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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飞轻的母亲就是这样成为皇妃的。她那时明媚动人,像一只彩衣翩跹的雀,在得知这一消息后骑快马逃往极东之地,但在渡海前被抓了回去,押送入宫。金殿之上,少女眼神依旧倔强,伏身一动不动,高座之上的男人沉默良久,忽然说:
“你走吧。”
少女诧异抬头,对上了一双淡漠的黑眼睛。年轻的皇帝带着淡淡的倦意,背过身挥手:“走吧,你自由了。”
她愣了一会儿,缓缓站起身,一边盯着皇帝的背影,一边小心翼翼地倒退出门。走到金殿中央,她忽然停住了,抿着嘴说:
“我,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他并不回头:“你说。”
“你,真的是神吗?”
他低低地笑了:“不是。”
漆黑的夜里,姬飞轻一边看着窗外的流萤,一边假想着多年前的一幕。或许就是那一刻,母亲喜欢上父皇了吧,所以才愿意留在宫里成为皇妃。可她又为什么要养那么多鸟,放飞时痴痴地望着天空呢?
母亲很少谈论自己的过去。这是她唯一给姬飞轻讲过的故事。
夜深了,宫女们已经提着灯经过这里三圈。姬飞轻终于躺下,轻轻叹了口气:
她,真的不会来了吗?
已经第九天傍晚了。
姬飞轻一整天都在跑神。明天就要收到皇妃的画像,可他心中一片烦闷。
神女为什么还不来?
她是真的生气了吗?
如果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该怎么办?
面前,青铜编钟一字排开,轻纱飞荡,高烛泣泪。白衣乐师与朱衫舞女穿梭其间,金色的面具影影绰绰,他们身形轻盈如蝶,皮肤银白似雪,在庭上翩然起舞,身后白色水雾升起,渺渺茫茫,仿若仙境。
姬飞轻却看得索然无味。一是因为心事重重,二是因为这套舞几十年不换,他从幼时就看烦了。
终于,舞散了。姬飞轻打着哈欠站起身,沐浴更衣,在宫女婉儿萍儿的服侍下喝掉安神茶,迅速入睡,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晨,他醒来坐起身,听见“哗啦”一声——
黄色的信封飘然落地。
他怔怔地盯着地面:这不可能,没人能在夜间闯入寝宫放下这封信,皇宫里哪怕溜进来一只猫,数千名锦衣卫和弓箭手都会瞬间将它击成筛子。除了……他躬下身拾起信:
切记誓言,三年内不可纳妃,否则天灾将至。
今日朝上,不可看皇妃画像,尽数驳回,不得再议。
这是……神女的信!
姬飞轻的手指微微发颤,他赌赢了!神女果然又来了!
昨夜,一定是她飞入皇宫放下这封信的。姬飞轻一遍遍抚摸着清秀的墨迹,嘴角勾出浅笑。
姬飞轻一直带着这种浅笑走上朝堂,烦琐礼节过后,礼部呈上皇妃画像。他漫不经心地放在一旁,开始讨论水灾。群臣面面相觑,互相递着眼色,又不得不顺着皇上。
从赈灾到水利再到预备讨伐北狄,姬飞轻像往常一样尽职尽责。临近退朝,李尚书再也忍不住:“皇上,纳妃一事——”
姬飞轻摆手,带着淡淡的笑意:“不纳了。”
群臣骇然,李尚书有些结巴:“不,不纳了?微臣斗胆,敢问缘故……”
“心有所属。”姬飞轻终于低笑出声,“退朝吧。”
那个小骗子。他想,说什么只能来这里一次,昨夜不还是来了吗?
她让他怎么纳妃呢?那水晶般的一夜,她带来了他十八年漆黑生命中不曾见过的光,又带走了他漫漫余生中的所有期许,“曾经沧海难为水”,多么残忍的诗,她让他怎么纳妃呢?
