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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江是间谍?”
“你看我像007么?”
“呃……阮八呢?他被指定去杀谁?”
“没有,大概是上面嫌他太嫩,他并没有接到任何灭口的命令。”
“其他人呢?”
“突围的时候阿兴、阿才和广成都死了。我也丢了条腿。”黄锋述说的样子很平静,“但逃往汇合地点的路上,武子、阿新还有阿勇是怎么死的,不好说。”
“姚江杀了他们?”
“就算是,他却没有杀小八。”
“你是说,既然他没杀阮八,而是一起逃往新金三角,就足以证明以这两人的交情不可能出现互相背叛的情形,对么?”
“那个时候,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我知道,他们后来还是分开了。”
“是。阿江在那里杀了一个地方武装的首领,收编了些人;小八返回扁担山一带躲避追杀。可后来……”
“十一月二十二号,他们却不约而同去了安隆汶救你。”
“我就在那儿被人取走的这双招子。”黄锋的语气依旧平静,但脸色暗了许多。
“听说二十二号那天好像很热闹。”
“嗯呵呵,事后一想,真有点儿受宠若惊。”
“说起来……我倒一直有个问题搞不懂。为什么会有特殊行动部队去救你?”
“你觉得861特工团培训并派遣我们出刺杀任务安了什么好心么?”
我舔舔下嘴唇:“无论能否顺利灭口,他们都打算栽赃……”
“‘纳迦’本来就是炮灰。我们全是被利用的棋子。”
“但赤柬投降是大势所趋,与其到时候因为你这个活口打嘴架,不如根本别给越南人嫁祸的机会?”
“哼,我想不了那么多。中国人救中国人,本就在情在理。”
我抛出个比较关键的问题:“谁最先找到你的?”
“小八。”他没察觉到我的意图,手中的酒杯频繁起落,脸上慢慢流露出追忆光辉岁月的兴奋与自豪,“我是独囚,外面有不止一个警卫,还有个流动哨……他们几个倒地之前连我都没听出有人靠近。嘿!那小子脚步声轻得,跟猫一样!”
“阮八救你出去的?”
“他架着我没跑出多远,就碰上阿江他们了。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这小哥俩结了怨。”
“他们见面说什么了?”
“说球啊!”黄锋摇摇头,“雾太大,碰面也很突然。小八一梭子撂倒了好几个,连句话都没给。哦对,其中一个侥幸只丢了条胳膊的,就是时天——那会儿他就是一崽子,没现在这么风光。”
“他没开枪打姚江?还是……”
“碰面的时候阿江确实叫过我一声,位置应该在可视范围内,他应该是躲开了。反正小八一上来放倒了他半队人马,扭脸就撤了。阿江扛着我继续突围,一路打打杀杀,手下死了个干净——说起来,时天那小子居然能负了重伤爬出安隆汶,真够好命的。”
“哦,那……然后你们遇到了救援部队……”
“嗯,我也够好命。”
“他们之间是为什么起的冲突?”
“不晓得。后来他俩都来看过我,谁都没提,我也没好问。”
“姚江眼看着被杀了那么多手下,当时没去追阮八?”
“笑话!”黄锋咳嗽了两声,啐了口痰,“莫不说阿江,整个‘纳迦’小队里,又有哪个敢和小八正面交锋的?阿江那边就算多那么俩人,也没到敢在大雾里追杀小八的程度。”
由于知道黄锋看不见,我没掩饰自己怅然的苦笑。
彬,我终于知道,你是谁了。
对饮了几杯之后,谈话继续。
“他俩后来都来找过你的话,没有互相问起对方的下落么?”
“当然有。”
“你透露过么?”
“当然没有。”
“你是不想他们手足相残吧?”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黄锋把空酒壶灌满,“他俩现在不还是铆上了?”
