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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魏求喜叫过魏宁吩咐道:“去看看喜神的七窍,辰砂是否掉落,若有脱落或者松动,便用辰砂重新补上,七窍不可通了生气。”
魏求喜从怀中变戏法般的变出一叠辰州符,交给孙子,道:“将此符分别贴在额头、胸口、双臂、双膝处,切忌,当新符贴上才可以揭去旧符,否则尸煞发作,后果不堪设想。”
魏宁应了一声,由于喜神身材高大,魏宁拉过一条长凳站在上面,喜神双目紧闭,七窍都用湘西特产的辰砂封住,魏宁人小胆大,面对尸体丝毫没有怯意,仔细将喜神检查了一遍。魏求喜则目不转睛地盯着东南角的那盏灯,火苗直直的,没有一丝颤动。
魏宁知道事关重大,丝毫不敢马虎,按照爷爷的指示将辰州符贴在指定的位置,然后再将旧符撕去,魏求喜接过符咒,双手一撮,在空中燃烧后化作黑蝶般散落。
魏求喜松了一口气,魏宁虽然年纪小,但是做事却是干净利落,丝毫不逊于大人——就算是现在的大人,恐怕让你对着尸体同处一室都不敢,何况是帮尸体换符咒。
忽然一阵穿堂风吹了过来,东南角的火苗一闪一闪,魏求喜脸色大变,连忙走上前去,希望护住跳动的火苗,而此时魏宁正背对着喜神,搬着板凳坐在椅子上。
呼,魏宁只觉得身后一阵阴风吹过,转过头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原来喜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的身后,两只原本闭着的眼睛已经张开,呼哧呼哧地吐着白气,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魏宁。
“爷爷!”魏宁吓得连忙大叫,可是魏求喜此时刚走到油灯旁边,离魏宁有四五米的距离,怎么赶得上正在魏宁身后的喜神?
“喜神走煞了!”张老四吓得大声叫了起来,从桌子上一蹦三尺高,向堂屋后跑去。
喜神从寿衣内探出长臂,惨白的手臂青得吓人,上面没有一丁点的血色,指甲又长又尖,且呈黑色,手臂上长着一寸来长的白毛,双手抓住魏宁倒提了起来。
“喜神息怒!”魏求喜从怀中取出一柄用铜钱串成的小剑,左手变戏法般点燃一串符咒,而此时,喜神好像根本没有听见魏求喜的声音,头机械般地摆了摆,发出卡咔嚓咔嚓的声音,将魏宁提得更高,仿佛要握住双脚活活将魏宁撕开。魏宁死命挣扎,可是奈何死尸似乎力大无穷,活活地抓住魏宁的双腿,任凭魏宁如何挣扎就是挣不脱。
眼看着魏宁就要被这具死尸活活撕裂了!
“疾!”魏求喜将手中铜钱剑上正在燃烧的符咒串起,飞快地跑向前去,铜钱剑直指死尸脑门,竟然直直地从死尸的脑门中穿了过去!
更奇怪的是,死尸没有流血。
“当!”一声巨响,铜钱剑穿过死尸的头部定在了后面的木板上,魏求喜拿起放在桌子上魏宁一直捧着的白碗,喝了一大口水,然后喷在正在燃烧的辰州符上面。
呼,辰州符遇水不仅没有熄灭,反而烧得更旺。
魏求喜喝道:“奉请喜神归位!”喜神似乎僵直了一般,双手停在半空中,魏求喜连忙将魏宁救下。
魏求喜将铜钱剑分别在喜神前胸、后心、双手、双脚各拍打数下,又从怀中掏出一个木制的钉子,硬生生地嵌入喜神的喉间七寸之处,叹道:
“你身前是个人物,没想到死了还是这么招煞,我只能用槐木将你的魂魄锁住,待你入土为安后,我自然会将你的魂魄放出,放你转世,若有得罪,请多多包涵。”
魏求喜又点燃几张符,将烧过后的符咒放入白碗之中,对惊魂未定的魏宁道:“喝下去,免得中了尸毒。”
魏宁看着水中黑乎乎的东西皱了皱眉头,但是依然勉强喝了下去。
这时张老四不知从哪里冒出头来,道:“刚才可是遇见鬼吹灯了?”
