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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孟教授的女儿,我父亲在圣约翰二十多年,桃李满天下,文化界多有学生朋友,只要和我结婚,就有大好的前程等着他。宋问追求我失败后,娶了一个小杂货店主的女儿,他这个人不太会讲话,也没有什么魄力,老婆又是个庸俗妇人,从此就一蹶不振,在林海阳的阴影下战战兢兢十余年,也很是可怜的。”
叶限忍不住冷笑:“他很可怜?那范小姐岂不是更可怜?她又做错了什么?只因为是个老处女觊觎不该觊觎的男人,又讽刺宋问两句,宋问反驳过去骂上几句也就是了,他却能花钱买凶去侮辱范小姐,孟小姐,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竟然还有这种事?我死后一直在我家附近飘荡,因为这一份执念迟迟无法离去,我只知道宋问要找林海阳报仇,并不晓得他还做了这等事,那位范小姐我是知道的,不比我小多少,相貌长得一般,性格也不是多好,当然,这都不是她被人侮辱的理由,大家都是女人,我能理解叶小姐的愤怒。”
“我愤怒什么,她和我有什么关系?”
叶限兀自嘴硬。
那幽魂扑哧一声笑了:“我在阴阳界飘荡两年,虽然没有什么法力,也算是见识了点东西,我听别的游魂说过叶小姐的事情,都说你是面冷心热,是个好人。”
屋外传来一声轻笑,叶限恼怒地瞪了外面一眼。幽魂有点害怕,全身蜷缩成一团,不住发抖。
“没事,是我的伙计,他什么事情都知道,也能看到你,你不用害怕。”
叶限低声安慰她。
那幽魂定了定心神,捂着胸口道:“我有心脏病,一旦受了惊吓刺激就容易这样,叶小姐见笑了。”
“我查了你的死亡记录,上面写的是心脏病发,你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既然这样,你为何说是林海阳害死你呢?”
“不错,我出生就有患有心脏病,这是我母亲的家族遗传问题,我母亲本来就不适合怀孕生子,她拼命生下了我,还没出月子就去世了。好在科学是在发展的,在我十多岁的时候,爸爸带我去日本做了心脏手术,我的病情得到很大程度的缓解,只要准时服药不受刺激我是可以活下去的。”
“你的意思有人刺激了你,并在你的药上动了手脚?”
叶限敏锐地察觉到她话里有话。
“对,那个人就是林海阳,他进了浦江晚报后凭借我父亲的威望渐渐高升,一次舞会他认识了石社长的女儿石翠萍,石家是文化世家,在北平和天津都有报社,在新闻界发展,搭上石家自然就能飞黄腾达。”
叶限感慨,真是一个典型的靠女人往上爬的故事,看来林海阳走的每一步都是精心布局的,利用女人一步步的实现自己的目标,当然这个林海阳自己本身也不是个庸人,只是缺少崭露头角的机会罢了。
“他也并不爱石小姐,不过是利用她,和利用我一样。我们都是他的踏脚石,他的机会而已。”
幽魂彷佛看穿了叶限的心事,语带讽刺:“石小姐以为我是她和林海阳结合的最大障碍,想出各种办法针对我,刚开始给我寄死猫死老鼠,到后来大摇大摆来到我家和我摊牌,刺激我,她以为我被气死了她就能得到林海阳,稳坐林太太宝座,可是我死了两年,林海阳很还是没有娶她。”
“啊,你刚才说林海阳心里还有别人!”叶限追问,“那个人是谁?”
“那是别人的妻子。呵呵,说白了其实是一个得势丘八的小老婆,叶小姐你现在知道林海阳为何要凭借女人努力爬向上流社会了吧?其实只是为了多看那女人一眼。”
幽魂的声音开始凄厉起来,很显然,她不是一个合格的鬼魂,竟然还有七情六欲,还会为害死自己的男人伤心愤怒。
第十二章 深渊(三)
白昼的光,如何能够了解夜晚黑暗的深度?——尼采
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
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
曲士不可以语于道者,束于教也。——《庄子·秋水》
周六上午是浦江晚报日常例会。
林海阳正在总结本周的工作,布置下周的新闻热点,忽然就见一个女人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众人一起回头,一看原来是范小姐。
她本来就不是美女,相貌实在一般,这几天不见更显枯槁,眼神呆滞。有女同事反应过来,急忙站起身走上前去:“范小姐,你来上班了啊。”
“是啊,范小姐,你可以在家多休息几天的。”
林海阳也说道。
“林海阳!”范小姐抬起头,伸手指着林海阳,一字一顿的说,“你为什么要害我!”
林海阳大惊:“我?害你?你在说什么?范小姐,你的遭遇我深表同情,但这不是你跑来发疯的理由。”
旁边的女同事扶住她,也柔声却道:“是的呀,范小姐,总编知道你出事了一直很担心的,还号召大家帮你捐款,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好啦,大家知道你最近受刺激太大,还是回家先休息几天吧。”
说着就往外拉扯范小姐。却没想到范小姐力气极大,一把甩开她就扑上去,抓住林海阳的西装衣襟不放:“你花钱找人害得我,你还不承认!”
林海阳看着自己高级定制的西装衣襟被她揪成一团,心疼的伸手去拽,范小姐抓得结实,口口声声地问:“你为何要害我?”
“我害你,我从来就没正眼看过你,还说害你?我每天闲的没事做吗?”
“我承认我喜欢你,全报社的人都知道我喜欢你,我长得不好看年纪又大了,你讨厌我可以直接和我明说,我不是那么不知道羞耻的人,你从来不说,我以为你是喜欢我这样的痴恋,没想到你竟然找人毁掉我!”
