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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潜能,带刀遁逃,消失在山洞出口的位置。
叶天没有任何胜利后的喜悦感,因为很明显,雪姬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他不怪雪姬之前曾经欺骗过自己,并且隐瞒了所有身世真相,却只怜惜她肩上扛着那么重的包袱踯躅独行。
“雪姬,你还好吗?”叶天轻轻地抱着雪姬,凝视着她灰败颓唐的脸,心底一沉,感到情况不妙。
作为身经百战的海豹突击队高手,他仅仅从伤者的体温和身体柔软度上就能判定伤势轻重。此刻,雪姬已经命悬一线,仿佛风中之烛,苦苦支撑,很可能下一秒钟就要随风而逝,永别人间。
昔日的巴格达战场上,叶天无数次面对同袍的流血牺牲,但没有一个人的生死能与雪姬相比。他和她,已经结成了一种似情侣非情侣、似兄弟非兄弟的特殊关系。如果她死在这里,将会在他的记忆相册中留下创巨痛深的一页。
雪姬的手颤抖着缓缓移动,叶天伸出手,送到她手边,让她抓住。
“别怕,我在这里,我会一直都在这里陪着你。雪姬,你没事的,别怕。”叶天在她耳边低语着。
“我支撑不下去了,再也……撑不住了,不过还好,我没有像那些人一样……像他们一样石化,然后……然后变为碎片。能死在你的怀里,就是我最后的心愿,上天……待我不薄,这最后一个心愿也帮我实现……了……”雪姬的鼻孔中流血不止,血液稀薄,半红半黑。
叶天徒劳地替她擦了一次,但更新、更稀的血更快地流出来。
“不要难过,这是命运的……安排,还记得台湾……诗人席慕容的那首诗吗?就是我从前常常背诵……给你听的那首……《白鸟之死》……”雪姬上气不接下气地叙述着,强打精神,不让自己的眼睑合上。
“当然记得,我背给你听。”叶天苦笑着说。
席慕蓉是目前定居于台湾的著名诗人、散文家、画家,祖籍内蒙古察哈尔盟明安旗,是蒙古族王族之后,外婆是王族公主,后随家定居台湾。她于1981年开始陆续出版新诗集子,在台湾刮起新诗旋风,销售成绩惊人,读者遍及全球华语世界。
雪姬提到的《白鸟之死》是席诗中的代表作之一,她一直都是席慕容的忠实读者,工作间隙,常常以诵读席诗放松精神。
叶天柔声背诵:
“你若是那含泪的射手
我就是那一只决心不再躲闪的白鸟
只等那羽箭破空而来
射入我早已破裂的胸怀
你若是这世间唯一能伤我的射手
我就是你所有的青春岁月
所有不能忘的欢乐和悲愁
就好象是最后的一朵云彩
隐没在那无限澄蓝的天空
那么让我死在你的手下
就好象是
终于能死在你的怀中……”
两行泪珠蓦地从雪姬眼角滚落,诗句触痛了她心底最柔软、最浓情的部分,而那里是专门为叶天留着的。无论他接受与否,她的感情是绝不会轻易改变的,任由岁月之流冲洗,永远不会被稀释。
“就好像是……终于能死在你的怀中……多美的句子啊,正是因为有它们的存在,我在枯燥无味的特工生涯中,才能心平气和地活下来,直到遇见你……这是上天的安排,安排我出走、奋斗、拼搏,凭自己的能力进入海豹突击队,然后……再遇见你……”
他们之间的情感若即若离太久,到了最后,连自己都无法分清那到底是不是男女之爱。究其实,还是叶天心中早有一人,无法敞开胸怀,容纳雪姬。这一点,与雪姬的身份无关,全都是造化。
“不要怕,我会一直这样陪着你。”叶天抱着雪姬走到山洞一角,慢慢坐下,让她靠在自己胸口上。
