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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线来,这是再自然不过的。可爷爷此刻视线中的光线却要比雪儿瘦小的身形要大很多。就如同一个雪白的人披了一件雪白的大衣或是一件雪白的大绒被,在这黑暗之中变得越来越显眼。
爷爷回想起之前在洞子里李伟擦亮火舌子时候的情形,这雪儿的身子好像对火有明显的抗拒,而且她在伸手触碰洞子岩壁上的花草时,那花草也好像是被她的手指冰得泛出了雪花,难道……
爷爷在黑暗中甩了甩脑袋,他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爷爷将莫晚的脑袋从自己身上移开,然后缓缓起身,朝着那一团白影移动过去。那一刻,爷爷觉得有些莫名的紧张,他从未趁着一个女孩熟睡之际,在黑暗中朝着她靠近,这种情形多少让爷爷有些不安心。他咽了咽唾沫,努力让自己的脚步声不惊醒其他人。
当他走到那团白影边上停下来的时候,他注意到那团白影正如他所猜测的那样,是一摊冰雪,而雪儿就躺在那摊冰雪上,睡得非常安逸。而那摊冰雪的范围还在逐渐扩大,有一种要冰封住这个洞子的趋势。
爷爷咬了咬牙,蹲下身子,伸手朝着雪儿的手臂触过去。当他的指尖在碰到雪儿的皮肤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手指突然就麻木了,而这根手指也慢慢泛上了一层雪花,就跟镇上集市卖的冰棍儿差不多。
他赶紧将这根手指夹到了胳肢窝,暖了好一阵,才让手指恢复了知觉。这指尖上融化的雪花将他的棉衣给打湿了。当爷爷回过神来,低头去看雪儿的时候,雪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她的脸上带着一个暧昧的微笑,一双漆黑的大眼睛在雪白的脸颊上特别突出,她眨巴着双眼,好像在等待着爷爷做出下一步反应。
被她这么一看,爷爷倒觉得不好意思了,他扭转头,正准备回到莫晚身边。谁知,身后的雪儿叫了他一声:“喂!”
没等爷爷反应过来,雪儿已经伸手抓住了他的手,顺势将脸靠了过来。雪儿娇嗔道:“别走,我怕冷。”
爷爷的手被她冰凉的身体完全镇住,没有了一点知觉,可爷爷用力地挣脱出身体,刚一转身,就听到身后的雪儿冷笑了一声之后,大叫起来:“你干什么呀?!”
洞子里的人都被雪儿的声音惊醒,大家都稍稍清醒过来。第一个做出反应的人是张七,他连忙朝着雪儿奔过来:“咋子了,雪儿?”
雪儿伸手指着爷爷站的方向,带着娇气的哭腔:“刚刚我睡着了,迷迷糊糊就觉得有人在摸我!”
雪儿的话让大家都彻底回转了精神,张七站起来,对着爷爷问:“你他娘的疯了是不是?”
爷爷不知道如何作答,直说:“我没有!刚才我不过……”
爷爷想了半天,不知道什么样的词语才能为他开脱这个罪名,在脑子里搜寻了半天,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雪儿说:“你看他手里,还有我的头发。”
张七一把抓住了爷爷的手,在爷爷完全失去知觉的手掌心里,果然躺着一撮雪儿的头发,那银白的发丝,除了雪儿不会是别人的。
“你倒是说说,这个到底是咋个回事!”张七一把甩开爷爷的手。
爷爷愣在原地,在这个尴尬的局面里,他第一个想到的是莫晚,他扭头看了看莫晚的方向,却没有等到她的任何反应。
爷爷感觉到在黑暗的空气之中所有人都注视着他站的方向,期待他作出一个合理的解释,用以证明是那个雪儿在撒谎,可是他却没有,只是低着头,沉默地等待着张七的最后裁决。
张七冷哼了一声,说:“我啥子都不想说了,就当我看错了你这个兄弟!”
