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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银贵在院子里闲坐了一阵之后,回想起之前爷爷一直在说那右手边第三口棺材有异样,于是他就对那口棺材特别关注。起初的时候倒是没有发现什么怪异,可坐着坐着,他就有些按捺不住了。他走到那口棺材面前,仔细地打量着它。可能是之前爷爷的话在他心中作了铺垫,他越发觉得那口棺材不对劲。看了半天,他终究还是没有找出什么线索,就准备再次回到圆桌前,这时候突然听到了一阵“嘿嘿嘿”的声音。那声音明明是一种笑声,却被发声的人搞得像是在哭一般。他循着那声音的源头,目光锁定在三少爷的那口棺材上。
刚开始的时候,他觉得非常害怕,心想跑掉算了。可听着听着,他心里的好奇感彻底战胜了恐惧。他走上前去,伸手摸了摸那口棺材盖子,竟然感觉到那棺材盖子在微微地动弹。也就是说,那棺材里有个活物。
可是,以前师傅不止一次地劝导几人,如果师傅不在,不能在棺材进入阴井之前打开棺材盖子。想到这里,他稍稍缩回了手。
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突然那口棺材的盖子剧烈地震动起来,好像里面被关着什么,他正急切地想要从里面逃出来。
曾银贵这次终于忍不住了,他走上前去,拖着那棺材的盖子从棺材身子上移开。当他刚回头过去,想往棺材里看的时候,一个女人突然从棺材里冒了出来。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衣服,披头散发,几乎把脸上的五官都给遮挡完了,只有头发的间隙露出脸上白白的皮肤。
曾银贵被这突然钻出来的女人吓得大叫了一声,他连退了好几步之后,心脏都快要被炸开了。曾银贵在那一刻联想到传说中的女鬼,他靠在戏台下的柱子上动也不能动。
“银贵,你认不得我了吗?”那女鬼突然开了口。
“你,你是哪个?!”曾银贵故意将声音放大,来给自己壮胆,很明显,这并不奏效。
“呵,我是罗琪。”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曾银贵突然愣了一下。他问道:“你,你咋个会在棺材里头?”
对面的罗琪并不回答他的问题,缓缓从棺材里爬出来。曾银贵对她还有几丝防卫,慢慢地朝着身后退去。
“你很怕我吗?”罗琪问道。
“你不是跟着莫晚回房间了吗,这期间我一直都在后院里,没有看见你进来过啊?”
“我来的时候也没有看到你。”罗琪的声音变得有些怪怪的,她从棺材里爬出来,然后对着曾银贵招了招手,“我在后山发现了一件怪事。”
“啥子怪事?”
“你跟我来。”
没等曾银贵回答她,她就从后院出来,开始朝万家大门外走。他在后面一直唤着罗琪,可罗琪并不理他,只是低着头快速地朝前走。
曾银贵觉得有些奇怪,那万家的大门竟然到了大半夜还敞开着,而整个前院里也是一个人都没有。
曾银贵觉得面前的罗琪非常古怪,可她并不搭理自己,曾银贵又担心她会出事,就只有跟了上去。
罗琪带着他一路穿过万家大宅后面的山丘,朝着那后山走去。
深夜里的大山脚下,灌着夜风,曾银贵感觉到有些发寒。他一边跟着前面的罗琪,一边说:“你走慢一点,黑漆麻乌的。”
前面的罗琪好像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话,保持着速度快速向前走去。这时候的罗琪穿了一身白色的长裙,裙子拖到了地上,被路边荆棘刮得支离破碎。曾银贵注意到她的双脚打着赤脚,不知道踩在这些荆棘上会不会疼。
