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僵持了有那么一会儿,我摊开双手:“你我都明白,韩彬家庭条件优越,经济状况良好,工作与生活状态正常,待人接物温厚谦和,他不会是嫌疑人……我相信很快,案发时间的不在场证明就能澄清这一切。支队有能力客观地进行排查工作,您就别瞎闹了。”
“我……”
“你等我把话说完。我可以告诉你现在正发生着什么:白局已经通知了他父亲。以老白的脾气,他在和市局协调后很可能亲自来总队要人。就在我对你说这番话的时候,无数过问此事的电话已经打到市局和总队的大小领导那里——包括我干爹的。我用屁股都能想得到,干爹在电话里一定会说:配合刑侦部门查案是韩彬应尽的义务,总队不必有顾忌,依法问案就好。”
袁适的胸口依旧起伏不定,但我能感觉到他已经开始冷静。他在思考。
“我还可以告诉你将会发生什么:虽说你发现玩笑开得确实有些大,但为了撑住面子,你会坚持去对韩彬进行询问和测谎。中间也许会被打断,还是市局领导的电话或者总队长推门叫你出去说话?我不知道是哪种方式,但内容都差不多。会有人详细地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然后用略带责备的官腔把韩松阁的背景介绍给你听,最后叮嘱你一旦排除掉韩彬的嫌疑,道歉,放人。”
“但他确实有嫌疑。”
“没错,就跟你我都有嫌疑一样。我不打算和你争这个。”我转身望着坐在里屋的彬,又回过头,“最后我想告诉你的是:袁适,你不完全是个废柴,你有理论基础,有实践经验,有官方支持,也有话语权,但你太教条,太精英主义,太心高气傲,太拿自己当回事了。推开审讯室的门,你就要准备好承受打击。”
“不劳你担心,我对这种人情体制有免疫力。”
“不是你要承担什么外界压力,而是你根本不明白,你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你知道?”
“当然。”
而且,在那个雪夜,我还曾亲眼见到过。
袁适走到我身边,明显解除了些许敌意:“韩松阁的儿子,很难对付?”
“最后劝你一次:让支队来排查他。还是那句话,我是为了避免矛盾加深,也是为了帮你。”
“你觉得我像是会妥协的人么?”
“这倒霉孩子……”我咕哝了一句,然后微微躬身,朝门的方向一摆手,“不怕自取其辱?那就请便。”
两小时后,执著的袁大博士强作镇定地从审讯室里走出来。结果发现外面不但有我和负责记录的民警,总队的队长、监察处长、总队技术队副队长、白寅尚、刘强、姜澜……甚至包括闻风混进来看大戏的老何,黑压压一屋子人惊得他就像差点儿撞上电线杆子,后退了半步。
其实支队已经带来了一系列排查结果:今天彭康被害时,因为依晨感冒,所以彬一直在家陪她——后人民大学家属区门口的监视器拍到他开车出来,时间与老白叫他到现场的时间是一致的;更确凿的是,宋德传被害的前后,这小两口正在广西旅游,案发当日,他们落脚在靖西南部四道镇的老乡家——当地派出所发来的报告白纸黑字还扣着红色电子印章:兹核实,二○○六年十二月十三日至十八日期间,有一对情侣样的男女曾在民政路二十七号有偿借宿,女的年龄不大,姓名不详,男的不到四十岁,叫韩彬。
尽管如此,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曾试图去拉袁适一把,或至少中断这场让他颜面扫地的闹剧。大家有说有笑,吃吃喝喝,偷摸地下注押个赔率,随袁适的狼狈表现偶尔还鼓掌叫个好,恨不得盼着结束时能有“请看下集”的字幕。
彬外表谦和,实则锋芒,要么不做,要做做绝。整个测谎过程,他多少是有点儿成心。袁大博士话里话外对我干爹的那些不敬被还回去的时候,还真是连本带息一笔没落下。
隐隐约约地,我有些同情这家伙。
随后,内部排查开始。
“那会儿我不是在海隆大厦蹲点儿呢么?”
“我们队去摸魏公村那个‘拍瓜子’的来着,不信你问其他弟兄。”
“那天晚上我值班,排班表不就贴墙上呢么?”
“出现场前我跟张祺在对面吃的夜宵,还给你丫带了烧麦回来,你个白眼狼不会吃完一抹嘴就忘光了吧?”
“我不是培训去了么?基地都是武警把门。出去杀人?嗤!出去买个羊肉串都得爬铁丝网。”
“当晚出任务的就我一人,没人证明。操!你以为老子愿意自己跟绿化带里趴半宿啊?”
……
不在场证明基本都是在岗,不在场的证人基本都是同事,回话基本都是没好气的反问句。我这哪儿是找模仿犯,分明是充当了一回泔水桶。在各色挖苦、嘲讽、委屈、牢骚的大杂烩里畅游了两周后,我热泪盈眶地向白老大汇报:“排查完毕,咱自己人都没嫌疑。领导,可以放我一马了吧?”
老白大概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结果,啥反应都没有:“还不去给你义父赔个不是?”
干爹那里我暂时还有点儿心虚,不过彬那边的道歉不能一直欠着。当然,就交情而言,他能理解,我也会意,所谓道歉连走过场都可以省了。晚上去他家,不过是例行蹭饭,以及找他品评下袁适后来给出的嫌疑人“画像”。
这说客还没听众有耐心。我在略去了西方犯罪统计学的依据若干、犯罪心理学专用名词若干、名人名言若干后,对袁博士的高论总结如下:连续实施了多起谋杀并致八人被害的,系同一案犯。
“一个双重人格并可能兼具性倒错的连环杀手?”也许是怕吵到隔壁卧室里已经休息的依晨,彬的话音很轻。
“不完全是——我是说姓袁的认为不完全是。他认为凶手有严重的人格分裂,但没提什么性倒错。”
“那就是说一种人格惯用左手,另一人格右利?”
