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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密松被说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掌门,你从来做事,都论得失,为何这次却不权衡利弊?你告诉我,打赢这场仗的胜算在哪里?”
嘲笑的表情从莫陵的脸上慢慢褪去,良久,一丝复杂的笑容挂在了他的嘴角:“既然菩提满手胜算,又为何还要苦苦追杀?”
这句话彻底把钱密松堵住了,他百感交集地看了莫陵一眼,二话不说掉头离去。
郭明义松了一口气,虽然自己已经做好了要不惜一切代价与光明魔物斗争到底的决心,但要他“没想到钱密松也叛变了。”郭明义呆呆的看着门外:“这世上到底又有几个人能相信?”
莫陵从沙发下爬了起来:“不能怪他,光明魔物拥有可怕的蛊惑人心的力量,夸大了光明中的黑暗,煽动了人性最丑恶的深处,不要说钱密松,就算是我,真要呆在菩提身边几个月,也会被魔化的。”
郭明义心中一动,他隐隐听出莫陵话中另有玄机:“你想说什么?”
莫陵微微看了他一眼,再没有之前的轻松随意,沉重地道:“现在到达天山最快估计还要三天,慢的话一个星期。一路以来,菩提想尽千方百计,用尽各种花招,除了自己出来追杀,还玩阴的,说白了,就是仍然依仗自己的绝世聪明,试图不战而屈人之兵。他们最擅长的当然是腐蚀人心,虽然你我二人已经抱定了要跟他们决一死战的决心,但难保造化弄人。”
郭明义缓缓的道:“你何必绕着弯儿说话,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我二人,要遭受重重内心铐炼,保不定早被腐蚀,甚至腐蚀了连自己都不知道。”
莫陵微微一笑,那笑容中满是苦涩:“所以我想,我们应该达成一个约定。每天晚上就寝之前,互相用这镜片照一照,为了天下大业,也图个安心。真要有那么一天,另外一方必须当机立断毫不手软地解决掉,如何?”说着他伸出了自己的右拳。
“成立!”郭明义用自己的拳头重重地击打在莫陵的拳头上。
在灵霄派恢弘的大殿中,香火缭绕,头戴香冠之人来往络绎不绝,诵读真经之声此起彼伏,高大的三清塑像威严地坐在神兽身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凡尘俗世。
清秀男生站在香案的面前,抬头痴痴地看着三清的塑像,完美的线条勾勒出了他柔和飘逸的侧脸,良久,口中缓缓地吟道:“羽化成仙尽皆梦,几人能逃生死劫?”
说着,清秀男生慢慢地转过身来,刚好看见钱密松满面土色地跪倒在自己的面前,淡淡道:“失败了?”
钱密松头都不敢抬:“是,郭明义其实都有一点点松动,就是我们掌门……”
清秀男生微微一笑:“下去吧。”钱密松很惊讶他竟然没有惩罚自己,当即欢天喜地的告辞走了。
旁边一个鹰钩鼻的老头从神像后面转了出来:“头儿,是不是还是请你亲自……”
清秀男生打断他道:“我出手没有用,莫陵有那把伞,他只要撑住了转身就跑,到头来被动的还是我们。”
老头道:“那头儿想怎么办?总不能让他们顺顺利利地跑到天山去吧?那小丫头知道我们很多事情,真要碰面了麻烦事更多。”
清秀男生道:“关口就在莫陵。郭明义心软,好攻破,但莫陵此人心智非常,他竟能略略看破我们的弱点,狠心断绝心中所有善念,来抵抗我对他内心的侵袭。若放任他悟化下去,将可怕至极。幸好他还不知道明确的方向,不知道封闭内心所有光明会走火入魔的毁灭性后果,我们必须要趁此空隙将他扼杀,除掉一个心腹大患。”
老头不解道:“可是他有那把伞,我们怎么才能扼杀他?”