“要不我把我的鞋子给你吧?”曾银贵看得有些揪心。
罗琪停下脚步,扭过头来,隔着头发望着他。曾银贵因为看不见她的眼睛,完全摸不透她的心思。见她停在面前,曾银贵以为她同意,正要去脱鞋,罗琪又转过头去,继续朝前走去。
这座万家大宅后面的大山是东西走向,大山上的植被郁郁葱葱,即使是在夜晚,也能看到一个黑漆漆的轮廓。
曾银贵跟在罗琪身后一直走到了一个山洞前,罗琪停在洞口。
“是在这里?”曾银贵问道。
罗琪埋着脑袋,正面对着曾银贵。曾银贵可以感觉到那双躲在长长的头发后面的眼睛,此时正斜斜地盯着他。过了一阵子,罗琪说:“我跟你说的东西,就在里面。”
曾银贵好奇地望着那个黑乎乎的洞口,这个洞子让他想起在青龙山的大雪地里几人避雪的山洞。他收回目光,看了面前的罗琪一眼。这时候,其实他已经在心里相信了面前的这个人,不管她是好心还是歹意,既然是罗琪,他就会迈出这一步。
“如果我等会儿进去遇到啥子,我会大喊一声,你就不要进来了,回去通知师傅他们。”曾银贵说完,低头就准备钻进那个洞子里。可就在他迈步跨过罗琪的身边,走到那山洞的口子上的时候,罗琪突然就伸手抓住了他。
“咋子了?”曾银贵问道。
罗琪沉默了一阵,问:“你就不怕里面有鬼?”
“呵,怕啊,但我相信你不会害我。”曾银贵这样乐呵呵地应了一句。
罗琪再次陷入了沉默,让曾银贵有些疑惑。他又问道:“你是不是有啥子事没有跟我说?”
面前的罗琪突然开始哭泣起来,她抽动着肩膀,呜咽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曾银贵实在有些难受,伸手抓住了她的肩膀。而这时,面前的罗琪突然抬起头来,那一刻,她的脸终于从一头的长发后面显露出来,那张脸吓得曾银贵大叫了一声之后,撒腿就跑了。
“你看到了啥子?”爷爷问道。
“那张脸根本就不是罗琪,而是一张只有嘴巴,没有眼睛鼻子的脸!”曾银贵脸上冒出了青筋。
“这跟我刚才遇到的情况差不多,我在外面的那个通道的拐角里看到莫晚,她一直哭,我以为她出了啥子事,就追上去。她也是要带我出这座宅子,幸好莫晚真的出来拉住了我。”爷爷说。
曾银贵点点头:“后来我大叫着跑了一段之后,撞上了师傅和师兄,这才跟着他们回来了。”
喻广财说:“你们碰到的都是同一种东西,这种东西叫作伥鬼。”
“啥子是伥鬼?”罗琪问。
喻广财叹了口气,对李伟说:“你讲给他们听。”
“这伥鬼的‘伥’,就是为虎作伥的伥,这个词语传了这么多年,一般用来比喻帮助坏人干坏事,可根据字面意思来理解,就是老虎想要吃人,而有人却偏偏在帮助老虎害人,把人引到老虎面前,让老虎吃。”李伟说着,给自己倒了杯水,样子有些口渴。
曾银贵听后,阴阴一笑,说:“我还以为是娼妓的‘娼’。”
“脑子里就没有一点好东西!”罗琪伸手拍了他的脑门一下。
李伟也跟着笑了一下,见几人不吱声了,继续说:“在很久以前,有很多人生活在大山旁边,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想法一直在中国人的脑子里根深蒂固,包括到现在都还是这样的习性。但是靠着大山呢,这大山上就不免会有猛兽,这些猛兽每天躲在山里饥饿难耐,就慢慢朝着人群密集的地方靠近,有些在山上的住户和一些在山里过路的路人就经常被老虎吃,老虎吃人的传说在这天底下应该并不太稀奇。而这些人死了之后,就会被老虎控制,变成老虎的仆人,在老虎饿了之后,就会帮助老虎去引一些人来让老虎吃。而这种死后的人,变作鬼魂,就称为伥鬼。首先被害的人就是伥鬼的亲人,因为这些人最相信他们,如果不晓得他们已经死了,跟着去就再正常不过了,如果晓得他们死了,稍稍动之以情,亲人们还深陷在失去亲人的悲痛之中,也会跟着去。伥鬼就把他们带到老虎面前,老虎下口把他们给吃掉。”