“其实你一直都知道到底发生过什么。”我吸了口烟,把一片云雾吹进雨中,“你知道的。”
他面色有些不悦,没说话。
“从安隆汶到新金三角,一路逃亡……只可惜,最后的最后,姚江还是出卖了自己的兄弟。”
“你晓得个屁!” 黄锋扬起头,嘴角流露出淡淡的不屑,“小子,你杀过人么?”
他话中的不明意味,令我再度警觉起来:“如果有必要的话,我随时准备开荤。”
“说得轻巧……”他搓揉着自己的断肢,“对大部分人来讲,杀人,比送死都难。”
我承认,他的话我理解不了,因为我的确很少需要面对剥夺他人生命的抉择。
“战场上,你完全不可能有时间去琢磨能不能下得去手。那种你死我活的地方,就是一杀手速成班。两种选择:杀人,或者送死。而有一种人既可以为你去杀人,也可以为你去送死,那种人,叫战友。”黄锋沉着脸,“阿江和小八,都是我的战友。”
从石瞻之于郑柏,到姚、阮之于黄锋,我大概算是明白了“战友”的另一层含义。黄锋根本不在乎姚江是否出卖或是杀害过自己的队友,也不在乎阮八会不会去找姚江寻仇。恩怨是非,都是他们自己的事儿,外人免入。对他而言,那两个昔日并肩出生入死的兄弟,已成为他生命中永远无法割舍的一部分。
但我还是希望能得到他的亲口证实:“逃出安隆汶之后,彬回到了北京,那另一个呢?混黑道?还是当杀手了?——不过两者都差不多。”
黄锋在给我倒酒:“甭绕我,你想说什么?”
“能让我和彬联手都占不到半分便宜,‘纳迦’小队的头牌,当然不会是浪得虚名啦……”
“哈哈哈哈!”黄锋突然开怀大笑,“你以为自己能和他相提并论?”
“和谁?”
“和你‘最好的朋友’。”
“他应该比我强点儿,至少他杀过人,怎么说也是能瞬间连杀三个小混混的‘超级高手’……”
大概是嗅到了嘲讽的味道,黄锋眼眶里的那两只“蜈蚣”抖动了几下,把酒杯递了过来:“杀几个小混混算什么,你真是……晓得个屁!”
我伸手去接杯子:“晓得晓得,那哥俩都有这本事……”
不料,我接空了——杯子没接到手,抬眼的那一刹那,我疑惑地发现,杯子也不在黄锋的手里。
他肩膀似乎动了动——只是似乎,因为我根本就没有看清楚。突然觉得右手肘一麻,而后右半边膀子立刻就不听使唤了。黄锋在瞬间扣住了我的肘关节,以我的身体为轴,把自己连同整张竹榻都拽了过来。等我醒过闷儿来的时候,他已经欺近到我身前,我看到那两条红黑色的“蜈蚣”在离我面颊不到五公分的地方抖动着触须,仿佛随时会扑到我脸上一般。
酒杯落地,“咔啦”一声,四分五裂。
无论表现得如何放松,我一直对与他进行肢体接触保持着高度警惕——不想,尽管他两目失明、一腿残疾,出手却依旧犀利。
我骇然,这个瞎子甚至没给我惊慌的时间。
“杀几个小混混么?阿江也好,小八也罢,只要是‘纳迦’的人,都做得到。”黄锋嘴角挂着一丝掺杂着戏谑的凶残,“不管是混混还是自命不凡的警察,对我们来说,没区别——你他娘晓得个屁!”
