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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似乎盘膝坐在一堆东西上,实在是说不出那是些什么东西,都是些圆球状堆积起来的。你要是叫我猜,我能充满恶意又十分应景地猜测,那是一堆人头。
这个骤然出现的女人表现很怪异,不知在做什么。就看到她在不停摇晃着身体,头发随之甩来甩去。
这时镜头固定不动,可以推测出摄影师看到这一幕,他没有再往前走,而是停在原地。画面也不抖动了,远处场景虽然模糊,至少稳定了许多。
那女人一直在那样动着,就像是通了电的人偶。这种感觉非常诡异,因为她的动作十分僵硬。阴沉沉的幕布背景下,如此怪异的女人,整体效果很是恐怖阴森。
全场人默不作声,大家看得非常入神,几乎都摒住了呼吸。
这里有个很大的问题,一旦意识到,是非常恐怖的。这个女人显然不是跟随他们一起下去的一员,这个实验的实验者全部都是男犯人,并没有女人。
那么这个女人哪来的?
只有一个解释,这个女人就是属于阴间。
这不算是个很难推导的结论。我们在场的这些观众,显然都猜到了这一点。
从幕布上的画面来看,摄影机固定在原地,摄影师在调控镜头,缓缓对焦,推到最大焦距,在尽力拍摄着这个女人。
即使是这样,也还是看不清女人的相貌和动作。偶尔闪过的脸,几乎就是一堆色块,马赛克。她的动作也很模糊,在我的理解里,就像是一个女孩在河边洗着长发。她一侧头,长发从耳际飘然而下,落在水里。紧接着,向另一个方向侧头,长发从那一边耳际落下。她反复做着这个动作,就像是程序进入死循环。
这段镜头一直延续了五分钟。开始我们还看得有些新鲜,到后来,情绪就完全变成了一种不耐烦和饱受未知折磨而生出的焦躁。摄影师,你是跑还是上去看个仔细,能不能来个痛快的?就在原地这么拍,镜头无头无尾,诡谲异常,那气氛就跟希区柯克的电影一样。
杨慕云有点坐不住了,刚要示意姚兵加快速度,下一幕场景的变化让我们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那个女人飞了起来。画面还是那么模糊,雾气弥漫,仍能清晰地看到,她飞起来了。
她穿着一件长袍,看不出什么年代,又不像中国风格。要我的理解,仅仅是我个人看法,到有些像日本古老的艺伎。我自己都觉得这种想法有点离谱,完全是受了心理暗示。日本人走阴,看到的就是日本鬼?那要是美国人来做这个实验,会不会看到印第安人呢?
那女人徐徐漂浮在空中,头在一左一右摆动,头发甩来甩去。整个身体就像是一条粘粘糊糊,长长的爬虫。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因为她好像整个身体都没有承重力。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类似高位截瘫的病人。只有脖子以上能动,剩下部位就是瘫软一团。
我越看越害怕,身上的寒意渐起,整个后背的汗毛瞬间就立了起来。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是鬼吗?还是什么人形的生物?
突然之间,这女人身体一挺,陡然没了踪影。就在她挺身的瞬间,我似乎听到了惨嚎声。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摄像机没有录音设备,不可能发出任何声音。但我耳边,确实响起一声极为凄厉的惨叫。
正愣神的时候,下一幕画面上陡然出现一张硕大的女人脸!这张脸充斥了整个幕布,而且出现的毫无征兆。就像是陡然跳帧,略过所有细节,中间没有任何思维逻辑的联系。我们所有人不由自主都叫了一声,尤其几个女人,更是发出尖叫。
最恐怖的是,这张脸就算这么近距离出现,也还是模糊不清的,白花花一片,根本不见五官。
姚兵手里猛然加速,要把这段赶紧划过去。画面开始剧烈抖动,一帧帧景象如白驹过隙。这时,只听杨慕云喊了一声:“停。”
画面定格,能看到所有影像都是躺着的。略一琢磨就知道,摄像机此时已经倒在地上。
浓雾一团,那女人早已没有踪影。
杨慕云大声问:“你们谁看到这女人是怎么消失的?”
大家面面相觑,刚才播放速度那么快,又那么恐怖,谁也没心情盯着看,全都说不上来。杨慕云道:“倒回去,再播一遍。”
有人咧嘴:“杨总啊,有啥可看的?”杨慕云怒道:“你们没看到吗?那女人失踪的瞬间,画面里出现了蚯蚓!”
第55章 死路
画面一帧一帧倒退,又回到了女人脸出现的那一幕。紧接着下一个画面,能看到女人猛地往下一蹲,摄像机随即倒在地上。镜头里这个女人居然不是在走路,而是像蛇一样蜿蜒,向雾气的深处爬行。
此时的画面极为模糊,不过仍能看到,那女人在爬行的时候,逐渐分解,变成许多细细长长,类似蛔虫蚯蚓之类的爬虫。散入雾中,再也不见。
在这之后的十几分钟里,画面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就是摄像机倒在地上,以躺着的角度来进行拍摄。做出这种判断的依据,是以远处那些圆球状堆起来的东西为参照物。虽然女人消失了,但那些东西还依然存在。
我们可以肯定,摄像师一定是遭遇到了什么意外。如果他还保持着清醒,是不可能放任摄像机这么一直躺着的。
紧接着,幕布暗下来,一切都消失了。大家这时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刚才那一幕实在太过压抑,让人进入那个世界而不可自拔。随着影片告一段落,众人的心情终于缓和过来。
幕布再次亮起来,下面出现的,就是水部岸次郎的人头分离手术。
这段录像带很怪,最违背常理的一点是,拍摄的场景之间没有任何说明性的文字,甚至没有标注时间。如果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只是偶然得到这份录像带进行观看,绝对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第一段建立基地,第二段进入阴间,第三段直接就是分离人头。
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录像带背后有什么深层次的故事?这些都不得而知,甚至猜都没法去猜。
水部岸次郎的手术只记录了其中一小部分,拍摄目的恐怕也仅仅只是当成个事件来记载。这么复杂的手术,几乎涵盖了当时外科手术的精髓,绝对不可能只有录像带上表现的那么粗糙和简单。
手术之后,下一个场景,就是水部岸次郎的人头讲故事。
刚出现这个画面,忽然就听黑暗中有人冒出一句:“别放了!”