两人一起抬着头,望着银幕上的影像。山洞之大,超乎想象,但里面的光线实在是太昏暗了,视线边界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到四角都有走廊延伸出去,肯定是洞外有洞,连环相套。
“根据原先得到的资料,我们以为这里就是……黄金堡垒,超级武器就储存在这里,所以当哥哥找到我时,我毫不犹豫地答应采取偷梁换柱的办法,从……俄罗斯弄到了超级钻探系统……”雪姬的嘴唇因过度失血而变得苍白干裂,但她不想停下,要把从前没来得及说的话都告诉叶天。
她为国家犯下了弥天大罪,即便不死在此地,也将在美国国防部、中情局特工的追杀下死无葬身之地。
叶天不想劝她,但却知道,这种孤注一掷的做法的确不值得。二十一世纪的全球政治格局不会轻易改变,个别弹丸小国企图通过“超级武器”来实现“蛹化成蝶”的升华,这绝对是异想天开的一种疯狂想法。世间充满了冥顽不化的执着者,毕生做着精卫填海、愚公移山一样的工作,岂不知,那是最可悲的愚昧、愚忠、愚孝,自己的生命已经失去意义。
古语说:君子无罪,怀璧其罪。
设若该小国果真取得了“超级武器”,恐怕来不及施展,就要毁灭在虎视眈眈的列强巨灵之掌的摧折之下。犹如小舟不可负载巨石一样,小国就是茫茫海上的孤舟一叶,自保尚且困难,何况要搭载一块千斤巨石?其结果一定是舟破人亡,舟中人死无葬身之地。
“其实你完全可以独善其身的,不回亚洲来,就不会泥足深陷。”叶天深深地感叹。
在海豹突击队的系统内部,数名前途光明的年轻人私底下深爱着雪姬。跟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同行,她都会有美好的未来,绝不应该做小国战车的陪绑品。
“这是我的命运……哥哥带来了国内全部高手,得失成败全都押在超级武器上了。他是父亲的接班人,精神负担之重是别人无法想象的……我从少女时代叛国离家,希望走跟别的公主不一样的人生之路,但血缘亲情是割舍不断的,当他来见我时,我毫不犹豫地满口答应……”雪姬一边咳着一边笑起来。
叶天再次皱眉,因为他知道,黑夜金达莱的实力远远排在日本人与伊拉克人之后,是这场追逐战中的绝对配角。
“你会笑我吗?”雪姬问。
“你要我怎么做?”叶天反问。为了她对自己这份无望而执着的爱,他总觉得要为她做些什么。
“帮帮我哥哥,因为父亲已经老了,我们的国家很需要他……就算没机会拿到超级武器,也得保证他平平安安地回国。”雪姬的脸色平静下来,眼神也充满了日薄西山似的脆弱光辉,那是人人必经的“回光返照”现象。
叶天沉默了十几秒钟,才重重地点头:“好,我答应你。”他必须权衡现实状况,才敢答应雪姬,因为那是她临终前的最后一个要求。
“有几成把握?”雪姬毕竟是经过海豹突击队严格训练的战术高手,凡事都要讲科学、讲实战,而不盲目乐观或悲观。
叶天叹了口气,实话实说:“三成。”
强敌环伺,前路波诡云谲,他判定“三成”已经是最乐观的估计。
雪姬笑了:“那也行,其实你只要答应我不与他为敌,我就很开心了。”
洞外有人狂奔而来,挟着风声闯进洞,直奔银幕,对于奄奄一息的雪姬看都不看。
那是脸色铁青的金延浩,一手拎着短枪,一手举着对讲机,连续下达命令:“调整摄像头的电缆,每一个房间都要进去一遍,特别留意墙上的图纸,看有没有牵扯到黄金堡垒的。再有,把人全都撒出去,寻找进入地下的暗门。我确信,日本兵武田信男是来自地底的,那么一个大活人都能出来,我们当然能钻进去……”
他的语速太快,以至于连说了一大段话,气都来不及喘一口。