4
最后一站,云南片马。
大概是担心“同古酒店”三层木制阁楼的外观不足以撑起场面,怒族的老板娘云山雾罩地向我展开了宣传攻势,力求抵消我对这栋危旧建筑萌生的所有失望情绪:“莫看我恁小家,好多人都住哈,你聂莫晓得,服务恁扎实哈!恁扎实哈!就属我小家,不消怕天,恁泡的凉榻,又有窗,晚上还笼火。要闷得恣,擦黑有姑娘哈,地面上什么相干都恁硬,莫怕事……”
她的话我没听进去几句,可自费出差的愚蠢行径没给我留下什么选择的余地。来到位于二层的客房放下行李,我发现屋子虽然不大,且陈设简陋,但一水儿的杉木家具擦得油光锃亮、烁烁放光,很有家的感觉——这五十块钱花得也算值了。
安顿好之后,我前往派出所,查询当地的基督教会都在哪儿下设了收容机构。接待我的民警恰巧刚在北京参加过培训,对我相当热情。一问之下,我了解到:本地的基督教会虽然不少,但方圆百里内设有孤儿院的,只南洛一家。
“闹出过大事情咧。”他眉飞色舞地告诉我,“原来管那里的是个神甫,就是男的信教的那种,叫张边路……收养了十多个孩子,可听说那家伙人面兽心,经营起‘阳具宝贝儿’的勾当……”
“什么玩意儿?”倒不是说我有猎奇心理,可这个听上去极像成人用品的名词着实古怪。
“都说那个冒牌神甫是个恋童狂。他不但自己糟蹋那些孩子,还用他们跟一些在边境上乱蹿的外国人做交易。因为民政局每年都会给那些孩子做体检,所以他倒不敢‘打真军’,只是让他们去给人‘吹喇叭’。”讲到这里,他不自觉地流露出厌恶的神情,“很多洋鬼子来了就直奔那里,还管那家孤儿院叫‘Dick Baby Club’……”
“什么时候的事?”
“七八年前?或者更早些……结果出了状况:有六个女孩子集体割腕,其中两个死了。民政局和医院的人去调查,发现那些孩子说话全是战战兢兢的样子,就报了警……那个神甫?早跑啦!后来一个叫马莉的修女过去接管的……听着是个洋名,其实是中国人,靓女咧!”
待得我在南洛那片破落的库房——哦不,应该说是库房改造的孤儿院见到马莉修女时,还真是呆愣了好一会儿。
由此,我对“靓女”一词的定义也有了新的认识。
马莉说不上多漂亮,三十多岁的年纪,五官算端正,肤色很深,就是这身高有够夸张。我注意到她穿的是双平底鞋,但比一米七五的我高了将近半头——这种海拔在女性中本不常见,而在南方的偏僻小镇里则更显得鹤立鸡群。以她的身段,不上T台,可惜了。
我向她出示证件,说明来意。马莉用甜美的嗓音回应道:“您请问吧。”
我担心她不愿意配合调查,决定先拉拉家常,消除敌意:“这里收容了多少孩子?”
“三十八个,目前是。”马莉边回答边招呼另外两个本地妇女一起晾衣服,“可能下礼拜会从北滇送来六个孩子,就是不知道这周末的亲缘聚会能不能有新的领养人家……”
太阳当空,有些闷热,我看到汗珠顺着她们的鬓角滑了下来。
“那,负责照顾他们的,有几个人?”
马莉突然笑了,透着无奈,却又相当明快:“都在这里了,警官。”
三对三十八,我看着她身后那几栋感觉上随时可能坍塌的房屋,不无感慨:“真是难为你们了,可供养这么多……”
“有教会的捐助和民政拨款,孩子们还是能吃饱的。” 马莉很利落地把一盆衣服挂好,双手在裙摆上抹了两下,“再偶尔赶上个能卖出好价钱的孩子,还可以添置些家具呢。”
“啊?卖……卖孩子?”
“哈哈!吓到了吧?”马莉开始挂新的一盆衣服,还抽空瞄了我一眼,表情顽皮,“很多领养者看到这里的状况,都愿意捐一些钱。我也告诉教会里所有的介绍人,不光要挑善良的人家,最好要有钱的善良人家哦。那样我只要和被领养的孩子小小串通一下,没准儿还会有意外的收获呐。”
嗯,我开始觉得,马莉至少是个“亮女”。
“要这么说,我也可以捐些……提供些帮助的。”
“欢迎欢迎!”她把一件还没抻开的衣服放回盆里,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