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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怪人把帽子摘下来,“你们都是安冬什么人?”
这时妹妹也醒了,我把她拉过来做介绍,我和妹妹是安冬的外甥和外甥女,二龙是安冬的好友,就是他接到了信息,才来到临城县汽车站,拿到储物柜里的字条。
怪人舒了口气,说道:“那条信息是我发给你的。”
我赶紧说:“大哥,你怎么称呼?我三舅怎么样了?”
怪人沉吟一下,缓缓说道:“我也不知道安冬怎么样了。”
“什么意思?”我问。
“安冬现在下落不明,很可能是陷到阴间教的老巢了。”怪人叹口气:“他去之前我提醒过他,他还是去了。”
二龙疑惑:“阴间教,那是什么东西?”
怪人咳嗽一声:“我现在能确定你们的好身份,明人不说暗话吧。我是安冬的好友,叫张文涛,以前是这里的机关干部。”他看看破烂充满灰烬的办公室。
“这里是什么地方?”二龙问。
张文涛道:“以前这里是某机关,你们跟我来,我慢慢跟你们讲。”
他带着我们出来,径直上到二楼,一条笔直的走廊,两边是办公室。张文涛带着我们进了其中一间办公室,这里有一面墙的墙皮已经掉没了,露出后面红色的砖头墙。
不知张文涛在上面怎么捣鼓的,红色砖头墙“嘎吱”一声,有一道门开了,原来藏着暗道。
进到里面,还有灯光,天花板上隔着距离安放瓦数不大的小灯泡,极其昏暗,眼前有一条旋转向下的楼梯。
张文涛带我们顺着楼梯走到下面,出现空间超大的一间密室,靠墙堆放着成箱的杂物,地上有可以睡觉的厚厚床垫子,整个密室还用几道塑料布隔开了几个区域。
隔着半透明的塑料布能看到,靠着里墙有办公桌,上面亮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这里非常安全,”张文涛说:“你们这几天就在这休息,哪也不要去,我自然会送来食物和水。”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说:“把我们软禁了?”
张文涛拖过一张床垫子,自己坐在上面,然后做手势示意我们一起来坐。我们三人围坐在他的身边。
张文涛看我妹妹:“介意抽烟吗?”
没想到他还是个绅士,妹妹调皮地说:“没事,我哥平时在家就一根接一根的,习惯了。”
我瞪了她一眼。
张文涛掏出一包烟,递给我和二龙,我们三人吞云吐雾起来。别小看这烟,陌生男人之间要迅速拉进距离,除了敬酒就是敬烟,半根烟下肚,气氛就好多了。
张文涛道:“我们临城县以前有个大领导叫杨国庆。”
他一说到这,我心里咯噔一下,我曾在某个办公室里找到一份档案,里面装着红头文件,上面就是杨国庆的调任状。
“这里的暗室就是他主持修建的。”张文涛说:“当时杨国庆非常迷一个教,这个教是佛教的一个分支,专门崇拜阴间地狱。”
“啊,”妹妹有些害怕:“怎么还有人信这样的教?”
张文涛抽着烟,满是皱纹的脸上现出了一丝痛苦:“其实这个教的初衷教义是好的,是向人们展示罪恶的报应。我们中国人什么都怕,就是不怕报应。以前旧的道德体系崩塌之后,而新的伦理道德还没有建立起来,人人向钱看,有钱的杀人放火金腰带,没钱的捐衣补路无尸骸。如今有这么个崇拜阴间和地狱的教派,告诉人们如果在阳间做坏事,就会遭到报应,死后下地狱经受折磨。对于生冷不忌的中国人来说,未尝不是一桩好事。”
他吐出一口烟圈:“这个教在我们县里传播特别快,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大领导杨国庆带头信教。他修建这栋办公楼的时候,想为了以后作为教派的一个基地,当时我是他的心腹,负责这里的设计,所以密道和暗层都熟悉。后来,这个教发展的愈演愈烈,有人把杨国庆告到了上边,上面派工作组来核实调查,发现情况很严重,便把杨国庆平调到其他县养老去了。后来又换了一批干部,我也下来了,工作组在县里严查死守,从宣传到警力,要求在最短时间内肃清阴间教在民间的影响。”
“本来事情可以结束了,按照上面的意思如果真能贯彻执行,就没有后来的事了。”张文涛重重叹口气。
“后来,也就是一年前吧,”张文涛说:“我们县里来了一个大巫师。”
“大巫师?”我们几个面面相觑。
张文涛点点头:“他声称自己在很小的时候受到过阴间的召唤,他聆听过地狱冥王的声音,他说末法时代已经来临,人间将会变成一片苦海,那时会尸骨如山,白骨千里,生前有罪的人会受到极为痛苦的天罚,就算死后进入地狱,也会落到最下面,饱受折磨。只有跟随他,信奉阴间教,听从冥王和地藏菩萨的指示,才能躲过痛苦。”
“有点像西方的七宗罪。”我说。
张文涛说道:“中西方、非洲包括冷门的海地教派,都有关于阴间和冥界的描述。教义都差不多,末法时代有罪的人都逃不过最终审判,只有信教,真心忏悔的人,才能洗清罪孽和业力。当时,工作组已经开展的颇有成效,突然来了这么一个大巫师,简直就是顶风作案。工作组联系了县城警力,准备对这个大巫师实施逮捕,结果……”
“结果怎么样?”我问。
张文涛的眼色忽然迷离起来:“导致事情发生了不可预测的发展,是一幅画。”
正文 第二百零一章 阴间教
“一幅画?”妹妹好奇地说。
张文涛点点头:“那位大巫师有一幅画,上面画满了森罗可怖的地狱景象,画功精湛,看上去就如同身临其境。这也是大巫师在短短的时间内笼络到众多信徒的原因,不用怎么费劲口舌的布道宣传,只要把这幅地狱图往墙上这么一挂,观者无不惊骇,身心巨震。大巫师向前来观画的人宣说佛法,一一指点画面中各种地狱酷刑的细节,解说因果报应之理,等他的一堂课下来,前来听课的人基本都会入教,成为虔诚的信徒。”