“张七,你要干啥子!这里面肯定有啥子误会。”喻广财劝说了一句。
没想到这话倒是更加激怒了张七:“你们一个个都一样,雪儿,我们走!”
张七将雪儿从地上拉起来,快步从洞子里钻了出去,曾银贵在身后唤了他一声,却没有得到他的回应。
爷爷迈开步子,想要追出去,却被莫晚叫住:“不用追,你追不到的。”
爷爷感觉到面前的寒风一阵阵地往里灌,如果这时候出去,他会在风雪中完全迷失方向。他回头看着之前雪儿斜躺的地方,那一摊冰雪渐渐消隐。爷爷当时在想,难道在张七牵起雪儿的手时,他就没有感觉到那阵刺骨钻心的冰冷吗?
爷爷回到莫晚身边,正准备说点什么:“我……”
莫晚当即打断了他:“不用解释啥子。”
爷爷以为莫晚生气了,没想到莫晚接着说:“我晓得你不会这样做,那个雪儿有问题。”
“她出去了也好,咱们可以好好商量一下。”喻广财坐在对面的一个角落里。
曾银贵打了个哈欠,说话有些含糊不清:“可不可以等到天亮再说嘛!我现在眼睛在打架。”
喻广财说:“你要是困,可以自己睡,我们商量我们的。”
曾银贵还是怕听漏了什么重要内容,于是强打起精神。
“这个雪儿依我看,不是个人。”喻广财说道。
他的话让爷爷心里咯噔了一下,侧着耳朵仔细地听起来。
“你们想想,外面冰天雪地,已经够冷了吧,可她穿着一件这么薄的衣服,就算她从小就在这个地方长大,也不至于这样。其次是她的年龄,不晓得你们还记不记得,她之前提到过她年龄的问题,可与她的实际年龄很不相符。还有就是她刚才睡觉,我们都恨不得多裹两件衣服在身上,可她却倒在地上就睡着了,最关键的是她起身的时候,地面上还有一层薄冰。”
喻广财提到的这些疑点,爷爷早就注意到了,只是被他这么一提醒,他倒是在心里担心起跟雪儿一同出去的张七来。
“师傅说得对,这么冷的地方,我要点火,她还拒绝了,肯定有问题。”李伟说道,“这个张七不晓得是不是被她给迷惑了,我们说啥子他都不听,脑子进水。”
一直没有吱声的罗琪应了一声:“这个你们就不懂了,你们看峻之还不是这样,整天都跟莫晚黏在一起,当时师傅说啥子了?他有听过吗?”
“可人家莫晚好歹是个好姑娘,对我们几个老头老太婆也不错呀!”曾银贵肚子里的话好像都在等着罗琪开口。
罗琪说:“呵呵,可这种事情只有我们局外人看得清,张七是看不清的,他只知道自己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结果大家都反对他,他会因此埋怨我们的。”
爷爷根本听不进去这些话,他从地上站起身来:“张七现在很危险,我们应该去救他。”
喻广财出言阻止:“峻之,你先不要轻举妄动,本来这外面的天气已经容易让人迷路了,现在又是晚上,出去了,多半是回不来的,出去一个咱们就少一个,出去两个咱们就少两个。”
“那张七咋个办?”爷爷反问。
“这一点我倒不是很担心,之前是张七走丢在雪地里碰到那个雪儿的,雪儿没有伤害他,还把他带了回来,这至少可以说明一点,雪儿是不会把他咋个样的,不管她是啥子,张七应该是安全的。”
喻广财的话不无道理,爷爷只得愣在原地。莫晚伸手将他拉住,他坐回了地上。
“现在我们都不要睡了,等到天亮,再想办法。”
喻广财的话音落下,整个洞子又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几人待在漆黑的山洞里,一直沉默地等到了天色渐渐擦亮,几人打起了精神。可当几人收拾好东西正准备走出洞口的时候,突然一阵寒风从外面灌了进来,让带头的李伟都不得不接连后退几大步。
李伟的嘴里像是被吹进了几口冰雪,他不停地喷着口水:“妈的,这风力气倒是不小!”
