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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裳说:“天下飞鸟走兽,无一不有灵性,我从小被一条小蛇陪伴,那条小蛇,陪我到十七岁。”
老道士睁开眼睛,哦了一声。
黄裳于是把自己的身世说了一遍,他的记忆来源于十七岁之后,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十七岁之前是如何生活过来,只是记得一直有一条小蛇陪伴他,直到自己突然开窍,但是身边的那条小蛇却再也见不到踪迹。
老道士听了黄裳的诉说,脸上的皱纹舒缓了一点。
黄裳于是又把自己父亲在当年救了一条渡劫的大蛇的事情说了。然后告诉老道士,那个小蛇,就是大蛇安排来报恩的。只是父亲和家人都说那条小蛇化作了小女孩,可是自己的记忆里,看见的就是一条小蛇,与父亲所说不符。
老道士看着黄裳,“十七岁开窍,应了你父亲违背天道的报应。”
“是的,”黄裳说,“父亲也是这么说的,但是父亲也说,当时也是恻隐之心,忍不住出手相救。”
老道士听后,不断点头,“你把手伸出来。”
黄裳无法违背,伸出左掌,老道士的手掌伸出来,枯瘦的手指捏住了黄裳的腕骨。然后不断的点头,身体不动,手臂伸长,又抓住了黄裳的臂骨,然后胳膊又伸长了半尺,按住了黄裳的锁骨。
当摸到锁骨的之时,老道士猛然把手臂缩回。沉吟了很久,才对黄裳说:“你的手臂,应该是位极人臣的宰相命格,可是你的锁骨……”
黄裳等着老道士继续说下去。
“你的锁骨却是杀意鼎盛,万劫不复……”老道士顿了一下,“让我看看你的眼睛。”
黄裳眼睛也不敢眨一下,让老道士看个究竟。
“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与常人不同?”老道士问。
黄裳摇头。
老道士拿出一个铜镜,慢慢的用衣袖擦拭,然后递给黄裳,“你眼中双瞳,从来没有人跟你提起?”
“从来没有。”黄裳接过铜镜,然后放在面前,仔细看着自己的眼睛,突然全身颤抖,手里的铜镜也不断的摇晃,几乎拿捏不住,掉在地上。
黄裳在铜镜里,看见了自己的眼眶里有两个眸仁,不仅如此,自己的相貌竟然是一个青面獠牙的夜叉模样。黄裳另一只手摸向自己的颧骨,手指是一片光滑,可是镜子里手指所触摸的颧骨却是一片半寸长的棱骨,棱骨几乎就是尖刺,而黄裳发现自己在铜镜里的嘴唇,根本就无法盖住牙齿,上下四个獠牙伸了出来,上面似乎还有鲜血。再看时,自己的头发卷曲又金黄,额头突兀,完全是一个夜叉的模样。
“我!我怎么变成了夜叉模样!”黄裳一把将铜镜扔掉,“你这个镜子是个妖物。”
老道士把铜镜拾起,持在手上,“你说是妖物,我却说是宝物。”
“可是我怎么会长出夜叉的脸来?”黄裳无法接受自己在铜镜里的样貌。
“你还记得与你从小陪伴的那条小蛇,”老道士说,“可是旁人看来却是一个姑娘。”
黄裳无法辩解。
老道士手心慢慢的把铜镜翻动,铜镜上的镂刻花纹十分古朴,“这个铜镜相传是黄帝击败蚩尤,杀了蚩尤之后,夺取了蚩尤的护心镜,这个护心镜后来到了秦王嬴政手中,能照射人的五脏六腑和妖魔鬼怪的真身,当秦之时,叫做秦镜。但是这个铜镜的真名叫做夺魄。”
“夺魄。”黄裳忍不住轻声的念出声来,“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十分的耳熟。”