“不会哟,这伥鬼这么贱?”曾银贵问道。
喻广财这时候开了口:“其实也不是他们贱,他们也不想这样做,虽然自己已经死了,但那毕竟是自己的亲人,有几个人下得了手?但是他们因为是被老虎生吃的,所以,他们的灵魂会被老虎给困住,如果不引人来吃,老虎饿得心慌了,就会啃食他们的灵魂。虽然这时候他们已经没有了生命,老虎再咋样咬,也咬不死他们了,但是,这样一来,他们又会经历一次死前的痛楚。”
“但是,这后山上的东西也不是老虎吧?而且它不是已经死了吗?”曾银贵追问。
喻广财说:“的确,如果是老虎,这万家这么多下人,肯定认得出来。这伥鬼其实在传统上是被曲解的一个说法,不仅仅是老虎,如果生吃了你的是一条狗,一只猪,你也会变成这样,只是老虎吃人最多,大家就这样认为。至于它是不是已经死了,这的确关系重大,如果它现在还没死,伥鬼将你引上山去,你面临的最多是一个老虎或者其他猛兽,它有血有肉,如果你跟它放手一搏,你还有胜出的可能性,历史上不还有武松打虎的传说吗?可是,如果对方已经死了,你去跟哪个搏斗?”
“啊?那不就只有活生生地等死了。”曾银贵难以想象那个场景。
“所以,幸好当时你没有进那个洞子。”
曾银贵长舒一口气,说:“说实在的,其实当时我是真的准备进去的。”
“我晓得。”喻广财笑道,“可是那个伥鬼最后没有让你进去,而是把你吓跑了。”
“对啊,为啥子?”曾银贵好像到现在才想到这个问题。
喻广财眯起了眼睛:“根据我的判断,刚才引你上后山的人应该是这万家的二夫人。她生前心地善良,肯定也是被那山洞里猛兽逼得没办法才钻进那口棺材里,引诱你上山的。可你在上山时对她说的话,还有你的行为,可能对她有所触动,所以她决定放你走。”
“鬼也会发善心吗?”曾银贵问。
喻广财说:“其实也不一定,有可能她死的时间短,加上她天生一颗悲天悯人的心,所以才会这样,我相信,再过一阵,她也会受不了那洞子里猛兽的折磨,会下山来再次害人的。”
喻广财说完,几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爷爷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这个伥鬼咋个就会晓得我们身边最亲的人是哪个?”
喻广财说:“也不一定是最亲,伥鬼嗅觉非常敏锐,只要你一靠近,他们闻一闻你的味道,就能晓得你过去的一切,所以,他们会挑选其中对你来说你最关心的人下手。”
“难怪我会遇到它变成莫晚的样子。”爷爷说着,回头望了莫晚一眼,莫晚有些羞涩地垂下头去。
原本他正沉浸在这份陶醉之中,曾银贵突然从凳子上起身来,说:“我看我们还是回房间去休息了吧,明天再想办法收拾那洞子里的怪物。”
他的这句话,以及显露出来的紧张的神色,让爷爷突然回想起了什么。爷爷笑道:“哈哈,既然我在那个时候遇到的伥鬼变成莫晚的样子,那银贵师兄你咋个会遇到伥鬼变成……”爷爷的目光从曾银贵身上转移到了罗琪身上。
罗琪的脸在灯光的映射下,烧成了一片潮红。喻广财等人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曾银贵倒像是一个被扒光了裤子的孩子一样,羞答答地冲出了爷爷和喻广财的房间,接着听到隔壁传来了一阵重重的关门声。
喻广财见状,乐呵呵地说:“我看又有一桩好事要近了。”
“师傅,你在说啥子哟!”罗琪娇嗔了一句,从凳子上起身,拉着莫晚也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