几人都接连拍打着身上的棉衣,决定到洞里躲上一阵。
喻广财说:“看来我们一时半会儿是出不去了。”
“这张七跟着雪儿出去的时候,咋个就那么容易?”曾银贵问道。
罗琪也跟着点点头:“对呀,好像只要有那个雪儿,这些风雪都变得像假的一样。”
爷爷也觉得非常奇怪,这么大的风雪,在雪儿面前都形同虚设,这倒是更加让爷爷坚信了自己之前的猜疑。莫不是,这雪儿本来就不是人,而是雪做的?
这个假想,让爷爷不禁寒毛倒竖。身边的莫晚,呆呆地望着洞外的风雪,若有所思地蹙着眉头。
爷爷拐了她一下,问道:“莫晚,你在想啥子?”
莫晚摇了摇头,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来。
喻广财看了看众人,让李伟把布包里带来的一些吃的分给了大家,一人分到一块麦饼,胡乱地往嘴巴里塞。爷爷本来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进食了,看到这块麦饼的时候,肚子就开始打鼓。三下五除二,两口就将手里的麦饼给消灭干净。莫晚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把自己吃剩下的半个麦饼也一块儿给了他。爷爷不忍心吃,就将它装回了布包里。
麦饼暂时缓解了大家的饥饿,可吃过麦饼之后,几人都变得口干舌燥。爷爷将布包里仅存的半壶水给拿了出来,首先递给了罗琪。
罗琪咕噜噜地喝了两口,曾银贵也吵着要。可罗琪拿着水壶在他面前晃了一下,将水壶递给了莫晚。莫晚轻轻抿了两口,还是将水壶给了曾银贵。曾银贵刚把那水壶递到嘴边,可怎么倒都没有倒出来半滴。
“妈的,没啦!”曾银贵咒骂了一声,回神过来看到正注视着他的莫晚,连忙解释,“我不是说你啊莫晚,我是怨这水壶太小了,咋个就只装下这么点水。”
罗琪笑了一声:“你一个大男人的,还这样小气,你看门口的冰雪,你随便捧起一把,不就是水吗?”
罗琪的话不无道理,曾银贵拍着脑袋,只恨自己脑筋没有转弯。他连忙跑到洞口,那狂风呼呼地吹到他脸上,他趁势抓起了一大把雪,回到洞子里,对着掌心不停地哈气。那捧雪很快就化作冰水,曾银贵连忙将它倒进了嘴里。
喝完之后,他十分满足地露出一个笑脸:“狗日的,这雪水比你水壶里的水好喝多了!”
“真的?”李伟反问了一句,似乎也渴得不行了,他跟曾银贵来到洞口,在寒风之中捧起一捧冰雪,先将手给清洗干净,然后再捧起一捧来,在掌心中融化成了冰水,仰口喝尽。李伟回味了两下,感觉似乎还不错,他干脆从包里取出一个杯子来,将地上的冰雪一滴滴地化进了那个杯子里,然后端进来递给了喻广财和爷爷。
解渴之后,爷爷望着洞外的风雪,这风雪一点也没有减小。
喻广财叹了一口气,说:“这风雪估计是停不下来了。”
“现在我们出去也是找不到方向的,不如等一下,反正现在是吃饱喝足了,养足精神也没啥子的。”曾银贵说。
李伟摇摇头:“这样等不是个办法,我们还是想个办法,反正青龙山就在对面,昨天进洞之前不是才看见的吗,正前方这么大一座山,不可能会走偏的。”
“那张七咋个办?”爷爷问。
“他如果回来了,会在这里等我们的,要不我们在这里给他留个信儿,让他在洞子里等我们。”李伟的这个办法,其实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爷爷点了点头,神情还是有些担忧。莫晚轻拍了他的后背两下:“没事儿,你放心。”
这句话倒是比其他人做任何的保证都要管用,爷爷心里稍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