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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王大川的眼睛向着右后方瞟去，在看到那只指如削葱根般纤细白嫩的手后，不知怎的，心里像是落下了一块石头。
身后没有任何动静。
于是，王大川的身体机械一般缓缓转过来。
……
四目相对。
果真是拥有一副倾城倾国容貌的柳家千金柳乙黛。
有了前几次的经历，王大川倒没那么怕了。也或许是知道了自己有捉鬼师的血统……虽然，太祖爷爷留下的笔记里，那三句让人模糊不清的话仍心有余悸。
“你到底还是来了。”柳乙黛敛了下目光，看不出她的情绪，只是收回了手，目光似有似无地瞟了一眼王大川的右肩膀。
明明她那柔弱无骨的手已经离开，但王大川仍然觉得右肩膀沉重不已——那绝对不是一只手的重量。
王大川点了点头，上下打量着柳乙黛。
王大川不确定鬼市的经历是他“回”到了太祖爷爷王衍明的时代，还是一段前世今生的关系。也不确定眼前的柳乙黛还记不记得鬼市里发生的事情。
有一点他能肯定，现在的柳乙黛是对他没有任何攻击性的。而且……相比较在鬼市里那变成厉鬼的她，如今倒是有几分温婉柔和的样子。
“你不是说不来吗？”
柳乙黛的声音轻柔婉转，像是一种不知名的鸟儿。她垂着眼睑，一副乖顺的样子，随后抬起头，凝视着壁画上的自己。
王大川杵在一旁，愣愣地看着她的侧颜出神。
真是太美了。
而且，此时此刻，这种微妙和谐的氛围，刚刚好。
王大川心底升腾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在柳乙黛转过头疑惑地望向他的时候，才快速地整理好所有情绪，咳嗽了一声掩饰尴尬：“咳。那个……”
她说什么来？
哦，对，问他不是说不来吗。
等会儿，这好像是……他第一次梦见她的时候所说的话。
也就是说……她真的没有“参与”鬼市的经历？
王大川的大脑飞速地旋转着，挠了挠头，打着哈哈道：“我说不来，你就变了，变得那么吓人，我当然要过来。”
其实心里想着：尼玛老子都在鬼市和你交过手了，难道还怕你不成？况且……你虽然有点耍邢赶胂耄故峭闪摹�
“我那个样子，是不是很恐怖？”
柳乙黛说这话的时候，又转过头去，端详着画中的自己。
王大川勇敢地上前两步，凑近她，从她身上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很舒服。他默默吸了两口，耸了耸肩，开口道：“还好吧，可能鬼都是长这个样子。”
气氛有些凝重，柳乙黛的嘴角更是直接弯了下去。
……王大川心中吐槽：还不让人说实话了？好吧，他转移话题：“那个……墙上这些是你画的？”
柳乙黛好像琢磨了一下，随后点点头，目光像是瞟了一眼前面坍塌的砖窑，接着便转身往回走……不对，是飘。
王大川默默地跟在身后，用手电筒晃了一下——只见柳乙黛的脚根本就不着地的。
尼玛，这样看起来，还真是有些恐怖。
柳乙黛停在了一个窑洞门口，伸出纤纤玉指，指向外面：“你从这里出去吧。”
王大川一愣，不过想想自己的“梦”也该醒了，便没多想就要走出去。
就在刚要踏出窑洞门口的时候，王大川的脚步停住了。
这里，不同寻常。
王大川站在窑洞门口，轻轻眯了下眼睛。
虽然这里的每一个窑洞都大同小异，无非是用红砖混着黄土垒起来的拱形门，但站在这道拱形门下，却让王大川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似乎背后那道来自柳乙黛的目光也变得寒冷了起来。
明明之前进来的时候，没感受到这股子阴冷……那种刺冷的感觉，仿佛要钻进骨缝里一样。
心头渐渐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哈哈哈，这边出去不好走，我还是从另外的窑洞出去吧。”
王大川咧着嘴傻笑着，同时转身要从柳乙黛身边走过去。
结果没走成。
“柳乙黛”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
四目再次相对。王大川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充满了警惕和戒备，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面前美艳的女人，收敛起嬉皮笑脸的表情，严肃地问道：“你是谁？”
她有着和柳乙黛一模一样的皮囊，但绝对不是柳乙黛。
也或许……砖窑里的这个女人，和他在鬼市交手的柳乙黛，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只是他自认为是同一个女人而已……
脑海中跳跃出这个念头，王大川只觉得大脑快要炸开了。
好烧脑。
好复杂……
“我，就是柳乙黛啊。”女子笑吟吟地回答着，肤光胜雪，在这黑黢黢的窑洞中竟有一种晶莹剔透般的美，可她眼底的点点戏谑和不怀好意足以证明她并不是个善茬。
“你不是。”王大川紧张又笃定地回答，他下意识用手电筒扫了一下，结果照的她那张脸惨白惨白的，吓得王大川立马不敢瞎照了。
可是光源不小心扫到女子服饰上的时候，王大川的脑海中“轰”的一下炸开。
尼玛，他怎么没早点发现？
记忆中的柳乙黛要么凤冠霞帔、要么红绸罗裙，可这女子穿着却是有着暗暗蓝光的玉兰长裙，而且身段似乎比柳乙黛更加清瘦一点。
噗……王大川的一口老血鲠在喉，想吐也不敢吐出来！
“废话真多，你到底去不去？”女子似是有了几分不耐烦，蹙起眉头，声音也变得脆生了几分。
“去哪？”王大川瞄了眼身后这诡异的窑洞门口，尽量拖延时间想办法。
