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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拟南芥
内容简介
东南亚某国的监狱突然遭遇地震,整座监狱被埋入地下,并且不断遭受着余震和堰塞湖的冲击,而幸免于难的狱警和囚犯,分成两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阵营,在最紧迫的时间,用最原始的工具,展开了争分夺秒的求生之搏。他们一面躲避着大自然的灭顶之灾,一面提防着身边人的诡谋诈欺,既有团结一心、精诚合作,又有尔虞我诈、分崩离析,在往日恩怨的纬线和今时竞生的经线交织中,包含着密室、身份替换、时间诡计等等不可能犯罪元素的谋杀一幕接一幕地上演……
楔子
菩萨轻轻走过去,把蜘蛛丝拿到手里,把它投向地狱。
地狱的最深处是血池,犍陀多和其他人一块在血池底浮沉着。他无意中抬起头,眺望血池昏暗的天空,那凄凉的黑暗中,竟有一缕银色的蜘蛛的丝,闪着一线细微的光,从天旁垂到他头上。
这是慈悲的希望。
犍陀多想,若是抓紧这条丝,升上去,一定可以逃脱地狱,也许还能够升到极乐天堂去呢。于是他紧紧地握住了蜘蛛丝,拼命向上爬。
血池,离他越来越远。如果就这样往上攀爬,也许就能够离开地狱了。
但犍陀多低下头一看,看到自己的下面,无数人也攀了上来,长长一串,如蚂蚁一般。
犍陀多又惊又惧,这条微细的蜘蛛丝,怎么能够禁得住这么多人的重量呢?
“下去,快滚下去!”他冲其他人喊道。
但成千上万的人还源源不断地从漆黑的血池往上爬,仿佛下一刻蜘蛛丝就要断了。
“喂,这蜘蛛丝是我的。谁说你们可以上来的?别弄断了它,下去,下去!”他伸出手,想把自己身下的蜘蛛丝掐断,那一刹那,蜘蛛丝忽然断了。
犍陀多连叫喊的时间都没有,就如被风卷着的陀螺一般,咕噜咕噜地旋转着,又落到暗黑的血池里了。
而极乐的蜘蛛之丝悬挂在半空之中闪着微光,随风摇动,只不过再没有人能碰到那根象征着天国的蜘蛛丝了。
呜呼,罪人们依旧在地狱的坑底,痛苦的哀嚎。
未盖棺
九月十七日,这是个普通的日子,年年都有九月十七日。据说一年中的每一日都是节日,但都是节日的话,反而失去了特殊的意义。
九月十七日,它不是什么重要的节日,它在一年之中可有可无……直到某一天,它在数十万人心目中有了意义,他们强烈地希望抹去这个日子。
从九月十六日直接跳到九月十八日,这样一来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死去。
闭路电视里的影像没有异常,凌晨时分,狱警陈克明跷着二郎腿,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眼皮越发的沉重了,他想眯一会儿,可上司洪森还在四楼的办公室里值夜班。
万一洪森下来巡视呢?这里可是一处私营监狱,他们狱警和普通的上班族没什么区别。近来典狱长一直都在说要整顿风气,陈克明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被抓到偷懒。他已经四十二岁了,有老婆孩子要养,这个年纪再找工作可不容易。
闭路电视的屏幕中,还是没有任何异常,牢房里的犯人都睡着,沉沉睡着。
——和平就好了。
陈克明打了个哈欠,掏出烟,点了一根,准备提提神。
狱警这个职业,虽然也有个“警”字,但和普通的工作没有任何不同。
如果把案件比作火,那么社会上那些潜在的不公平、不合理就是柴草堆。案发就是小火苗引起大火。大火熊熊燃烧,烧尽一切相关者。警察热火朝天地缉拿嫌疑人,好比是灭火。等案件结束,有了定论,嫌疑人变成了犯人。那些犯人就是大火燃过的灰烬,而狱警的职责就是看守这些灰烬。
这是一份有些诡异的工作。最初陈克明怕得要死,他怕自己站在囚犯中间,稍有松懈,囚犯就会扑上来撕裂他。但后来他明白过来了,他害怕囚犯,囚犯也在害怕他。