老道士继续说:“秦王嬴政,对这个镜子十分的喜爱,悬挂在宫门之上,任何人经过夺魄,心脏搏动,若是夺魄照出来是鲜红一片,此人就中心一片。若是五色斑斓,秦王就斩首此人。秦灭之后,铜镜被陈平所的,后来赠送给张良。从此就是道教的天下三大神器之一”
黄裳的内心震动,面前的这个老道士说了这番话,看来绝非一般的修仙道士。
老道士继续说:“夺魄映出你的真身,并非是西土而来的佛教夜叉,而是上古的神兽,名曰穷奇。”
“穷奇?”黄裳忍不住又摸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世传穷奇,”老道士娓娓道来,“是大傩十二猛兽中,最凶恶之首,吞噬天下厉鬼,如果一日不食厉鬼三千,就会堕入饥寒地狱。”
黄裳听了老道士的言语,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如果他从小开智,从小与人接触,可能现在就并不会确凿的相信。可是他十七岁之前浑浑噩噩,十七岁之后,父母也一直加倍呵护。因为幼年被山匪劫掠的经历,父母并不放心外来人与黄裳接触。
所以到了现在黄裳,除了在西安的街市上与胡人争斗过一次,见识过江湖上的人心险恶。但是这个事情,并没有让黄裳改变自幼的单纯。若是换做旁人,一定认为面前的这个老道士在满嘴胡言,信口雌黄。
老道士看见黄裳诧异了很久,对黄裳说:“这里已经又有很多年没有人上来过。”
“山下的道路十分的宽敞,”黄裳好奇的说,“如此的仙山福地,怎么会没人上来拜望。”
老道士点了点头,然后拉着黄裳,走到了巨大台基的一侧,这一侧,能够看到黄裳上山的道路。
老道士放开黄裳的衣袖,指着山下的道路,“你自己再仔细看看。”
黄裳不看则已,一看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上山的道路,已经是丛山峻岭,悬崖陡壁,通天殿和山门的门牌都已经看不到建筑,远远的看去,只剩下几堆残砖瓦砾。
并且自己走过的那个青石拱桥,也只有沟壑的两端保留着一点青石的遗迹,只有一条藤蔓细细的横在之间。
黄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旁人看来是无路可寻,艰险曲折,”老道士说,“在你的眼里,是通天大道。”
黄裳还没有明白老道士的意思,老道士指着黄裳的身后,“你再看看。”
黄裳回头,看到整个山顶上,所有的宫殿都已经化作了尘土,一堵堵低矮的砖墙显露在遍地的碎石和破瓦之间。而占据几十亩地的台基,也是茅草丛生。
黄裳身体一阵晃动,手扶在石栏上,石栏瞬间的在风中朽化,在山风中,石头的粉尘瞬间飘走,只剩下一个地面的座基。而悬崖边的云彩顿时,风云变幻,化作了黑灰色的乌云,如同妖魔在空中张牙舞爪。
黄裳连续的转动身体,看着四周的环境,简直无法相信面前发生的一切。
而老道士就站在黄裳的身前,脸色突然化作了婴儿一般的颜面,乌发童颜,然后也慢慢的变作了中年,最后脸上的皱纹深陷,胡须冒出,头发开始灰白,恢复到了刚才的样貌。
“黄裳,”老道士说,“你现在明白了吗?”
黄裳本就是七窍玲珑,知道了自己被眼前的绝世高人点化。立即双膝跪倒,不停的磕头。
然后叮咚一声脆响,那个铜镜夺魄扔在黄裳的面前,黄裳小心翼翼的把夺魄捧在胸前,“谢谢先人指教。”
“你终其一生,背负八万厉鬼的孽债!”老道士说,“这等的血海深渊,你敢去面对吗?”