“就算有这么一幅画,那他怎么逃过工作组和警察追捕的?”二龙问。
张文涛摇摇头:“他没有逃,当时警察把屋子围住,里面都是阴间教的骨干,工作组领导大喜,觉得可以一网打尽,警察冲破房门进去的时候,他们看到了墙上那幅地狱图,恍惚中似乎闯进了真正的地狱,周围烈焰腾烧,黑烟密布,耳畔中能听到人惨叫之声……最关键的是,他们每个人都看见了自己,被扒光了捆在刑具上,有小鬼儿在用各种刑具上着大刑……我当时没在现场,听后来人说,那些工作组的人到了屋里全都像发了失心疯一样,还有人甚至跪在地上向大巫师磕头,让他饶恕自己在阳间的罪孽。”
“这是巫术吧。”二龙说。
张文涛叹口气,继续说:“后来工作组的大领导听说了这件事,打了报告要调集更多的警力。就在那天夜里,大领导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身处十八般地狱,饱受折磨,剧烈的痛苦中他还醒不过来,一整夜像是过了一生!到了第二天,大领导和本地的阴间教达成了某种默契,大领导向上面粉饰太平,而阴间教在县城里秘密发展,不受任何管辖和拘束。”
妹妹非常聪明,马上道:“张先生,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说。”张文涛道。
“这些事都非常隐秘,比如说大领导晚上做梦什么的,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妹妹问。
张文涛点点头:“你问的好,当着明人不说暗话,我目前在阴间教担任职务。”
我们三人都看向他。
他说道:“我是教派里的‘鬼师’,所以知道里面一些情况。”
二龙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把我们诳在这,要软禁我们吗?”
张文涛摆摆手:“真要软禁也不会等到现在了,要对你们下手,在你们进县城的那天,就可以做到了。你们或许没有察觉,其实你们已经被监控。我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早就看出这教派发展的畸形,很不正常,现在已经有了危险的兆头,如果任由这么发展下去,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到时候传遍全国,或许成为第二个白莲教,也有可能。”
“我们信任你,”二龙说:“‘鬼师’是什么?”
张文涛道:“阴间教每到月中十五日,都要举行盛大的游行活动,活动里要祭祀鬼卒,驱散邪魔,搞各种表演。其中表演恶鬼的人要带着面具,我就是那个画面具的人。六七十年代的时候,我曾在学校做过宣传文工队,对于制作面具,绘画脸谱很有经验,所以这个活儿交给我了,我的代号在阴间教里就叫做‘鬼师’。”
“难道整个县城都被阴间教控制了?”二龙问。
张文涛点点头:“城里的老百姓百分之八十都是阴间教的信徒,阴间教渗透到了老百姓生活的方方面面,每家每户都有冥王或是地藏菩萨的牌位和神龛,每天早上和晚上,都要做两遍请示和忏悔。阴间教发行了一个小册子,我给你们拿。”
他站起来,在桌子里面翻出三本崭新的小册子递给我们。这册子是白色封皮,做得非常精良,翻到最后面,用红笔写着“内部资料”四个大字。
前面的封皮上写着“阴间教晨暮忏仪”几个字,打开之后,前面大致介绍了阴间教的教义,配着几张图,后面就是一整套礼佛忏悔的仪式和说辞。
我看得津津有味,觉得能制作这么一个系统流程的人,还真是天才,里面既有念诵的词句,又有如何行礼的动作,还有场面的布置,只要照着去演,形成仪式就行,真是有声有色。
张文涛道:“这些只是小意思,大的比如日常婚丧嫁娶,阴间教全都帮着主持,有时邻里纠纷,阴间教的导师也会帮着调节。每周都会开课,有小课有大课还有大礼堂的大公开课。可也别说,这些日子以来,县城里倒是犯罪率低了,小偷小摸,外来作案的人少了。像你们这样外来的人,只要一进县城,马上就会被监控,从超市、小卖铺到旅馆、饮料摊位,那监督力度绝对是人民战争,比摄像头厉害多了。整个县城目前就是铁板一块。”
“谁在主持这一切,就是那大巫师?”二龙问。
“对,”张文涛说:“他说只要听他的,就是解脱生死,即得往生极乐国土。”
“这个大骗子。”妹妹骂道。
张文涛摇摇头:“也不能这么说,他宣传的教义里有很多东西都是好的,比如说宣传善真美,与人为善,心惧报应,这个放哪都没错,符合主流的价值观。只是这个教的发展,让我看到了幕后者的野心,这是最可怕的!那个大巫师真的有本领向我们展现地狱的样子,他还渲染天国,那个东西……”他猛然吸了口气:“太动人了,真的,你们是没见过,太动人了!就因为它太动人,有极强的诱惑性,反而让我产生了极度不安的感觉。你们吸过毒品吗?”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二龙笑着说:“我们都是好人家的孩子,怎么可能。”
“大巫师所渲染的天国,”张文涛说:“就和毒品一样。再具体的,我就没法说了,我接触不到更深的东西,这些都是我能了解的。”
我们聊着的时候,我的一根烟不知觉竟然抽到根了,长长的烟灰落下,烫的我赶紧弹开。
“张大哥,”我对他的称呼也变了:“说说我三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