他隐隐有种感觉，如果他从这窑洞门口走出去，还不知道会走去哪里呢！
妈的，这群鬼怪，太可怕了！尤其是长得美的女鬼，一个比一个可怕！
第十八章 女童柯茗
谁知没等王大川耍赖逗留一会儿，那女子似是按捺不住了，一脚踹过去，幸亏王大川身手敏捷，差一点就被踹出这窑洞门口去。
但是刚刚身体有一小部分触碰到这窑洞门口外，只感到一阵滚烫的灼热感。
王大川龇牙咧嘴的呼痛，不停地用另一只手搓弄仿佛烧伤的身体的另一边：“这位小姐，咱们有话好好说？”
这女子披着一副柳乙黛的皮囊，蹙起眉头，声音已然完全不再是柳乙黛的声音，像个孩童般稚嫩说道：“你这个凡人，怎么这么事多？”
这个声音……好像还挺耳熟的。
还没等王大川回忆起来，只听一道凌厉威严的声音穿透而来：“柯茗，不得无礼。”
只见被唤作“柯茗”的假“柳乙黛”一副沮丧的模样，随后转眼间摇身一变……
王大川惊讶地张开嘴巴，低下头看着刚到自己腰间的女童。
这女童还不服气地鼓着腮帮子冲他做鬼脸……
接着，真正的柳乙黛便出现在了王大川的视线之中。
随着柳乙黛的出现，这黑黢黢的窑洞仿佛有了几丝忽明忽暗的光亮，使王大川不用手电打光也能看清面前的人。
柳乙黛梳着朝云近香髻，头顶斜插着一支累丝嵌宝石金凤簪。手拿一柄织金美人象牙柄宫扇，身上依旧穿着一身美艳大红的罗裙，脚上穿一双凤纹绣鞋。
巧目盼兮，貌若天仙。
只可惜，她是个鬼。
王大川自动走到柳乙黛面前，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因为方才自己认错了人而感到一丝耻辱……
作为一个纯种的24K屌丝男，连自己的……都能认错……
属实不应该！
柳乙黛却并没有正眼看他，朝着窑洞门口挥了挥宽大的袖子，饱满的红唇间似在轻声念着什么，下一秒，王大川便看到所谓的窑洞门口燃起了熊熊大火。
不过，这火焰很快消失殆尽。
“这是柯茗使得障眼法罢了。”柳乙黛做完这一切，睨了一眼老老实实耷拉着脑袋在一旁不敢吭声的柯茗，随后便径自往前走去，“她没有其他心思，只是要烧死你。”
噗……要烧死他还说没其他心思。
王大川一脸黑线。
在柳乙黛的背后，柯茗冲王大川做了个鬼脸。
不对，那分明就是一张鬼脸！
王大川确定自己的眼睛没有花——他刚刚清清楚楚地看到柯茗的脸突然变成恐怖无比的样子，像是被火烧伤后的模样，五官全都紧凑到了一起，皱巴巴的，难看至极。
只不过，只是一瞬的时间，可能连一秒钟都不到。柯茗的脸便又变回了那个白净稚嫩的童颜。
王大川跟在这一大一小美女的身后，只觉得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坍塌、烧毁。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群人在砖窑塌方的那一刻被凄惨地埋在地下的情景，忽而画面一转，又变成砖窑里燃起熊熊大火的时候，那些在贪婪的火舌中扭曲挣扎的人形……
王大川浑身一个激灵。
他为什么会想到这些？
另外，这里到底有多少鬼怪？
难道，这座废弃的老砖窑，真的是那些可怜鬼魂的容身之所？
王大川凝视着柯茗的小小身影，见她亦步亦趋地跟在柳乙黛身后，脑海中忽然响起那首稚嫩的童谣：“烧红砖，烧红砖，窑洞里烧的是人和砖……”
正在王大川胡思乱想之际，前方的柳乙黛忽然停了下来。像是了然他的心思，她转过身，目光炯炯，眼底有一股浓得化不开的复杂。
缥缈悦耳的声音响起：“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你能来砖窑看看。”
话音落下，柳乙黛那美艳动人的脸上似是浮现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紧接着，一大一小两个美女的身体开始慢慢变得虚幻，像是即将要消失了一样。
王大川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张开了嘴，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柳乙黛没留下什么信息就走了。
等王大川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是黎明。
村庄渐渐从沉睡中清醒过来，家家户户开始生起炉火，炊烟袅袅，鸡鸣犬吠，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妈妈做铜活去了，爸爸自从活儿后就常常和村里几个不错的兄弟在村口支个桌子打升级，家里又只剩下王大川一个人。
不过，王方刚在临走前还特意警告了一遍：“不许去砖窑！”
然而想着昨晚的梦，王大川的心里就像有蚂蚁在爬来爬去一样，痒痒的很。
他并不想以身试险，只是这砖窑似乎有太多秘密等待他去解开。
他的心情从来没有这般沉重过，思想也从来没有这样成熟过。
如果那座砖窑里真的埋葬着无数死去的冤魂，那有谁来为他们超度、让他们解开心结，前去投胎？
又有谁能够给以前住在村西边的那些人家一个交代？
如果活人真的因死人而死，那么生生死死，无限循环，又在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王大川的脑海中打了太多问号。
他一屁股坐在自家水泥门台上，那水泥地冰凉，然而王大川只顾托着腮帮子陷入沉思。
“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你能来砖窑看看。”
脑海中响起柳乙黛在梦中对他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