黄裳那里敢说话,只是不停的磕头。
老道士又叹口气,把黄裳扶起来,“道教本当兴盛,却落在你这个浑身鲜血,杀债如麻的孽畜身上。”
黄裳身体发抖,“我只是想到终南山寻找我的义兄和赐名高人,寻找之后,就回家求得功名,并不想做一个道士。”
老道士不说话,整个宫殿的遗迹都冒出火焰,黄裳看见了无数道士在宫殿里相互厮杀,那些身上燃烧起真火的道士,发出惨叫,不绝于耳。然后又看见山下的道路,两股道士在拱桥上拼杀,杀声震天,然后拱桥突然坍塌,拼斗的道士纷纷堕入万丈深渊。
没有随着断裂拱桥掉下的道士,都慌忙的后腿,然后石壁之上,又落下无数的滚石和桓木。把幸存的道士碾压成肉糜。呼号之声,在道士死后,还在山涧里环绕,久久不能止歇。
“为什么这些孽债,”黄裳低头垂首,“要着落在我的身上。”
“当年道教两派相斗,连绵几百年,无数厉鬼不能超度,在三界内游荡,”老道士回答,“都要由你来一一斩杀。”
黄裳不断摇头,“天有好生之德,化万物滋养之道。哪有如此违背天道的作为。”
“天时四季,”老道士说,“发陈、蕃秀、容平、闭藏。发陈蕃秀主生。容平闭藏主杀,杀伐之道,是为坤道。那里有只生不灭的道法天伦。”
黄裳听得汗流浃背,“下辈只愿遵从发陈出生,蕃秀成长,不愿意行容平闭藏的坤道。”
“哈!”老道士干笑一声,“可是你偏偏就是坤道轮回的道士。”
黄裳无法争辩,只是不停的摇头。
老道士一把将黄裳的衣领提起,然后松开,一个知了壳子已经抓在了老道士的手上,“螟蛉本是阴谋诡变示形出奇鬼神之道的斩鬼法器,诡道后人已经把这个法器赠送与你,当你斩尽天下厉鬼,炼就螟蛉之时,就是是羽化成仙的那一日。”
道士说完,转身就走,然后把螟蛉向后抛在空中,黄裳不敢怠慢,连忙用双手捧住螟蛉。看着老道士慢慢走远,还没有走到塔基的中部,一阵飘渺的乌云笼罩在山顶,老道的身影融化在浓云之中。
当浓云散尽,整个山顶都恢复到了一片残垣断壁,只有黄裳一人呆呆的站立在悬崖之旁。如果不是手中拿着一个铜镜,黄裳无法相信,刚才的老道士对自己的点化。
黄裳慢慢走过齐膝深的杂草,寻着三清殿的故址慢慢走向来时的山洞,向下走了几步之后,却发现山洞的下方已经积满了潭水,整个山洞变成了一口巨井。
黄裳无奈,只好折返,回到台基之上,不知道该如何下山。
就在黄裳束手无策的之时,那个鼯鼠又从草丛里钻出来,向黄裳摇晃几下脑袋。黄裳心中松弛,于是跟着鼯鼠在草丛里行走。
鼯鼠带着黄裳穿过台基,来到了另一侧悬崖,这片悬崖如同刀切斧劈,垂直而下。根本就看不到任何出路。
鼯鼠蹦跳两下,突然跳到了悬崖上的一个凸起。黄裳伸出脚,回身抓住悬崖边缘,伸脚落在凸起的石头之上,勉强稳稳站立。
一人一兽,凌空站立在悬崖之上,黄裳看见前方的悬崖上,铺着窄窄的的木板,也是残破腐朽不堪。
鼯鼠给黄裳带路,首先跳上去。黄裳无法可想,也只能踏上木板。踏上之后,黄裳看见,木板之下的深渊万丈,云雾袅绕。两腿不禁的软了,一阵头晕目眩。
只好把头面向石壁,慢慢的挪动脚步。
而前方的木板,在悬崖上连绵不绝,根本就看不到尽头。
黄裳挪动了几步,发现前方的木板已经断裂了一截,鼯鼠倒是轻巧的跳过去。黄裳的身体虚软,那里敢迈腿跳跃。
眼见天色渐晚,黄裳鼓起勇气,跳过了这个断口。继续随着鼯鼠前行。
这一路走了两个时辰,西方落日已经垂到山峦之上,然后黄裳看见悬崖上的黑暗从自己的脚下升起,划过自己的身体,然后朝着头顶蔓延。
黄裳打起精神,加快了步伐。终于走到了木板栈道的尽头。
而尽头并非是黄裳想象的坦途。而是在空中的无依无靠,黑暗已经笼罩了天地,黄裳也无路可走。
这时候,鼯鼠纵身跃下。黄裳知道没有任何的选择,自己过来的时候,木板在自己的身后跌落了无数,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