清秀男生的面上浮起自信的笑容:“以己之矛,攻敌之盾。我们最强大的力量在于控制人的内心,当然不能扬短避长。莫陵就算想断绝一切光明,可有一点,他是肯定断绝不了的————郭明义。”
老头紧跟着问道:“但是郭明义也不好下手啊,他……”
清秀男生再度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冷冷地道:“莫陵有那把伞,可是郭明义没有。”
老头会意道:“头儿好谋略!我立刻下去准备。”清秀男生叫住他道:“这次必须毕其功于一役,一旦失败,莫陵就不会让我们再有第二次机会了。我亲自出马吧。”
收起地图,莫陵叹了一口气道:“麻烦来了,前面的路没修好,难走得很,就算坐车也得颠上整整一天,若是坐飞机倒是很快到,只是还是要转车,问题是机场所在地距离长白山很近,随时有可能被人飞几把暗器过来。现在听听你的意见,你是愿意面对恶劣的自然环境呢,还是愿意面对长白三老?”
郭明义毫不犹豫地道:“自然环境。”莫陵“噗嗤”一笑道:“就知道你会选这个,罢了,那就颠吧。”
莫陵包了一辆唯一空闲但破旧异常的面包车,开始了艰难的行进。
尽管刻意绕开长白,但二人还是做好了一场恶斗的准备。孰料一路上太平无比,不仅长白的人没找来,菩提的人也没找来,反而使二人更加忧心忡忡。
曙光前的黑暗往往要更加平静、安宁。
就这样竟然顺利地到了天山脚下,
当天晚上,二人找了一家酒店住下,郭明义感觉今天疲惫异常,两只眼皮老是打架,于是抢先进了浴室,准备好好冲洗一番然后睡个好觉。
刚把水龙头打开,冲了没几下,就看见磨砂玻璃外面缓缓地移动过来一个黑影,郭明义眉头皱了一下,不客气地威胁道:“你要敢进来,我就剥了你的皮。”
外面传来莫陵不屑的声音:“就算你是大美女,我都没有兴趣,何况你还长得矮穷挫。”
郭明义哭笑不得:“那你还站在外面干什么?出去!”
莫陵道:“我是在想,天山很快就要到了,难道菩提和长白竟然愿意放手在天山决一死战?他们就不怕出点什么差错,让我们先找到朱若云,竹篮打水一场空?”
郭明义叹口气道:“愁也愁不了这么多,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能怎么办?”
莫陵道:“牵肠挂肚这么多天,真要见到她了,你想好和她说什么话吗?”
郭明义沉默半晌,认真道:“当然要先说对不起。她为了我忍辱负重,吃尽了苦头,我却处处针对她,用恶毒的话攻击她,甚至……害了她。”
莫陵的笑声传来:“就只有那么一句?”
郭明义的脸忽然有点滚烫起来:“滚!老子要说什么难道还要你批准?”外面哈哈大笑之后,总算移动身影走了出去。
郭明义一边用浴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走出了浴室,转眼却见莫陵坐在床上,一手拿着棒棒糖,一手端着一杯咖啡,吃得津津有味,两眼却紧紧盯着电视,神态当真萌得可爱。
郭明义心念一动,突然鬼使神差地迸出了一句:“你刚才为什么要跑到浴室跟我谈朱若云?你好像从来不关心这些的呀。”
“跑浴室?”莫陵莫名其妙地转过头来看着他:“谁跑浴室了?我一直在这里吃东西,半步都没离开过。”
郭明义登时大叫一声,浑身发毛,紧紧地盯着莫陵道:“你真没去浴室?!”
莫陵被他古怪的眼神看得也是毛骨悚然:“我真没去!我刚一直在看时,我还能告诉你刚才演了些啥,发生什么事了?”