我们循声去看,居然是刘小军。他蹲在墙角,惨白的脸上面无表情。
“为什么?”杨慕云看他。
大家这才注意到,队伍里不知什么时候混进来这么个怪物。不过看杨总和老大好像认识他,也就没多想。
刘小军沉声说:“我有感觉,下面的影片带有很强的……”他一时无语,可能是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我能感觉到它就藏在里面。这段影片很危险!不能再放了。”
“不看你可以出去。我们要知道为什么,就必须看下去!”杨慕云态度很强硬。
刘小军也没多做争辩,他又蹲在地上,直直地看着幕布上的人头。我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他回望我,表情很是漠然。
水部岸次郎的人头对着摄像机开始讲起来。姚兵放得很慢,因为没有声音,需要钟秀盯着人头的口型,一句话一句话进行翻译。
“感谢所有参加大红莲计划的官兵、后勤人员、技术人员等支持。我们已经几次打开地狱之门,探知了地狱的秘密。简单来说,地狱就是人的怨念所形成的空间。在这个空间里,人的怨念已经实体化,变成一种类似蚯蚓的虫子。在最后一次实验中,我们发现这种虫子已经钻过阴阳之间的裂缝,来到了人间。我在最后一次实验中,进入地狱见到了地狱之王,明白了红莲生死的奥义,不幸的是感染到了怨念蚯蚓。为了能让意识保存,必须要抛弃已经被病毒感染的身体,留下意识的容器大脑。下面,我就讲讲我在地狱的经历……”听到这里,很多事情渐渐明了。原来清水亮那次阴间之行,仅仅是大红莲计划的一部分,日本人至少做过几次这样的实验。甚至最后一次,整个计划最高指挥官水部岸次郎也进入了那地方,并被感染到了一种名为“怨念蚯蚓”的东西。
继续听下去,我惊讶地发现,水部所叙述的故事,竟然和小林讲给我听的一模一样。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眼睛发花,我看到有许多白色细长的光纹,从幕布里映射出来,落在每一个人的脸上身上,那些光纹顺着众人的肌肤钻了进去,再也不见。
整个放映厅诞出一种迷离的效果。黑白影像的人头在喃喃陈述地狱的故事,钟秀翻译到后来,语气里透出呆板的机械化,像是一台机器在那里重复。所有人的脸都映晃在幕布黑白光线的交织之中,眼神里竟然一时都像没了思维。
我走出放映厅,到外面重重喘了一口气,里面的情绪和场景简直压抑到死。
等我再进去的时候,影片已经戛然而止。姚兵把放映机关掉了,室内的气氛由迷幻的热度恢复成冰冷的沧桑,众人枯坐在长椅上,很长时间都没有动一下。
我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所谓怨念蚯蚓是靠故事来传播的。凡是听了这个关于阴间地狱故事的人,都会被感染。
我们已经完了。
好半天,大家才回过神来,众人站起来,脸色都很难看,走起路来头重脚轻。
我们互相扶持着,跌跌撞撞往回走,当穿过走廊再往前时,就看到队伍前面的人炸了锅。手电的光亮四下乱照,不少人大吵大嚷。
我在后面,急忙挤过去看。
走廊中,有一块悬在半空的闸门。我们每次进出这里,都要在下面钻来钻去。第一次到基地,我还因为害怕闸门不结实,而被人嘲笑过。此时,在手电光亮照射下,我清清楚楚看到,闸门落到了最底下,紧紧卡住地面不留一丝缝隙。
这扇门完全封闭了。
难怪大家都要爆炸,经过那个鬼魅压抑的影片,谁都想从这深深的地下出去,到外面呼吸新鲜空气,离开这个鬼地方。可是,现在一切的想法都成为绝望。这扇巨大的闸门已经把我们全部困死在这里。
众人抄着手电照着墙,寻找开启闸门的开关。
时间不长,还真让人发现了。这个开关藏在墙上一个小铁门后面,斑斑光影中,看到把手已经被人撅断,嵌死在墙里。有几个男人拿出螺丝刀什么的工具,在那撬着开关的铁杆。姚兵分开他们,用手电照照,平静地说:“没用的。已经完全给破坏了。”
“姚老大,你什么意思?”有人质问。
姚兵耸耸肩:“没什么意思,我们出不去了。”他顿了顿:“永远也出不去了!”
这句话像是沼泽的水一样,把我们所有人都淹没了。大家脑子嗡嗡响,心都凉了。困在这么一个鬼地方,然后慢慢死去,这也太折磨人了吧。
我们队伍里除了杨慕云这样病入膏肓的人,姚兵这样的长生不死老妖,其他都是二三十岁正当年的年轻人。大家对死都没有什么概念,而现在,死亡就明明确确摆在眼前,成了所有人都要面临的一个结局。
这种寒意心冷的绝望,简直让人无法呼吸。
“谁干的?”有人歇斯底里大喊一声。
姚兵拿着手电,看着破烂的把手,说:“还能有谁,那个比我们先一步混进放映室的人呗。”
“他为什么要这么干?”钟秀声音里带着哭腔。
姚兵平静地说:“他这是自杀,要我们陪葬。他搞破坏开关,自己也出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