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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你能看见?你没有本事看见的。”金盛过了一会又说,“我不知道是我的师父……”
庄崇光转头对着张天然说:“梵天现在看得上的天下术士,有四人,诡道占其二,第一古赤萧,第四吕泰,吕泰拿着螟蛉,逼迫古赤萧退出,第二个人选就是同断。你见过了古赤萧之后,只能去找吕泰商量,商量的结果就是,你假死入阴,然后出阴附在吕泰身上,这样你前进一位,是第二人选。同断退一步,是第三人选。”
“崇光,”张天然说,“这样有什么不对?我已经做到了。吕泰已经到了。”
“当年你不杀同断,就为了要挟古赤萧,如果你做不到,就是日本人。”庄崇光说:“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日本人,而且还是灭我师门的九龙宗。”
张天然说:“可是这样不是挺好吗,吕泰已经来了,崇光,你不是在贪生怕死吧。”
“到了这个时候了,你竟然怀疑我怕不怕死。”庄崇光冷静的说:“刚才古赤萧把吕泰带走了。”
张天然看着金盛说:“我已经知道了,古赤萧不带走吕泰,金盛怎么可能走过来。”
“魏如喜跟在古赤萧身边,”庄崇光说,“几个小孩子的掉包计,在他们面前一无是处。”
“我没算到金盛遇见魏家的后人,”张天然说,“如果金盛独自上山,古赤萧不会跟他见面,会大方的放了他上来。”
“这就是命数了。”庄崇光对着张天然摆摆头,“我有件事情想不明白。”
张天然说:“你问。”
“你出阴后,到底是吕泰,还是你自己?”
“我不知道,”张天然说:“这事一千多年都没有人试过。”
“古赤萧截下了吕泰,”庄崇光说,“他们正在下山。你做不了第二了。”
“还来得及,”张天然说,“你现在驱使阴兵,他们跑不掉。”
“那后果就是,古赤萧立即杀死他的师兄吕泰。所有人同归于尽,你的计划落空。”庄崇光说,“让同断得个便宜,这次,我不能听你的。”
“崇光,”张天然说,“如果还有一个人可以呢?我们只要找到入口,就能杀了同断。”
庄崇光身体震动了一下。
“你当年说过,”张天然的语气十分的冷漠,“你发过誓的,你的命是我的。”
“如果你在上七眼泉之前,就跟我交代了,我绝不推辞。”庄崇光看着张天然,身体战栗,“可这是你和吕泰之间的谋划,既然他来不了,而我已经不想答应了。”
“你什么时候开始有自己的打算了,”张天然焦虑起来,“出阴在即,你还在犹豫什么!”
“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就是一条狗?”庄崇光说,“为你看家守院,或者任意宰杀。”
“难道不是这样!”张天然大怒,“不是我,你有今天?你在大雨中是怎么跟丧家犬一样,求着我的!”
