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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留在这儿。”他说。
过不一会,福克先生跟年轻的艾娥达夫人握手告别,并且把他那个宝贝旅行袋也交给她了,然后他就跟着军士长领着的一小队人一起出发了。
临走之前,他对士兵们说:
“朋友们!如果能把人救回来,就给你们一千英镑的奖金。”
这时已经是十二点过几分了。
艾娥达夫人回到车站上的一间房子里去了,她独自在那里等着,这时,她想着福克,想着他仗义救人的气概,想着他沉着勇敢的精神。福克先生已经牺牲了他的财产,现在他又不顾自己的生命,为了尽义务,他毫不犹豫,甚至连一句话也不多说。在艾娥达夫人看来斐利亚·福克真是一个英雄。
但是密探费克斯却不这么想。现在他心里烦躁不堪,就象热锅上的蚂蚁。他在月台上走来走去。刚才他一时糊涂,现在清醒了。让福克走掉了,这事做得太糊涂,我是怎么搞的?寸步不离地跟他跑遍了整个地球,现在居然会同意他走开!现在他密探的本性又恢复过来了,他不住地责怪自己,他对自己的指责就好象是伦敦警察厅长在训斥一个由于无知而放走了一个现行犯的警员似的。
“我真是混蛋!”他心里说,“别人会把我的身份告诉他的。他这一走准不回来了!现在再到哪儿去抓他呢?唉!我怎么会给他骗住了呢?我费克斯口袋里有抓他的拘票!嘿,我真是个笨蛋!”
警察厅密探就这样在那儿胡思乱想,他觉得时间过得又长又慢,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一会儿,他想把这一切都告诉艾娥达夫人,但是,他知道这个年轻的女人将会怎么对付他。怎么办呢?他想穿过那漫长的雪野去追赶福克!他认为也许还能找到他,雪地上还留着那一队人走过的足迹!……但是过不一会儿,那些足迹就被一层新下的白雪盖上了。
这时费克斯泄气了。他现在心里真想放弃对福克的追踪。正在这个时候,眼前出现了一个机会,他可以丢下福克马上离开克尔尼堡继续他这次多灾多难的旅行。
事情是这样的:在下午快两点的时候,天上正飘着鹅毛大雪,忽然从东面传来几声汽笛的长鸣,接着一个黑呼呼的庞然大物,头上射出强烈的光芒,慢吞吞地向这边走过来了,它在浓雾里越发显得庞大,并且还带有一种神怪的气氛。
这时人们根本就没想到会从东面开来列车。通过电报要求增派的机车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到。从奥马哈开往旧金山的火车,也要等到第二天才能经过此地。但是,不一会儿,大家都明白了。
原来是一辆机车,不住地鸣着汽笛,慢慢地开了过来。这正是原来的那辆机车。它自从甩掉了列车以后,就以惊人的速度带着半死不活的司机和司炉继续向前飞驰,一直跑了好多英里,一小时之后煤烧得差不多了,火也小了,蒸气也减少了,它才越走越慢,最后在离开克尔尼堡二十英里的路上停了下来。
司机和司炉实际上都没死,只是昏迷了过去,过了很久,他们又醒过来了。
机车已经停了。当时司机看到四周都是荒凉的雪地,只剩下一辆光杆儿机车,后面的列车也不见了。这时,他明白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可是机车怎么会把列车甩下去的呢,这一点他怎么也猜不出。但是他毫不怀疑,列车一定是留在后边正处在进退两难的境地!
司机毫不踌躇地采取了应有的措施。把机车继续向前开,开往奥马哈,这是一条妥当的办法;如果退回去找列车,可能那些印第安人还正在车上抢劫,这是一个危险的办法……管他的!锅炉里添满了煤和木柴,火烧旺了,压力又加大了,大约下午两点钟的时候,机车倒着开回了克尔尼堡。这正是刚才在浓雾里鸣放汽笛的那辆机车。
旅客们看到机车和列车又重新衔接起来了,都感到非常高兴。这样一来这个不幸中断的旅行又可以继续下去了。
机车一到克尔尼堡,艾娥达夫人就出了车站,走过去对列车员说:
“你们就要开车了吗?”
