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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砂脸老道说:“惭愧,提起那个飞贼,还是老道我埋下的祸根,早知此人为非作歹,当初我就不该传他一身本领。”
费通暗暗吃惊,听说飞天蜈蚣在阴阳枕中得了仙传,原来此言不虚,万一这老道护犊子,只怕不好对付。
朱砂脸老道告诉费通且放宽心,他不仅不会偏袒飞天蜈蚣肖长安,还要助官差一臂之力,说罢带路走出石室,点指远处一座险峰,峰顶有个无底洞,飞贼就躲在其中。
窝囊废往那边一看可犯了难,险峰插天,高有万仞,相距又远,有道是“望山跑死马”,他这两条小短腿连驴也赶不上,走过去还不把腿跑断了?朱砂脸老道说:“适才你吃了交梨、蟠桃、火枣,从此在阴阳枕中不渴不饿、不乏不累,翻山越岭如履平地。”
费通往前跑了几步,真如老道所言,捷如猿,猛如虎,身上的劲儿使不完,眨眼已至峰顶。山峰裂开处,赫然是个洞口。正待进去捉拿飞天蜈蚣,却见洞中愁云惨雾弥漫,深不见底,看不出个中端倪,一阵阴风吹出来,顿觉肌肤起栗,手上的纸灯笼被吹得摇摇晃晃。灯笼里那点儿光亮忽明忽暗,变成黄豆一般大小,眼前什么也瞧不见,但听洞内鬼哭神嚎、凄凄凛凛,一声惨似一声。费通吓得周身上下冷汗直流,刚才那股子劲头顿时一泻千里,两条腿迈不开步子,再借他七十二个胆子也不敢进去,只得抽身退步。又觉眼前一花,自己还在原地,阴阳枕仍端端正正置于匣中。费通刚刚缓了缓劲儿,暗自惊叹世间果真有此奇宝,猛然又觉得脖颈子后面一阵发凉,一回头,就见那个当铺伙计笔管条直地站在身后,脸色惨白如纸,脖子底下一道血淋淋的刀口。窝囊废刚想客气两句,伙计却已等得不耐烦了,一把将他推出门去。费通心慌意乱地往回走,没留神儿脚下一个踉跄,再睁开眼发觉自己躺在家中,估摸着也就刚过子时。
费通这一宿担惊受怕,实不知如何是好,觉也没怎么睡,翻来覆去挨到东方吐白,五脏庙里打起了锣鼓点儿,起身一摸怀中的肉包子还在,看来夜里的事再凶险也不过是做了一场大梦。他本是心宽体胖之人,当时的财迷劲儿又犯了,跟捡了多大便宜似的,想想干脆先填饱肚子,再去找崔老道商量对策,挺热的天也不用回锅,拿起一个张口就咬,怎知一口下去形同嚼蜡,什么味道也没有,只得扔了不要。
等到天光放亮,费通起身出门去找崔老道,先是一通吹嘘:“我当多难呢,这不就跟做梦一样!”又说在阴阳枕中找到了一个地洞,里边阴风阵阵,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我带的灯笼什么也照不见,两眼一抹黑,如何找得到飞天蜈蚣?纵然有降龙伏虎之能,却也无从下手。遇上朱砂脸老道一事却只字未提,如果说梦中之事还得经人指点,总觉得脸上无光。
崔老道不能说破了底,还得捧着费通。他未曾见过阴阳枕,更不知道其中的情况,可他一肚子馊主意,听费通说完,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手捻须髯说道:“阴阳枕中是个无底洞,你手上的灯笼再怎么说也是凡间之物,照不亮不足为奇。世上有三盏灯千古不灭,头一盏是佛前灯,二一盏是照妖灯,三一盏是幽冥灯,进无底洞捉拿飞天蜈蚣肖长安,非得借此灯不可。”
费通一听“幽冥灯”三个字,当时好悬没尿了裤子,听名字就知道这灯不是给活人用的,可当着崔老道不能栽这个面儿,他就说:“既然如此,那就劳烦崔道爷你了,走上一趟把灯借来,我好去勾出飞天蜈蚣的三魂七魄,抹了咱这桩勾心债。”
崔老道连连摇头:“贫道可不敢去森罗殿前借灯,手上没有走阴差的批票,那不是擎等着去送死吗?”说罢让费通附耳过来,告诉他如此这般、这般如此,成败在此一举。
费通听得胆战心惊,倒霉就倒霉在崔老道出的主意上了,一次比一次邪乎,一次比一次凶险。我这命怎么这么苦,早知如此,何必当什么巡官,以前日子再不济,也能混个仨饱俩倒,晚上回家有酒喝,不至于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谁想要都能拎走。无奈事已至此,不听崔老道的又没别的法子可想,只得去盗取幽冥火,再探无底洞!