见之不忘,思之如狂。
他只有赌下去,赌她会再来,赌她会爱上一个凡人,赌她有一天飞不动了,会掉落在他的宫里。
群臣大惊,小声讨论着,却只得依言行礼退朝。姬飞轻看见案几上的画像,刚要叫李尚书拿回去,却转念一想:
神女说,她来这里是为了阻止一场灾难。如果我全听她的话做事,她任务完成,定不会再来了。我不能尽然听她的,且在大事上顺着她,小事上违逆她。这样既止了天灾,又能让她多来几次,岂不两全?
于是,他手指一挑,画像轻盈展开——
那龙椅上年轻的身影僵住了。
此刻,李尚书混杂在退朝大臣中,心中百感交杂,却只能抿唇一言不发。太子太傅和老将军陪伴在他左右,摇头叹息。三人白发飘飘,互相搀扶着正要下殿。
“李尚书。”
忽然,龙椅上传来一声轻怒的呼喊。
李尚书、太子太傅和老将军三人同时僵住了。李尚书缓缓转过身,对龙椅恭敬行礼:“臣在。”
龙椅上的青年合上画,深吸一口气,威严的声音压制住情绪:“这画上的,是什么人?”
第三章
“你可知欺君之罪吗?”
是夜,当月色下黑翼少女滑翔入宫时,姬飞轻从鼓楼的琉璃顶上站起身,白色丝衫飘飘,声音冰冷。
少女在空中僵住了,但很快巨翼一抖,身如轻燕回旋,降落到鼓楼上:“不曾欺,何言罪?”
凉风四起,铜风铃、长明灯、白纱幔、银鸟笼……整个皇宫似乎在轻盈地飘荡。夜幕漆黑,孤月澄明,鼓楼托出一片高高的、湖一样的琉璃,冷银的月光在上面流动。正中央,两个相隔数米的身影正在对峙。一个洁白似玉人,一个漆黑如鸟雀。
在那玉人眼里,对面的少女紧抿着线条柔软的红唇,是漆黑世界中唯一的鲜红;在那鸟雀眼里,对面的少年有双很黑、很干净的眼睛,像是冷泉里透光的玉石。
许久,少女打破了沉默:“你看了那幅画?”
“看了,画上的女子和你长得一模一样!”姬飞轻的声音压抑不住愤怒,“她是扬州知府的女儿林碧歌,贤良温柔的官家小姐,一辈子没出过江南。”
少女垂下了眼睫。
“你是林碧歌吗?”姬飞轻踏着琉璃瓦走近,白衣和长发在空中飘荡,“你到底是谁!”
少女低头不语。
“是人是鬼?是妖是仙?”姬飞轻在她面前停下,“为什么说谎,为什么阻止我纳妃,那天灾又是什么?你说话啊!”
“我不曾说谎!”她终于抬起头,美丽威严的眼睛直视着他,黑翼在身后翩跹:“我来自三百年后,来阻止夏帝国一场大灾难。你问的这些都不可泄露。你只需记住,三年内不可纳妃,别的一切都不要多问!”
“告诉我!那大灾难是什么?”
“我真的不能说!”她终于露出了一点乞求的神色,“不要问了,按我说的做好吗?我是来救夏帝国的。”
“告诉我!把真相都告诉我!”他激动地看着她,向前一步想握住她的手腕——
霎时,嗡鸣四起,她展开双翼,瞬间越过他的头顶向远方翩跹而去,逃离了晶莹剔透的皇宫,消失在夜幕里。
身后,白衣少年像一尊雕像,死死盯住她离去的方向,手指在愤怒地颤抖。
“即刻宣林碧歌进宫受封!”
第二日早晨,当年轻的皇帝脸色铁青地走上金殿时,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遵、遵旨。”李尚书忙上前拜礼。
“林碧歌什么时候能到?”
“从扬州到京城,最少需要三天……”李尚书额上冒汗。
“三天后,我要在这儿见她。”姬飞轻声音冰冷,冕旒的珠帘在他眼前垂下一片阴影。
今日朝堂上的气氛格外压抑。大家小心翼翼地述职,几位老臣交换眼色,记忆中不曾见过皇帝这种样子,像是头愤怒的狮子,又像是个别扭的孩子。
姬飞轻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就是难受,从来没有过的难受。
为什么不肯告诉我呢?他想,她看他的眼神,就像是怜悯地看着一只挣扎的蚂蚁。
若她真的是为了阻止灾难而从三百年后来到这里,那他在她眼里到底算什么呢?一只无知愚蠢的蚂蚁?一粒需要被改正的棋子?一个历史上做错事的皇帝?