“马上就开,夫人。”
“可是那些被捉去的人……我们那些不幸的旅伴……”
“我总不能让火车停在半路上!”列车员说,“我们已经误点三个小时了。”
“从旧金山开来的下一班车什么时候到此地?”
“明天晚上,夫人。”
“明天晚上!那就太晚了。你们得等一下……”
“没法等,”列车员说。“如果您要走,就请上车吧。”
“我不走,”年轻的夫人说。
他们谈的这些话,费克斯句句都听见了。刚才,什么交通工具都没有的时候,费克斯曾经发誓要离开克尔尼堡。可是,现在列车就停在他面前,马上就要走,他只要回到车厢坐上自己的座位就成了,可是现在,他的两条腿仿佛被一种不可抵抗的力量钉在地上了。他的两只脚象站在热锅上一样,他恨不得马上离开车站,但又下不了走的决心。他心里展开了剧烈的思想斗争,失败使他老羞成怒,他决定要干到底。
这时旅客们和几个受伤的人,包括伤势很重的普洛克托上校在内,都上车了。机车锅炉早已烧热,正在不停地呜咽着,蒸气从气门嘴上直在外喷。司机拉响了汽笛,火车开动了,转眼之间列车已经在白色的烟雾和飞舞的雪花混乱交错的原野里消失了。
密探费克斯留下了。
几个小时过去了。天气很坏,冷得要命。费克斯静坐在车站里的一张靠背椅上,动也不动,看起来好象他是睡着了。艾娥达夫人不顾风雪交加,时时走出那间为她准备的房子,到站上张望。她一直走到月台尽头,她想透过这些飞舞的大雪能看见点什么,她想隔着这完全阻碍着视线的浓雾,能听见些什么。可是什么都没有,这时她已被冻僵了。她又回到屋子里,准备停会再出来看看。但是一直是毫无音讯。
天晚了,那一小队人还没有回来。福克先生现在在哪里?他能找到印第安人吗,难道是在作战吗?这些士兵会不会在浓雾里迷失方向,正在瞎摸乱撞呢?驻克尔尼堡的连长,虽然不愿露出什么忧虑的表情,但是他实在也很心焦。
黑夜降临了,雪也下得小点儿了。但是天气却更加冷了。即使是胆大包天的人在这漆黑无边的原野里也会感到毛骨悚然。这时,既无飞鸟掠过,也无走兽奔驰,万籁俱寂,死一样的沉静笼罩着整个大地。
整个一夜,艾娥达夫人心里充满了不幸的预感和忧郁,她在那草原边沿上不停地徘徊,她被自己的幻想带到了辽远的地方,那里使她看到数不尽的艰险。在这漫长的黑夜里,她所感受的痛苦是无法描述的。
费克斯一直是待在那个老位子上。但是他也一样睡不着觉。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好象有个人走到他跟前,并且还对他说了几句什么话,但是密探听完了那个人的话之后,摇了摇头,就把那个人打发走了。
这一夜就这样过去了。清晨半明半暗的太阳轮廓,从弥漫着浓雾的天边升起,这时人们已能看到两英里以内的景物了。斐利亚·福克和那一小队人昨天是向南方追击的……而南方现在却空无所有。时间已经是上午七点了。
连长现在非常优虑,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要不要再派一队人去支援呢?该不该再派更多的人去为那些最初被俘的几个人去冒生命的危险呢?而这种援救又是那样希望渺茫。但是他的犹豫并没继续很久,他召来一个排长,命令他带人到南方去侦察一次,正在这时,人们听见了一阵枪声。是在发信号吗?战士们都冲出了堡垒,他们发现离此约半英里的地方有一小队人步法整齐地走了过来。
走在前面的是福克先生,他旁边是从西乌人手里救出来的路路通和另外两个旅客。