第十二章 三探无底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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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少叙,接说“三探无底洞”,眼瞅说到书底了,不单是这个回目的底,也是这部《崔老道传奇》的底。常言道“好饭不怕晚”,换什么东西也如此,好的都得留在最后,比如说吃饭,主菜向来最后上桌,先上的冷拼那叫压桌碟;再比如两军阵前打仗,列开阵势之后,偏将、副将、先锋官上去一通厮杀,谁把谁斩于马下无关紧要,因为大将压后阵,主将最后出来一战定胜负;还比如折子戏,一人唱一段的那种,真正的名角儿、大腕儿得攒底,他不出来台底下一位也走不了,这叫大轴;园子里的什样杂耍更是如此,前面的叫垫场,说相声的万人迷再火也只能排在“倒二”,攒底的必须是大鼓,真懂行的观众都是后半场才进来坐定。所以说咱们书说至此,这才有大热闹可瞧。
前文书正说到“窝囊废”费通费二爷,当上了天津卫五河八乡巡警总局缉拿队的大队长,官当得不小,手握实权,不敢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至少黑白两道、官私两面都得高看他一眼。不过他这个缉拿队大队长,不是凭真本事当上的,全靠溜须拍马、冒滥居功、贿赂上司,再加上该他走运,前赶后错捞了这么一个肥差,这就叫“不知哪片云彩有雨”。当然了,这话咱得分怎么说,那个时候正逢乱世,但凡能混上一官半职的,大多是靠歪门邪道,有真本事的人反而横遭排挤。咱不提别人,单说天津城缉拿队的费通费大队长,一个人不可能总走运,人这一辈子三衰六旺,有走运的时候就有倒霉的时候。孙猴儿那么大能耐,须菩提祖师座下弟子,会七十二般变化,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手里的兵刃是龙王爷他们家的顶梁柱,可是赶上走背字儿,还让五行山压了五百年。何况费通连猪八戒也比不了,刚走了几天的时运,倒霉事说来这就来了。
头些日子,窝囊废得走阴差的张瞎子相助,将飞天蜈蚣肖长安活活困死在乱葬岗子,尸首交到巡警总局,销了这个飞贼杀人越货的案子,又领赏钱又当官。怎知张瞎子吓唬他,说阳间的案子销了,阴间的案子可还没完,肖长安吐出三魂七魄遁入阴阳枕,城隍老爷面前没法交代,给了费通一张勾魂的批票,让他勾来飞天蜈蚣销案,否则拿他凑数。费通迫于无奈去找崔老道商议对策,在阴阳枕中找出了飞贼藏身的无底洞,可是里边黑灯瞎火什么也看不见,根本无从下手,到哪儿找肖长安去?一肚子坏水的崔老道,又给费通出了个馊主意,让他去借幽冥灯上的鬼火,二探无底洞。
也就崔老道想得出这个损招儿,列位您想想,这可不比抽烟没带火,找别人借来用用,幽冥火能说借就借给你吗?你还得起吗?费通心想:“官差当到我这个份儿上,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往后谁也甭说我是窝囊废,哪个不是窝囊废,你去借一趟给我瞧瞧?”奈何被挤对到这一步,横竖落不了好,不去借这鬼火,张瞎子也饶不了他,思来想去,不得不铤而走险,死中求活。再加上崔老道紧在一旁煽风点火:“费大队长,你尽管把心放肚子里,贫道自有法术,你按我所言,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定可进退自如!”