姬飞轻心头一片苦涩,她不肯告诉他灾难是什么,大概是觉得他无能吧。
可这是他的帝国,从十二岁登基起,他便怀着满心的热忱为之奋斗,每日每夜为芸芸众生忧虑或欣喜。姬飞轻注视着满朝老臣皱纹丛生的脸,酸涩的水流在胸间涌动:如果天灾真的发生了,该怎么办……
他必须知道灾难的真相。
无论用什么办法,他必须逼神女说出一切。
第四章
“你偏要这么做吗?你为什么不肯听我的话呢?”
鼓楼的琉璃瓦上,她近乎哀求。
“嗯,我决心娶林碧歌为妻,除非你说出真相。”白衣少年抱臂站着。
夜色中,她双目有些发红:“我不能说。”
姬飞轻心头微微一疼,随后冷脸别开了目光。
“第一次见面时,我骗了你,其实我一共能在这里待十五天,今天是第十三天。”她抿着唇,睫毛如羽扇般垂落,“求你听我的话吧,明天早上取消林碧歌进宫,好吗?”
姬飞轻遥望着夜色下璀璨水晶般的宫殿,没有回头:“除非你说出真相。”
“我还有两个晚上,你会改变主意的。”她轻轻叹息,随后双翼大展,准备像昨天一样飞翔逃离——
“砰!”
就在这一瞬,姬飞轻跳下了鼓楼!
他闭上眼,只觉得冷风在耳尖呼啸。四周空空落落。
少年白衣与长发飘荡,像只玉雕的人偶,要落地发出清脆的破碎声。
一个黑影冲了下来。
浓黑的夜幕与晶莹的皇宫连成一片,中间是两个小小的身影。漆黑的身影紧紧抱住洁白的身影,身后铁翼轰隆起伏,白雾袅袅上升。
在柔软的怀抱和巨大的嗡鸣中,姬飞轻睁开了眼睛。
她哆哆嗦嗦地看着他,眼睫微微打卷,沾着细密的水珠,声音微颤:
“不要、不要吓我。”
此刻,两人在风中摇晃。她的翅膀拼命地扇动,却似乎负担不起两个人的重量。
他看着她,忽然笑了:“其实这场灾难是我引起的,如果我死去,这场灾难就不会发生,对吗?”
“不!不!”她拼命地摇头,声音惊恐,“你怎么会这么想?”
“那么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样子?”姬飞轻垂下眼睫,“一粒该被修正的棋子吗?”
她张嘴要说什么,却忽然哽住了。因为他身上的悲伤是如此浓烈,仿佛一个溺水的孩子,不喊不闹,静静地注视大海淹没自己。
“你不告诉我真相,是因为我无能吗?”他低声说,“大概是吧。”
她说不出话,只是把他抱得更紧。
“但还是想恳请你,把真相告诉我。”他声音越来越低,“这是祖先们建立的帝国,如果是我带来了灾难,那还不如死去……”
“别这样说!”剧烈的情绪在她胸中翻滚,几乎要将她击垮。良久,她说:
“我把真相告诉你。”
他怔怔地抬头,几乎难以置信:他赌赢了。
“我们要飞上去。”她命令道,“我后背的木箱上雕着四幅图,第四幅‘湖心亭’上,你把小亭子按下去。”
他伸出右臂,摩挲着木箱按下了小亭子。
“咔!”
极细微的齿轮拼合声后,白雾混着灰烟冲出木箱,朱红的木箱开始疯狂咆哮,剧烈地震颤仿佛一颗要爆炸的心脏。
“咔嚓。”
从黑色铁翼的里面,折叠的金色翅膀伸了出来,瞬间展开,仿佛金丝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