魏求喜点了点头,张老四道:“我长了这么大,这次可算是开了眼界,莫非是师父遇见了黑心商人,买的符咒、辰砂都是西贝货——现在的人啊,连死人的钱都敢骗,哪像我们当年,当心遭报应啊。”张老四叹了口气,大摇其头。
魏求喜淡淡地道:“这些都是祖上传下来的,并非临时买的。”
张老四摸了摸魏宁的头,道:“小朋友,有没有受伤啊,刚才你表现得真勇敢。”
魏宁显然对张老四刚才临阵脱逃十分不满,哼了一声,把头一别,不让张老四摸,张老四不以为意,道:“师父累了一宿,既然喜神尸煞解除,就早点休息,还是老规矩,我为师父们守灯。”
魏求喜皱了皱眉道:“不对,喜神招煞,我行脚从来没遇到过,别说是我,就是我魏家几代也没有遇到过——这附近一定有招煞之物,张老四,你可听说这附近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么?”
张老四摇了摇头,道:“我们这里一向干净,我没有听说过。”
魏求喜喃喃道:“这就真是奇怪了,应该不会这样啊!”魏求喜看了喜神一眼,此时他正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喉咙里的槐木格外醒目,魏求喜不得其解,以为自己想多了,便对张老四说:“那就麻烦你帮我看好这盏灯,千万不能熄灭,只要有一点动静,必须马上叫醒我。”
张老四道:“我又不是第一次看灯,这里面的利害关系我还是晓得的,你们尽管休息。”
魏宁被这喜神吓怕了,离喜神远远的,躺在魏求喜的怀中,不久就睡着了。魏求喜也累了,吩咐了张老四几句,靠在桌上也睡着了。
“不好!”魏求喜从梦中惊醒,猛地坐了起来,此时魏宁睡得正香,魏求喜将魏宁从怀中推开,只见东南角的油灯已经熄灭了!
而张老四居然在地上睡着了!
魏求喜连忙叫醒张老四,急道:“你,你怎么可以睡着!”
张老四迷迷糊糊地应了声,气得魏求喜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寻乡灯怎么灭了?”
“什么?”张老四吓得浑身一哆嗦,果然看见油灯灭了。
魏求喜气得直哆嗦:“不是说好叫你看好的吗!你,你怎么可以让它灭了!出大事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我昨晚睡得很早啊,再说,再说大白天的,怎么,我怎么睡着了?”
“我懒得跟你啰嗦,喜神呢?”
“喜神,喜神怎么了?”
“喜神不见了!”魏求喜气得面色铁青。
什么,喜神不见了,张老四这才反应过来,往门板后面望去,那里果然空空如也。
难道喜神走掉了。
“唉……”魏求喜长长叹了口气,从暴怒中恢复理智,道:“你也知道,喜神如果走煞了会发生什么事情,昨晚你也看见了,这还是我竭力弹压,并且七窍被辰砂封住的结果,如果喜神一旦七窍全开,变成尸煞,会是什么结果?”
“还记得一百年前溆浦的王家吧。”
张老四浑身打了个冷战,一百年前溆浦王家本来是赶尸匠中最大的一个家族,由于走失了一具尸体,变成尸煞,一夜之间将一个村二百多人全部杀死,王家为了赎罪,全家族74人,包括30多名赶尸匠全部自杀。从此溆浦王家从赶尸匠的历史中彻底抹去。
“现在怎么办?”张老四问道。
“找啊,天黑之前必须找到喜神,现在是白天,尸煞无法发作,如果天一黑,后果就不堪设想。”
“对,还等什么,赶紧去找。”张老四一拍额头。
“慢着,这事我开始就觉得蹊跷,你真的确定你们这里没有不干净的东西?”
张老四沉思了半晌,道:“真的没有。”
“这就奇怪了。”魏求喜道,“那有没有冤死的?”