大家听到范小姐这么说,纷纷将目光投向林海阳。他们当然知道林海阳是不会对范小姐有一丁点想法的,但林海阳能稳坐报社总编位子,也不是个简单的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这种事情是做得出来的。特别是这件事对女记者而言,可谓感同身受,同情砝码就偏向了看起来弱势的那一方,看向林海阳的目光也都充满了探询和疑问。
林海阳这样聪明的人,立马察觉到气氛不对,气愤极了:“都看着我做什么,快把这疯婆子扯开。”
有拍马屁的男记者想去拉人,手刚碰到范小姐,她就开始浑身哆嗦,凄厉地叫道:“别碰我,走开,别碰我!”女记者们知道,一定是这几天的遭遇让她变成这样,都上前指责那男记者,那人一看大事不好,悄悄地躲在一边不敢出声。
“为什么要害我,你可以打我骂我当面羞辱我,为什么要做哪些事!”
范小姐哭得肝肠寸断,鼻涕眼泪抓了林海阳一身,林海阳素有洁癖,强忍着胃部不适,继续解释道:“是警察告诉你的还是……别人对你讲的?范小姐,你也读过大学,理智一点。”
“是啊,是啊,总编要想针对你有太多的办法,何苦弄那些下三滥的手段?”
有同样对林海阳有好感的女记者也在一边劝解。
范小姐渐渐冷静下来,想到昨天收到的那封匿名信。
那信只写了她的地址,没头没脑的,字迹也看不出笔体,都是类似印刷体的宋体字。
打开信,每个字都触目惊心,那信告诉她原来是林海阳花钱找人奸污的她,原因是因为她一直纠缠林海阳,他烦的不行就出此下策。
范小姐本来是将信将疑,可是那信中提到了穿香云纱衣服的男人。
那晚路灯很暗,范小姐只记得现场有三个男人,其中一个被她抓住了衣衫,衣料糯糯的手感像是香云纱,想到这里,范小姐彻底相信了这是一个知情人,她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一大早就跑来兴师问罪。
她将全部的愤怒发泄出来后,反倒渐渐平静下去,掏出匿名信,啪地一下拍在桌上道:“就是这封信,写的很真实,我相信一定是个知情人。”
林海阳拿起信,皱着眉头看完,叹口气说:“写的好标准的宋体字,写信的人文化水平不会低了,也许……”
他环视四周,目光炯炯:“就是在座的某个人。”
范小姐闻言,也神经质地歪头看着大家,所有男士都被她看得低下头去,不是害羞是害怕,因这女人的表情实在太骇人了。
“你是说,写信的是我们报社的人?”
范小姐像是个溺水的人,急于抓住每一根触手可及的稻草。
“我只是怀疑,这样的字体一般人写不出,倒是做记者的,做排版的,总接触宋体字,很容易就能写出流利的宋体字。而这个连香云纱这个细节都这么清楚,足以说明他就是害你的那个人,当时他可能就在现场。”
林海阳解释道。
范小姐此刻一冷静下来,也觉得林海阳分析的很有道理,便自言自语道:“是你们中的谁呢?我自问没有得罪别人,除了……林主编你。”
林海阳双手一摊:“我要想害你,有太多办法,我是不屑用这种下九流的方法的。”
“你前些天不是和宋编辑有冲突?”
一个男记者好心地提醒。
“不会是宋先生的,你们忘记了吗?宋先生还给范小姐捐了十块钱呢,以前他可是铁公鸡,一毛不拔的。”
一个女记者反驳。
“那就对了,俗话说狗改不了吃屎,事有反常必有妖,一个那么小气吝啬的人,忽然对和自己有过争吵的范小姐好心,你信这里面没有什么问题吗?”
几个男记者煞有介事地分析。
林海阳也觉得他们分析的有点道理,想了想说:“宋编辑家里有些事,明天才会来上班的。”
“不会是畏罪潜逃了吧?”有人喊道。
“谁畏罪?”一个声音传来,大家回头一看,心里惊呼,老天,怎么这么巧!只见宋问满眼通红站在门口,不过是一天多时间,他好像是老了十岁,颓唐苍老的不像话。
“林总编,我求你预支一个月的薪水给我,我儿子病了,急需用钱。”
他也顾不得面子了,当着众人公开请求道。
林海阳一直再众人面前撑着好同学的形象,现在被宋问直接这么问,脸一下拉长了:“老宋,你怎么……”
“我兢兢业业在报社工作十年,没功劳也有苦劳,就这一次预支薪水,你人前口口声声喊我老宋老同学,背后却对我翻脸无情,林主编,做人不要太两面。”
宋问为了救出妻子,真的豁出去了。
林海阳差点被他的话气死,但还要再人前维持应有的风度,为了显示大度,点点头说:“你早说孩子病了多好,非要转这么大一圈子。走吧,跟我去办公室拿钱。”
“不许走,把事情说明白,宋问,这信是不是你写的?”
范小姐伸胳膊拦住宋问。
第十三章 深渊(四)
宋问一愣:“什么?”
他装作关心地:“范小姐,你应该在家多休息几天。”
范小姐冷笑:“你敢做不敢承认吗?”
宋问看看众人,目光中满是疑问。
范小姐手里挥舞着一封信:“这信是不是你写的?在报社里我可就得罪你一个人!”
林海阳也盯着宋问,却见宋问面不改色,看不出一点惊慌:“一封信?怎么了,这信怎么了?”说着从范小姐手上拿过信,大概看了看,摇摇头,表示自己全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会议室内所有人都看着宋问,见他神态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