叶天看着那个热血沸腾到近乎疯狂的金姓男人,不禁为之惨然苦笑。亚洲各国中,该小国是个绝对的特例,从来都不肯合理地估计本国国力,一意孤行,要栖身于列强之林,与美、英、德、法等国比肩。那种情形,就像一个祖祖辈辈是贫民的家族要跟世袭贵族比排场一样,最终结果,只能是倾尽全力换来一片嗤笑声而已。
“禽兽之变诈几何哉?徒增笑耳。”叶天不禁记起了《聊斋志异》中《狼》篇的句子。
眼下的金延浩,正分分秒秒陷入欲望的渊薮中去,如果无人搭救,必定坠入炼狱轮回。
“叶天……”雪姬更用力地握住叶天的手指。
叶天明了她的心意,轻轻点头:“放心,我不会再阻挠他做事。”
此时,他暂且将心里的“正义天平”放下,只要能让雪姬安心,他情愿放任金延浩做任何事。
“谢谢。”雪姬慢慢地嘟起红唇,艰难地向上抬头。
叶天体贴地俯身,让她的唇印在自己腮上。
画面再次抖动起来,映出大洞正面的一只金色椅子。椅子背后,挂着大幅天皇画像。当然,那是老天皇的像,二战时期日军为了激励士气,通常要在部队、办公室等最醒目的地方悬挂,这一习惯从战前一直延续到战后。
可以这么说,挂着这种画像的地方,一定是日本军队的重要据点。
“日本老天皇的像……据说能带给士兵神奇的力量,致使他们比注射过兴奋剂还狂躁。那画像也是分很多等级的,有镶金版、包金边版、镶银版、包银边版等等等等。军事单位的重要性越高,画像的装裱便越高级。我相信已经越来越接近黄金堡垒了,胜利就在前面。快,把摄像头电缆放到极限……”金延浩越来越激动,在银幕前来回打着转。
叶天曾经想过,如果未来的某一天真的找到了黄金堡垒,自己会不会兴奋得难以自持?答案是否定的,因为他对黄金和武器都没有太大的贪欲。金钱是守财奴的爱物,武器是独裁者的心头好,而他既不是前者,更不是后者,离开海豹突击队之后,只想安安静静地做个低调的普通人。
他不是金延浩,所以肩负的使命也迥然不同。
画面突然停顿下来,似乎操纵摄像头的人出了什么状况,暂时停止动作。
金延浩立刻暴躁地大叫:“快,继续向前探索,找到黄金堡垒存在的证据!快!”
叶天感觉中,画面至少停止了十五秒以上,然后又开始缓缓移动。
很快,画面中出现了一扇铁门,上面竟然竖向写着两行中国字。叶天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集中注意力去分辨那些字。字是用黑色的油漆涂成的,第一行是“修罗长生”,第二行是“武田信男”。
那副对联一样的文字中,包含着“修罗”和“武田信男”两个名字。再看书写字迹,娟秀英挺,明显是出自饱读诗书的女子之手。
叶天头脑中豁然一亮:“是他们?既然他们的名字写在门上,那么二战日本兵武田信男果真在地底生活过,那个死于泸沽湖的玉修罗跟他之间,也的确有过非同寻常的故事?”
其实人与人的交往中,纯粹的谎话或真话都很容易分辨,最难分辨的就是半真半假、真假混杂的话。发生在雷燕、玉修罗、武田信男身上的事一定是复杂诡谲而又超乎常理的,否则怎能引出那样一段离奇故事?
可以肯定的是,日本地下据点内不会有女人,那些字应该是玉修罗留下的。可惜两个人都在大熔炉一战中离奇死去,只给后人留下了一连串不解之谜。
那扇铁门紧闭着,门上钉着厚重的精钢合页,被一把虎头大锁锁住。
“快,快打开那扇门,看看里面是什么!”金延浩叫着,这其实也是叶天的心里话。但是,摄像头只能承担偷窥的责任,要想开锁,至少要有人进入地下才行。凿开供摄像头通过的小洞容易,若想送人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