他们在克尔尼堡南边十英里的地方打了一仗。在队伍赶到之前不久,路路通和另外两个难友已经和押送他们的西乌人干起来了。当福克先生和士兵赶去援救他们的时候,这个法国小伙子已经用拳头揍翻了三个西乌人。
人们用欢呼来迎接这些救人的人和被救的人。斐利亚·福克把事前许下的奖金分给了士兵。这时路路通一再重复着说:“说实在的,应当承认,我的主人在我身上花的钱真不少了!”这倒确实是一句老实话。
费克斯一句话没说,只是看着福克先生,要分析他这时的思想情况是很困难的。至于艾娥达夫人,她双手紧握着这位绅士的右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路路通一到车站就东张西望地找火车。他还以为列车会在站上停着,等他上车就开往奥马哈,他还盼望能补救耽搁了的时间。
“火车,火车呢!”他叫着说。
“开了。”费克斯回答说。
“下一趟车什么时候经过这里?”斐利亚·福克问。
“得等到今天晚上。”
“哦!”这位不动声色的绅士只简单地说了这一个字。
第三十一章
正文第三十一章 斐利亚·福克耽搁了二十小时。这都是路路通无意之间造成的,因此路路通感到非常失望。他这一下子可真把他的主人搞垮了。
这时,密探走近了福克先生,问道:
“说真话,先生,您是急着要走吗?”
“说真话,很急,”斐利亚·福克回答说。
“我真的要知道一下,”费克斯说,“您是不是一定要在11号晚上九点钟之前,也就是说在开往利物浦的邮船出发之前到达纽约,有必要吗?”
“非常必要。”
“假若没有这次印第安人袭击火车的事,您在11号一早就可以到纽约了,不是吗?”“是啊,那样我在邮船开出之前十二小时,就已经上船了。”
“对,现在您耽搁了二十小时,二十减十二余八。您打算不打算把这八小时补上呢?”“步行吗?”福克先生问。
“不用步行,坐雪橇,”费克斯回答说,“坐带帆的雪橇。有一个人曾经要我雇他的雪橇。”
这个人就是昨天夜里跟费克斯讲话的那个人,当时费克斯没有答应雇他的雪橇。斐利亚·福克没有回答;费克斯指给他看那个驾雪橇的美国人,他正在车站前面溜达。福克先生便向那个人走过去了。过了一会儿斐利亚·福克跟这个名叫麦基的美国人一齐走进了克尔尼堡下边不远的一间小茅屋。福克先生看见屋里有一辆相当奇怪的车子。它是一具两根长木头上钉着一个木框做成的雪橇,头部微向上翘,很象那种无轮拖车的两条底板架子。它上面可以坐五六个人。雪橇靠前面三分之一处竖着一根很高的桅杆,上面挂着一张很大的方帆。这条桅杆下面由几条铁索结结实实地绑着,上面有条铁支柱,用来支撑这面巨大的布帆。后面装着一个单橹作为木舵,用来掌握方向。原来福克先生看见的正是一条单桅船式的雪橇。在冬季遍地冰雪的平原上,当火车被大雪阻碍不能前进的时候,就可以用这种交通工具,从这一站很快地滑到另一站。这种雪橇可以挂上很大的帆,水上竞赛的快船要是挂上这样大的帆就一定会翻跟斗。从后面吹来的风推动雪橇在草原的冰地上疾驰,它的速度即便说不比特别快车更快,至少也和普通快车的速度相等。
没有多大功夫,福克先生跟这个陆地小船的船主已经讲妥了价钱。现在风很好,西风刮得正紧,地上的雪已经结冰,只要几个钟头,麦基准能把福克送到奥马哈车站。那里的火车线路很多,四通八达,往来频繁,可以到芝加哥和纽约。这样就可能补上耽搁的时间。现在已无可犹豫,只好这样去碰碰运气。
福克先生不愿让艾娥达夫人在露天旷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