在监狱里,其实就是一些人借着法律统治着另一些人而已,尤其是私营的监狱。这个处于数个大国夹缝中的发展中国家,面临着诸如人口密度高、社会混乱、监狱人口饱和等问题。
全国关押在监狱中的人员数量大概是总人口数的3。4%,且还在增长,整个监狱系统已是人满为患,原有的监狱设施远远不能满足需要,政府不得不大兴土木建造新的监狱。
由于罪犯越来越多,政府在监狱的兴建和管理上的开支也越来越大,公立监狱日渐陷入资金不足、管理混乱的尴尬局面,政府又不得不将监狱逐步私营化,以求解救整个监狱行业。
投身监狱业的富豪简直像是挖到了金矿。他们不必担心“员工”休假、罢工,所有“工人”都是全职的,从不迟到或缺席。囚犯是最廉价的劳动力。
比起狱警,陈克明觉得自己更像是个严厉的工头,他一句话就可以关一个人禁闭或者让他饿着肚子工作一整天。
囚犯们早就被十个小时以上的机械性工作掏空了精力。
这也让狱警们忘了一件重要的事——囚犯始终是囚犯,他们手上沾过血,犯过骇人听闻的案子。有朝一日,局势颠倒的话,囚犯们又会如何报复?
可这样的场景只会在犯人的美梦和狱警的噩梦中出现,看看这铁栏杆,再看看这结实的混凝土墙,野兽怎么可能出逃?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陈克明又看了一眼屏幕,阿卡出现在屏幕里,他已经巡视到一楼,再过不久就能回到值班室了。仔细听,耳边不止闭路电视传出的沙沙声,还有哗哗的雨声,豪雨声。
陈克明想,多久没有这样大的雨了呢?像是要淹没整个世界。
陈克明拿出棋谱看了起来,准备等阿卡回来,和他下一局棋。陈克明的棋艺并不高,但却很喜欢下棋。
叮铃,叮铃……
阿卡挂在腰间的钥匙,随着走动发出细碎的声响。
阿卡三十五岁,正是不上不下的年纪,想出去拼一把,可他的时间不多了,男人一旦过了四十岁就不能折腾了。沉寂下来和他的同事陈克明一样?他心中的热血却不甘冷却。想到最后,他开始埋怨自己对于职业的选择了。
他当初为何会选择狱警这个职业,因为自己的父亲是狱警?阿卡是本地人,山区建了监狱后,他父亲就在监狱工作,等他退休后,阿卡就接过了担子。这让阿卡没机会走出去看看这世界。
虽然蜘蛛山监狱主要关押的是重刑犯,但由于严苛、有效的管理方式,连续几年都被评为模范监狱,所以电影里出现过的惊险场面,阿卡一次也没遇到过,他的工作平静如水。
他恨这样的生活。
阿卡低头看了眼表——凌晨五点三十二分了。
外面是豪雨,无数的雨水,倾盆而下。
隔着冰冷的雨水,监狱的灯光一片模糊。蜘蛛山监狱处于蜘蛛山的阴影处,蜘蛛山不高也不峻,如同一只趴着的蜘蛛一般。它不是单独的一座山,而是由连绵的几座山组成,在丘陵地区只能算普通而已,它安静地趴在这块土地上也不知道多少年月了。
景色普通,登山者寥寥,山上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特产。唯有几处长满枞树的林地,属于私人财产。
枞树,据说是制作棺椁的树种。有时候,在远处眺望山上,雾气衬托着墨绿的树,绿得发黑,嚯,仿佛山上堆满了棺材,而枞树林附近就是蜘蛛山监狱,监狱和棺椁实在相配。
监狱方方正正,如倒扣的一个盒子。灰白色的外墙上印着“蜘蛛山监狱”五个大字。
监狱左侧有一块菜园,那是狱警们开辟出来,自给自足,自娱自乐的。监狱处于荒凉的地段,十几公里外才有几个小村落,狱警们多来自那些村落。监狱的物资补给并不方便,卡车半月才来一次,将食物、衣服、药品送来。
一块菜园能聊以自慰,又能贴补供给,是件好事。
深深的夜里却透出些许不平静,养在监狱操场边上的狼狗,本来窝在木制犬舍之中躲雨。突然,它蹿了出来,朝着蜘蛛山狂吠,不要命般地想要挣脱脖子上的项圈,逃离这里。
汪汪汪汪汪汪……
可惜它的叫喊淹没在了无穷无尽的雨声里。
另一个反常之处是蜘蛛山的群鸟,本该安歇的鸟儿疯狂地飞出森林,无数鸟儿在空中相互碰撞,一些麻雀和乌鸦在狂风暴雨中狼狈地败下阵来,狠狠摔到地上,裹满泥土,再也起不来了。
究竟是什么让它们冒死也要离开?