郭明义语气急促地道:“刚我在洗澡,一个影子一直在玻璃外面跟我聊天,谈了天山决战,也谈了朱若云,声音跟你简直一模一样,我就以为是你。”
莫陵立即知道事态严重,把东西一扔,跳下床来,就往浴室跑,几秒后跑出来一头雾水地道:“里面没冤气。”
“不是鬼。”郭明义接着道:“自从我们上路,七色舍利根本就没离过我的身,哪怕洗澡我也带着,如果真是鬼,他一定会预警。”
莫陵道:“那会是什么?魔物?可我并没有听说过魔物还能模仿人的声音和神态啊。”
郭明义道:“不管是什么,我现在头皮发麻,这间酒店不能长住,必须立即换。”
莫陵二话不说:“那收拾行李吧。”二人立即着手收拾,本来带的就不多,加上刻意轻装简从,没几分钟就收拾妥当了。
正要出门,莫陵突然想起一件事来:“等等,你刚才说那黑影一直在浴室跟你谈话,先谈了天山决战,你是怎么回答的。”
郭明义道:“我说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
莫陵道:“然后谈到了朱若云?谈了些什么?你怎么回答的?”
郭明义脸一红,支吾不肯出声。莫陵叫了一声:“坏了!”郭明义吓了一大跳:“怎么了?”
莫陵刚来得及说了一句:“执念幻境……”郭明义立即觉得周围的环境开始变幻起来,那些华丽的装饰,巨型的玻璃幕墙都逐渐扭曲,变成了一幅幅熟悉的场景。
郭明义仓皇四顾,他记得自己已经历尽艰辛,终于将所有的心结解开,为的就是不让魔物再有可趁之机,可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明明那么熟悉,却总是回忆不起;明明那么亲切,却不由自主地心痛不已。
身后传来几不可闻的轻微呼吸,郭明义回头一看,顿时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朱若云一袭白衣,站在他的身后,胸口浸满了鲜红,满眼泪光,神色中充满了九世眷恋的不舍,哀婉欲绝,只微微一看,已经忍不住使人垂泪。
郭明义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一把巨大的枷锁猛地锁住,使心脏血液不能流通,气管被杂物堵塞,灵魂在体内激烈地碰撞,所有的器官都搅在一起,比撕心裂肺更加难受。
原来真的有一个伤疤始终存在于自己的内心最深处,不是自己忘了解开这个心结,而是一直都以为那不是心结。
原来自己最害怕的,不是师父的含冤而死,不是菩提山上的众叛亲离,更不是宿舍楼上屠戮众生的血腥无情,而是朱若云飘然离去的那一天,明白她心意之后的愧疚和伤痛。
这种痛苦太过巨大,几乎可以绞杀他的生命,所以他小心翼翼地隐藏起来,不去触碰。天长日久,便以为已经好了,谁知道伤疤已如烙印,一揭开仍然殷血汩汩。
不,这是执念幻境,朱若云并没有死,她在天山等着我。郭明义残存的最后一点理智不断地提醒他逃离这里。
郭明义狼狈地转过身去,清秀男生正正站在他的前方,笑容是夺目的绚烂,发梢飞扬之间,足见自负于天下的至尊傲气。
“人不可能没有弱点。”清秀男生笑着道,他的俊雅让人几乎无法直视,逼得人喘不过气来:“你也不想想,不是你,她何至于沦落到在天山东躲西藏?何至于被我们找到,九世夺魂,毁于一旦?”
“被你们找到了?”郭明义睁圆了眼睛:“不,不可能,你们怎么会找得到……”
“天山统共就那么大,能怎么找?”清秀男生笑容可掬:“我也不是狠心的人,就成全你,你们一对鸳鸯在黄泉下相聚吧。莫陵这回可救不了你了。”
郭明义退了两步,他似乎意识到今天真的在劫难逃,但他不想束手就缚,就算注定要死,也得抗争一番。
清秀男生笑着看着他,仿佛主人在看着垂死挣扎的小兔,他缓缓地举起了右手,微张五指,一股绿色的旋风迅即在他掌心集结,忽然“砰”的一声炸裂,化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