“我宁愿自己跟日本人报仇,死在他们手上,”庄崇光流着泪,“也不愿意再做一条狗了。”
“你是要造反了,崇光。”张天然的语气立即变得冷静。
“我不听你的啦,大哥。”庄崇光笑起来,“我活的太傻了,你们都太聪明。我也不想跟一条狗一样被你驱使一辈子,然后还要顺从的被你吃掉。”
“你是要杀了我吗?”张天然问庄崇光,“你怎么敢做这种事情,你就不怕天下的术士,提起你就唾骂。”
“从现在开始,我不是一条叫庄崇光的狗。我姓严了。”严重光说,“我今后做的所有事情,都是拜你的教诲。”
严重光说完,把手里的招魂幡立在地上,然后举起宝剑,远远的扔向了树林之外。宝剑在空中被崂山的御鬼术下加持,在天空盘旋后,精准的插入了七眼泉的最后一道石门上。
无数的铲截二教怨灵,猛地从地下串起,由于数目庞大,如同一股龙卷风,扫荡七眼泉上所有的一切。
外道的门人现在只有黄家两个兄弟能够抬头观望,他们看见了被严重光释放出来的阴兵。但是随即看到怨灵朝着树林的招魂幡飞过去,而非山下的军队。
“庄崇光是奸细!”黄松柏立即醒悟过来,扔下黄松柏,跑向招魂幡,避水符将招魂幡的地下化作一潭黑水,招魂幡倒下,怨灵在张天然头顶的空中盘旋。
黄松柏抱着张天然的肉身,就要冲进洞内,可是发现一个少年拦在了自己的面前,是金盛。
“让开!”黄松柏大喊。
金盛伸出双臂,“我得让我师父活下来。”
黄铁焰紧追在后面,也跑向招魂幡,剖木符施展,将招魂幡又给扶了起来。无数怨灵在招魂幡的驱动下,扑向了张天然的肉身,张天然肉身瞬间泛出红光,冒出火焰。
张天然的肉食在黄松柏怀里化作灰烬,黄松柏立即拦在石洞的门口,阻拦怨灵进入石洞,剿杀石洞里的张天然一魂一魄。
黄铁焰对着黄松柏大喊:“你让开。”
黄松柏回头看了看,然后石洞上方的石头塌落,将石洞封了一个严严实实。
“开山符!”黄铁焰看着黄松柏,“爹把开山符留给了你。”
怨灵在空中盘旋,然后猛冲向坍塌的石洞。黄松柏一脚将金盛踢开,金盛哼了一声,怨灵把金盛架起来。没有人在乎金盛,严重光只是稳稳的扶着招魂幡,然后走到了黄松柏的面前,用手去挖掘石洞。这个徒劳的举动在黄松柏看来,根本就无济于事,可是随即发现,严重光的身边跟随着几个魂魄,一个又一个的转入石头缝隙内,看来是要把张天然的魂魄拉出来。
片刻之后,那个大蝙蝠已经被拉扯出来,蝙蝠惧怕红水阵出来的怨灵,扑扇着飞远。
黄铁焰一把将黄松柏的脖子掐住,“把石洞打开!”
黄松柏逼着眼睛,并不回答。黄铁焰的力道加大,黄松柏喉咙荷荷作响,勉强伸手按住了黄铁焰的胸口。
严重光在一边大喊:“大家都住手吧,张真人已经回去了。”
招魂幡摇摆之后,怨灵立即消失。金盛躺在地上不知道死活。黄松柏黄铁焰两兄弟相互钳制,一个抓着对方的喉咙,一个按住对方的膻中。黄松柏首先松开了手,既然张真人无法出阴,但好在魂魄仍然保留。
黄铁焰的手却没有松开,黄松柏不断的挣扎。发现黄铁焰的手已经僵硬。
黄松柏勉强看着黄铁焰的身后,看到了摇摇晃晃的钟义方。黄松柏心里一动,挣脱了黄铁焰的手掌,看到黄铁焰的后背插着一把镰刀。鲜血已经浸染了全部后背。
黄松柏呆住,看着已经命在旦夕的钟义方,随即看到黄莲清站在一旁,看着自己,又看了看钟义方。黄松柏向黄莲清伸出手去,可是黄莲清没有理会黄松柏。扑倒黄铁焰身边,将黄铁焰的尸体背起来。转身向山下走去。
黄莲清各自矮小,黄铁焰身材魁梧,黄莲清背着黄铁焰,黄铁焰的双脚还拖在地上。黄莲清歪歪倒倒的一步步行走。
黄松柏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黄家了。
严重光收了招魂幡,谁也没看一眼。向着山下的军队走去。
——徐云风听了庄崇光回忆当年的情形。即便是事过这么多年,也不能减弱当年的惊心动魄。
“所以你投奔了古赤萧。”徐云风说,“从张天然的狗,成了古赤萧的狗。”
老严无法辩驳,但是随即说:“张真人无法出阴,古首长和吕泰也得以保全,三峡古道里的同断也继续活着。”
“他们三人就在比谁活的更长了。”徐云风回忆,“古首长最先,二十多年前去世,古道里的同断在两年多前,我做了他的介错。所以现在只剩下了张天然。”
“可是梵天又变了,变成了孙拂尘。”老严说,“孙拂尘又认定了你。”
“嗨,其实吧,”徐云风说道,“古赤萧为什么要阻拦张天然呢,就让张天然跟吕泰一起,做了梵天不就得了。”
老严说:“这就是吕泰和古赤萧翻脸的根由。你们诡道两房自相残杀,吕泰和古赤萧都想做,古赤萧不让吕泰,吕泰也不让古赤萧。于是他们当年有个协定,古赤萧脱离诡道的身份,去追求世俗的最高地位,吕泰在江湖上做术士宗师。但是临到头来,吕泰还是违背了约定。”
“结果他们两个人相互制约,让张天然嗅到了机会。”徐云风叹着气,“最倒霉的是同断,万里迢迢跑到中国来,在地下困了几十年,最后还是死在了下面。”
“后来我跟着古首长做了很多事情,”老严说,“挽救了几个术士,但是剪灭的道士和术士更多……你现在能够理解我的这些作为了吗?”