费通记下这番言语,从崔老道家出来,离开南小道子胡同,路上买了不少东西,拎着大包小裹回了家。买的什么呢?全是他平日最爱吃的东西,鸭脖子、鸡爪子、牛眼珠子、羊蹄子,再加上水爆肚、羊杂碎,四张葱油大饼,外带半斤老白干儿。那么说堂堂的一个缉拿队大队长就爱吃这些零碎儿?您别忘了他才吃了几天正经干粮?费二奶奶家法又严,吃油炸花生米都论个儿数,这顿多吃了一个,下顿就得扣俩。如今来说,费二爷官运亨通,扶摇直上,隔三岔五就有人给他行贿,腰里的钱也富裕了,可是总归跟人家大门大户出来的比不了。在他看来,这就是最好的东西,有滋有味儿,吃着还解闷儿,到死都吃不腻。
到家把这些零七杂八的摆在桌子上,坐下来端起茶壶,“咕咚咕咚”先灌了个水饱儿,用袖子抹了抹嘴,吐出嘴里的茶叶梗,坐在那儿是唉声连连,长吁短叹。费二奶奶一瞅费通买这些吃的,不知道这位大队长想干什么,再瞧瞧他脸上的神色,跟霜打了秧似的,准是又摊上事了,开口问道:“这一次又让你刨谁家的祖坟?”
费通一撇嘴:“合着我不会干别的,光会刨坟?”
费二奶奶冷嘲热讽:“不刨坟,你愁眉苦脸的干什么?还买这么些东西回来?再不吃怕吃不上了?”
费通心想:“这个话是不中听,可也没说错,吃完了这一次,还指不定有没有下次呢?趁着还能吃,我可得吃够了,撑死的总比饿死的强。”他让费二奶奶别说闲白儿了,擦桌子拿碗筷,两口子一起喝点儿。这些东西全都在荷叶包里裹着,也不用装盘,解开摊在桌上就能吃,待会儿还省得刷家伙了。等摆齐了酒菜,费通喝下三杯闷酒,对费二奶奶说:“给我找身你的衣裳,颜色儿越艳越好,嗯……胭脂水粉也拿出来。”
费二奶奶手中的酒杯往桌子上一蹾,两眼一瞪:“我说窝囊废,你又出什么幺蛾子?这刚当了几天人啊,就看老娘不顺眼了,还要再娶个窑姐儿回来,想造反是吗?”
费通连连摆手:“我的二奶奶,您就饶了我吧,这都火烧眉毛了,我哪还有那个心思?”
费二奶奶一想也对,谅费通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拿她的东西送人,但是一个大老爷们儿拿妇道人家的这些东西干什么呢?问了费通半天也不说,只称惹上麻烦了,崔道爷给出的主意,让他扮成女人睡觉,方可平安无事。费二奶奶一向迷信,得知是崔老道的吩咐,平日里又常听费通念叨崔道爷长崔道爷短,这主意听似不着四六,说不定里边道法深了去了,也就不多问了。去里屋的躺箱中翻出一套压箱底儿的衣裳,上身是水绿色的桑绸小褂,下身一条大红的罗裙,谈不上多好,可是够鲜亮的,都是自己在娘家当闺女时穿的。别看费二奶奶跟母夜叉也差不了多少,走在胡同里地动山摇,说起话来嗓门震破天,可毕竟也是女子,哪个不想粉妆玉琢?东施不还效颦吗?费二奶奶之所以变成如今这样,还不是因为嫁给窝囊废以来,着不完的急,生不完的气,万事不顺心,才动不动就火冒三丈。拿完了衣裳,费二奶奶又把胭脂水粉拿出来,帮着费通往脸上抹了一遍,从头到脚全捯饬完一照镜子,简直不能看。窝囊废本就是五短身材,竖起来不高,横下里挺宽,圆脑袋,圆肚子,赘肉囊膪真是不少,穿上这么身花红柳绿的衣裳得什么样?真应了那句话叫“狗熊戴花——没个人样”。脸上更热闹,扑上半寸厚的香粉,鼻子都快平了,两腮抹了胭脂,嘴上涂着唇脂,脑袋裹上一条绣花的头巾,比庙中的小鬼还吓人,真见了孤魂野鬼,还说不定谁怕谁呢?费通也知道自己这扮相好不了,不忍心多照,吃饱喝足了,将两只鞋一反一正摆在床前,又让费二奶奶“护法”,借酒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