张老四苦笑道:“这个就多了,这些年来年年战乱,死了那么多人,哪个不是含冤受屈的,如果都变成厉鬼了,这官庄镇的人早被鬼害死完了。”
魏求喜琢磨了半晌,忽然道:“你这里最后一个来住店的是谁?”
张老四想了想,道:“快四五十年了吧,当时来的好像是一年轻小伙子,也是接了一位喜神。后来……”
“后来怎么了?”魏求喜问道。
“后来不知道怎么了,被当地的保长捉住了,说他犯了罪,再后来就活活被这个保长给弄死了,死的时候听说眼睛睁得比牛眼还大,可怜,可怜啊!”
“喜神呢?”
“好像埋了吧。”
“埋在哪里?”
“好像就埋在六死五葬吧,我们这里人死了都埋在那里。”
“这就是了。”魏求喜点了点头,道:“定然是它在作祟了,这样就好办多了,按照时间算尸身应该是腐烂已久,已是有魂无身,喜神有身无魂,如果它们一旦合体了的话,就……”
“就怎么样,变人复活吗?”
“如果真的变人复活还好,也算是功德一件,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如果它们一旦合体,就会变成一具‘行尸’,为祸人间。到时候,我们就是百死也莫赎其罪了。”
第三章 喜神失踪
“宁儿,我们走。”魏求喜不再多做解释,带着孙子急急忙忙离开了“赶尸客栈”。
魏求喜带着宁儿出门却并不急着去寻找喜神,反而在“赶尸客栈”的一个角落停住了。
魏宁不解地问道:“爷爷,我们不是要去找喜神吗,怎么不走了?”
魏求喜微微一笑:“喜神,我们就在这里等,它就会来的。”
“什么?”魏宁不解地问道。
“唉,”魏求喜叹了口气,道:“孩子,你长大后就会知道,有的时候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妖魔鬼怪,而是人心啊!”
魏宁年纪小,哪里懂得魏求喜的言下之意,见爷爷不再说话,也乖巧地没有再追问下去。不一会,赶尸客栈的门开了,张老四神色慌张地探出头来,魏求喜爷孙赶紧藏好,张老四见四周没有人,便又进去,过了一会,张老四和两个抬着棺材的陌生人走了出来。
“我果然没有猜错。”魏求喜自言自语道。
等三人抬棺出门,魏求喜和魏宁才好整以暇地出来,魏求喜似笑非笑地看着张老四道:“我不是让你在家等着,你这是要干吗去呢?”
张老四见魏求喜并没有走远,知道自己的“好事”大概已经被魏求喜识破,神色有些不自然,干咳了一声道:“嗯,魏师父不是去寻找喜神了吗?怎么还不去,再过会太阳下山,就更加难以寻找了。”
魏求喜冷笑道:“我若是真的相信了你的话,恐怕这辈子都找不到喜神了。”
张老四皮笑肉不笑地说:“魏师父哪里的话,我们爷孙三人这不是有点急事,赶着出门。”
抬棺的两人前面一人40来岁,面相老实,是个标准的庄稼汉,后面的是一个稍年轻的后生,三人长得有些像,大约是祖孙三代吧。
魏求喜扬了扬眉毛,道:“你棺材里面装的是什么?”
张老四道:“还能有什么,昨天镇上死人,我们今天帮着抬棺下葬,魏师父麻烦让让,误了下葬时辰就不好了。”
魏求喜道:“能让我看看吗?”
张老四听说魏求喜要开棺验尸,神色有些紧张,道:“这个恐怕不好吧,人都已经死了,就不要再吵到他了。”
魏求喜森然道:“恐怕里面装的不是别人,而是我带来的喜神吧。”
张老四道:“怎么可能,魏师父真会开玩笑。”
魏求喜叹了口气,说道:“你知道你们哪里露馅了吗?”
“你们虽然也是准备充分,无论是我们师父的切口还是接喜神的规矩,你们都模仿得一点不差,足可以假乱真。但是却在一个小小的细节上出了点问题……”
“不可能,我们足足学了三天。”后面抬棺的年轻后生沉不住气,插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