草丛生,真是伸手不见五指。
铃声听起来就在不远处的草丛里,而且越来越微弱。
中年娘们从挎包里拿出一摞黄表纸,问我会不会哭。我被问蒙了,点头说,哭嘛,谁都会。
“好,我烧起纸你就哭,越伤心越好。”她交待。
她用打火机点燃了黄表纸,纸的质地很奇怪,燃烧之后并不会马上蔓延火苗,像被水洇过,烧得并不厉害,却冒出了很浓的黑烟。
我津津有味看着,她瞪我一眼:“哭啊!”
我有点不好意思,心一横,哭就哭。我咧着嘴,呜呜哭起来。
中年娘们一边晃动黄表纸,一边往回走,交待我:“哭的再真点,想想有什么最悲伤的事,亲戚过世,失恋了……哭的越真越好。”
说来也怪,让她这么一说,我心头涌起很多往事,最悲伤的莫过于,以莫须有的罪名入狱,老爹最后一面没有见到。我呜呜哭着,跟着她往回走。
那些人都听到了我的哭声,全都过来看怎么回事。
中年娘们说:“大家别围着,赶紧让开,我给婆婆引魂。”
她这么一说,谁也不敢围着了,吓得躲到老远。
我有心想跑也跑不了,现在全赖我的哭声配合。我们进了车间,钱明文正在侯厂长面前挨训,突然看到我们这么一副怪模样进来,他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中年娘们站在走阴婆婆的床头,用黄表纸的烟来熏老太太的脸,一边熏一边说:“荡荡游魂,何处留存,三魂早降,七魄来临,河边野外,庙宇庄村,宫廷牢狱,坟墓山林,虚惊怪异,失落真魂,今封五路游道将军,收魂附体,送魂来!”
随着她一声暴喝,走阴婆婆的喉头发出“咯咯”的怪响,老太太慢慢睁开了双眼。
正文 第五十五章 挖地
走阴婆婆从床上坐起来,看着眼前的黑暗,很长时间不说话。
这时,所有的人都走进车间,看老太太的样子,谁也不敢造次。现场极静,落根针都能听见。
我看到走阴婆婆还魂了,想走,被中年娘们叫住:“小伙子,你先别走。”
我只好站在床边,看着走阴婆婆像一尊雕塑一样,在黑暗中一动不动。好半天,走阴婆婆的喉头发出“咯咯”的响声,她从床上跳下来,慢慢往外走。
中年娘们赶紧搀扶着她。
焦经理缩头缩脑地问:“怎么个意思这是?”侯厂长甩了他一眼,焦经理马上把嘴闭上了。
走阴婆婆来到车间门口,往外看了看,今晚夜色很好,月光很足,车间里外通透,即使不用手电照明,什么东西也能看个轮廓。
大家都跟在身后,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走阴婆婆忽然转过身来,用沙哑的嗓音说:“有恶灵。”
我听得一激灵,侯厂长赶紧凑过去:“婆婆,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有恶灵?”
走阴婆婆咳嗽一声,招手叫过中年娘们,低声跟她说。中年娘们听得频频点头。她清清嗓子说:“侯厂长,婆婆的法术属于走阴派,说白了她是阳间的阴差。咱们日常遇到的很多怪事,其实都是卡到阴,而婆婆可以通过睡觉出魂,和那些阴灵谈判。刚才婆婆出魂之后,遇到了麻烦。”
中年娘们指着车间外面说:“她的魂魄被一个恶灵所拘,那恶灵就出自这车间,其目的不想让我们探知这里的秘密。婆婆和他算是过了一次招,得亏这位小哥……”她忽然一指我。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过来,我脸红了,搓着手嘿嘿笑。
“我和这位小哥一起合力,把婆婆的魂魄引了回来。”中年娘们说。
侯厂长看看我,没说话。
胖子钱明文很有眼力见,帮着我抬轿子:“老侯,没想到你们单位藏龙卧虎,还有这么个人才。”
侯厂长道:“婆婆说没说恶灵是个什么东西,在哪呢现在?”
中年娘们沉默着,环视了一下在场的众人,说道:“恶灵不是平白无故出现的,很可能是某位高人召来的。那高人可能是你们厂子的员工,而且,”她顿了顿:“或许现在就在我们当中。”
这句话一出,像是水落进了油锅,当场就炸了。在场的人面面相觑。
死者家属跟着来了好几位,其中一个马上说:“我知道啦!我们家里那五个人都是被谋杀的!现在凶手就藏在你们厂子里。”
侯厂长大怒:“无稽之谈!”
焦经理挤过来,“厂长,厂长,我知道那个人是谁。”
“谁?”侯厂长问。
焦经理指着我:“就是他,这个打更的。”
我顿时火了:“你别胡说八道,诽谤我,别说我告你。”
焦经理破口大骂:“我他妈早看你不顺眼了,年纪轻轻不学好,流里流气。”
我气笑了:“你们厂子死人的时候,我还没来就职呢,关我屁事。要说真有问题,我倒觉得有问题的人是你。”
我和焦经理彻底撕破脸皮,当着众人的面你来我往破口大骂,互相往身上泼脏水。他说我连大学都没毕业,就跑出来找工作,也就能找个打更的活儿吧,以后说不定还要去掏大粪。我说他仗着姐夫是厂长不学无术,在厂里沾花惹草,都不知道搞过多少大姑娘小媳妇了。
周围人谁也没说话,都在那嘿嘿乐,这时候“哐”一声巨响,所有人都吓一跳。侯厂长一拳砸在操作台上,上面那些东西都蹦起来多高,老头真是勃然大怒了,像是发了疯的狮子,“你们两个还嫌丢人丢不够吗!”
焦经理怕他姐夫怕得不行,脸都白了,指着我,那意思是你给我等着。
我本来就是破罐子破摔,但也有点后悔,现在没离职还算是厂子里的一员,当着那么多外人揭短,这一手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