“对对对,就这意思。”
“但却只杀左撇子?”
“那三个小混混都不是,当然,他们也不算是预定目标。”
“分裂人格后各利一侧,可杀人为什么却只杀左撇子呢?”
“这部分可玄了,你猜猜咱专家怎么分析的?”
“传说中,日月二神都是盘古氏的双眼所化,日神为左,月神在右。所谓‘男左女右’大概源自上古的创世象征:日神伏羲,月神女娲。”
“我靠,你……”
“如果是这种类似的上帝情结作祟,那么凶手也许自以为能同执左右,操纵生杀予夺。”
“别忘了他只杀左撇子。”
“那是被害人运气不好,你知道‘生右死左’么?”
“呃……你先说。”
“历史上,汉服分左衽右衽,就是衣襟的左右。活人穿的衣服衣襟在右,寿衣则相反。现在没人穿汉服,更没人活着的时候穿寿衣,拿左撇子做抽生死签的标准,算一种歪曲性替代吧……反正他想杀人,总会给自己找到借口的。”
“有人告诉你了?”
“啊?”
“那就是你跟袁适沟通过?”
“怎可能。”
“我晕,你和袁适说得几乎一模一样!”
“修中国古代史的大学生也能说得一模一样好么。”
“你不会是认同这种观点吧?”
“有关系么?反正抓到凶手前,都是推测。既然是推测,大可头脑风暴一下,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你会挺姓袁的?拜托,是不是觉得撅他撅得太狠,亏心了?有负罪感?”
“那是我涵养不够,亏心也是亏自己的心。”
“说点儿正经的:我还是觉得凶手不止一个人,你怎么看?”
“我不了解这些案子,所以没看法。”
“我带了案卷。”
“怎么拿来的怎么拿回去,我不想看。”
“喂!”
“我没开玩笑。你说存在模仿犯,我也认为有这种可能。既然如此,我不想把自己再牵扯进来。配合警方询问或排查是公民的义务不错,可谁喜欢老把隐私曝光啊。”
我叹气:“你还是在怪我把你牵扯进来了。”
“馨诚,我不是警察,也不是福尔摩斯那种靠这个吃饭的私家侦探,更不是没事喜欢往罪案里钻的正义偏执狂。我只是个小律师,像所有普通人一样,我只想安安分分过自己三亩地一头牛的日子。”
“可你是韩松阁的儿子,也是工作室的创始人。”
“原来帮我父亲跑腿是聊尽孝心,工作室不过是把爱好玩儿大了点儿,没事找几个国外案例瞎侃是种消遣,荷枪实弹进犯罪现场就太难为我了。”
无奈,我祭出杀手锏:“我可是来求兄弟你帮忙的。”
彬闪开我的目光,来往这么多年,这大概是他第一次真正拒绝我。
不过,这也是我第一次没继续死皮赖脸地不撒手:“别为难,我自己再试试。先撤了,你早点儿休息。”
单纯从能让他意外一下的角度来看,还是值得开心的——站起来的时候,彬的脸上闪过一丝惶恐:“我送你。”
下楼的时候,已是子夜时分。人大家属区周围的绿化很好,夜晚凉爽怡人。路灯之间相隔很远,大部分时候,我们都步行在铺满无数枝形叶影的林荫道上。知了起伏有序的歌声与路两侧风吹树丛的婆娑,让一切显得格外祥和惬意。
“三亩地一头牛,还得有老婆孩子热炕头啊。”我朝他眨眨眼,“这后半段的置办——依晨离法定婚龄还差几年?”
“那是我妹,说什么呢你。”
“你这辈子愿意打光棍无所谓,别把人家耽误了才好。”
“晨晨大了以后,自然会有她的生活。”
“她离不开你的。”我见他有些困扰,想来年龄的差距是个障碍,“你也离不开她。”
“其实,我同意两名凶手的可能性更大。”
我知道他在打岔,可眼下这个谈话方向的吸引力实在太大:“一个性掠夺者,一个职业杀手?”
“有可能。”
“关于那个职业杀手,彭康和宋德传都是医生,虽然目前还没发现二者之间有什么关联,但这鸡汤里面有文章。我认为彭康很可能认识凶手,不光是说他慌张的样子和锁门的举动,而且……”
“他没报警。”
“对,在凶手破门而入之前,他既然已经发觉大祸可能临头,却没有打110——查询电话记录发现,他在被害前从办公室打出过一个电话,被叫方是个十七位的号码。”
“国际长途?”
“没有登记,查不出来。杨延鹏说这是种卫星电话的号码格式,我让他去仔细查一下,没准儿是个突破口。”
“看来这个电话一定很重要,至少比报警更重要。”
“不向警方寻求保护却拨了这么个古怪的号码,要么是他认为电话另一侧的人比警察更有能力保护他,要么就是他自己有点儿什么见不得人的鬼事。”
“他也许只是没想到凶手会在大白天入室追杀他。”
我摇头道:“那他就是死于天真……凶手在光天化日下来去如风,打110都不赶趟儿。当然,像你常说的那样,凶手运气不错,那场雨帮了他,否则大太阳天穿军用雨衣可不是一般的扎眼。虽说我不认为老天爷能给彭康发免死金牌吧。”
“可以考虑有军警服役或受训背景的人群。”
“已经撒出人去查了。我觉得范围可以更小。还记得石瞻么?就去年秋天那起假绑架案的退役武警。他比一般的罪犯要难对付不少,可也没到这么夸张的程度。应该说,一般的军警都到不了这水平。”
“因为死了四个人?”
“还因为他没杀第五个人——我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