距蜘蛛山一百公里外的大城市,夜空并未被雨云覆盖,整座城市都在一片晴朗的静谧之中。黑夜并不是纯黑的,如果把城市的灯光全部熄灭,再去望天,就会发现天是幽蓝的,幽蓝到了极点,显得深邃。
街道角落里躺着酒鬼,呕出了胆汁。送奶工蹬着自行车挨家挨户地送奶。加完班的工作族揉着浮肿的眼圈……
没有一个人想要望向天空。当然就算望向天空,他们也看不到什么,城市的现代之光遮盖了原始、自然的力量。
正当平凡的一日即将开始之时,突然之间,天地异变,先是天边亮起了一道红光,宛如不动明王的利剑出鞘,直直地破开地壳,插入云霄。
一些人熬着夜,收看海外节目的年轻人发现电视机屏幕闪了几下,而街上的出租车司机则发现收音机受到了干扰,收音机失灵了,声音忽大忽小,时有时无,调频不准,全是噪音。
终于有人抬头了,等候着早班车的中年男人看到了这簇红光,他愣了一下,双目瞪大,惊恐到无以复加。
那是地光,也被称作地震光,是强震动前的征兆,诡异的光。
他大喊之时,整个世界都跟着尖叫。
地震来袭的警报,响彻了整座城市!
天旋地转,街道开裂,摩天大楼巨大的玻璃幕墙轰然坠落。被窝里的人,挣扎着,衣不蔽体地往外逃去。
成片的建筑在摇晃中散架,发出阵阵呻吟。
死亡无处不在。
“轰隆——”
又一座摩天大楼倒塌了,碎裂的钢筋混凝土如同雨滴般纷纷坠落,毫不留情地砸向逃窜的人群,殷红的血光四处飞溅,如妖花般夺目。
路灯的灯光,闪烁了几下便熄灭了,电力系统已被破坏。
天空中出现了另一种光,火光。房屋间冲出了一股炽热的波浪,滚滚浓烟如同铺天盖地的沙尘暴一般,腾空而起,火焰迅速蔓延着。
城市啊,摇摇欲坠,正在哭泣。
史称“九·一七大地震”的灾难发生于一九九五年九月十七日凌晨五点四十五分,地震规模为里氏七点三级。全震灾区共死亡八千余人,受伤约三万人,无家可归的灾民近三十万人;毁坏建筑物约十万幢;公路、铁路都遭到严重破坏……
那蜘蛛山的情况又是如何呢?
监狱消失在了蜘蛛山的影子下,仔细观察,蜘蛛山似乎往前走了一小步。
蜘蛛会走,而山不会,但现在蜘蛛山借着地震的力量动了,迈出了它的一小步——山体崩塌了一部分,夹带着无与伦比的力量扑向蜘蛛山监狱。
监狱与山脚有一段距离,本来不可能被波及,只是地震的威力远非人类所能想象,小半座山的山体崩裂,引发了泥石流,再加上地震本身的影响,导致监狱东边一侧被彻底摧毁。
幸好,监狱最使人称道的便是坚固,厚实的墙壁,林立的柱子,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