“理解个屁。”徐云风鄙夷的说,“你就是一条狗而已。我凭什么要去理解一条狗的想法。”
老严的脸色立即变得铁青。
“张天然能说你是条狗,”徐云风说,“你现在后悔没在我见到孙拂尘之前灭了我吧。现在我也有这个资格。你还别不乐意。我就小人得志。你又能怎么样。”
徐云风跟老严的交谈结束了。他知道这些往事,老严在很久之前就告诉了王鲲鹏。徐云风在想着,这个世界上分为了两种人,一种就是古赤萧、王鲲鹏、张天然、同断甚至诡道师门的前辈吕泰这样的人物,他们天生就是要算计,谋划,主动进取,制造规则,维护规则。并且为此不惜付出一切的代价。
而金旋子、赵一二、四大外道家族的人,都是有着自己普通和平凡的梦想,靠着自己能够理解的人情世故和自身利益行事。但是这个界定并非是一成不变的,比如自己和老严,本来有着单纯的生活和梦想。
掌控规则的这一部分人,是一个黑洞,张牙舞爪,吞噬人性的黑洞。他们会把并不想谋划和计算的人活生生的吞噬。而自己和老严,就是被吞噬后,转变成了这个黑洞的一部分。进而会反过来,继续吞噬其他的无辜者。
老严说了这么多,也无非是在表达这么一个意思而已。象棋里卒子过了河,就变成了车,国际象棋里卒子到了对方的底线,就变成了皇后。既然无法跳出这个黑洞,就只能自己也参与其中,掌控这个黑暗。让黑暗更加的强大,而这种强大,就是导致了一切的趋于理性。
就如同看着天际的星空,无数的星星,还有每天的太阳升起,太阳落下后月光皎洁。导致了古时候的人类,认为光明与黑暗是均衡和稳定的。阴阳是相互制约的。可是只有很少一部分人,从一开始就知道,在茫茫的宇宙里,日月星光,仅仅只是无边黑暗中的苟延残喘。
黑暗将接管所有,即便是梵天不顾一切要维护的意识,终将会消逝殆尽。
而张天然是活明白了,他已经对人性彻底失望,所以宁愿去放手一搏,改变规则,如果失败了,也是就全部毁灭。徐云风不赞同古赤萧和老严的作为,但是他仍然要支持王鲲鹏。因为即便是所有的事情都最终的结果是没有意义。
可是王鲲鹏一直在坚守着心中的信念,虽然已经不合时宜,虽然这个信念被老严无限的利用,但是这也许就是王鲲鹏要做的理由吧。
即便是全部走向了黑暗,也要留下一点温暖的余晖。只要是存在过,无论以什么方式存在,只要有过就行。这就足够了。
徐云风看着行将就木的老严,轻蔑的说:“我还是会帮助王鲲鹏。不过并不是你说服了我。”说完后,扔下老严,走到江堤之上。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