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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才是猫,走路没动静的。”林涛说。
“你们才是猫,去照照镜子看看。”韩亮指着林涛、陈诗羽和程子砚笑道。
三个人因为在火场里待的时间久了,又是在扒灰,所以脸上都已经像被画上了迷彩,黑一道白一道的。其实这完全在预料之内,我曾经在一个火场里工作了五个小时,后面连续一个礼拜,吐痰、擤鼻涕都带着黑色炭末。
“言归正传。”林涛用戴着手套的手擦了擦脸,正色道,“这是我们整体移出来的一楼北面窗户,因为外侧有防盗栏的保护,窗户倒塌到了内侧,压在沙发最上方。我们没敢动沙发的框架,就把最表层的窗户框架挪了出来。”
“玻璃都熔化了。”我看着金属的铝合金窗体说。
林涛点点头,说:“从框架上来看,窗户确实是闭合的,和你说的一样。但是我们仔细研究了一下窗户的锁扣,你看。”
林涛拿起从灰烬里找出来的铝合金窗户的锁扣,往窗框上安放。
“如果是闭合状态,是安放不上去的,只有窗锁是打开的状态,锁扣才能安得上去。”林涛一边演示一边说,“这说明,窗户虽然是关着的,但是锁扣是开着的。”
“确实!”我出了一身冷汗,说,“我们只研究窗户是否闭合,但是没研究窗户是否锁闭。窗户的外面是空地,任何人都能来。如果是投掷完火源,再关闭窗户的话,看起来就和现在一样啊。”
“当然这只是可能性。”韩亮说,“你没有任何依据可以证明你说的这种可能。相反,现场横七竖八的电线,更可能引起火灾。”
“说是这样说,但是一旦出现可能性,我们就要想办法排除。”我说。
“当然,我所谓的疑点,绝对不仅仅是这种可能性的出现。”林涛指着一旁另一块大塑料布上的一扇烧毁的大门,说,“这是现场北边的大门,门锁我很熟悉,是完好无损的,没有任何撬压的痕迹,按理说,全铜的锁芯也不可能因为高温而损毁。但是,我们在现场找到了男女主人的两串钥匙,都塞不进锁眼里。”
“为什么会塞不进去?”我问,“如果不是锁芯变形的话,难道是钥匙变形了?”
“如果是钥匙变形,至少钥匙前端是可以塞进去的。即便是钥匙前端变形了,总不能两把钥匙都是前端变形啊。”林涛说,“以我的经验来看,最大的可能就是锁眼里有异物。”
“异物?”我和韩亮同时叫道。
我又惊出了一身冷汗,问道:“那如何才能确定?会不会是灰烬进入锁眼后,遇水凝结导致的?”
林涛摇摇头,说:“我也不确定,只有把锁芯拆下来,然后想办法把异物弄出来看。”
“那就快动手吧!”我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林涛从车里拿出一个小箱子。我知道,这是他技术开锁时会用到的工具箱。林涛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展示他的这个本事了,新来的两位女同志都没有见识过。
再复杂的门锁到了林涛的手里,都像是小孩子的玩具一样。没一会儿,林涛就拆下了大门的锁芯,然后用各种看起来简单,其实很精细的类似铁丝一样的工具对锁眼进行了清理。
林涛的判断不错,没一会儿,他就从锁眼里抠出了一小段折断的牙签尖端。
“牙签?”林涛愣了一愣。
我赶紧拿出物证袋,把牙签装了进去,说:“男女主人平时都是大门进出,而案发当天男女主人都顺利进入了现场,说明这个牙签是案发前刚刚被塞进去的。”
“果真是一起案件!”韩亮惊叹道,“你们工作可真是细致啊,这案子差点儿成了漏网之鱼。”
“不会。”我摆摆手说,“现场还没有细致勘查,具体起火点和起火原因还没有搞清楚。如果是放火,那么留下的绝对不会仅是一小段牙签那么简单,一定会留下更多的线索和证据。”
“在门锁里塞牙签,是为了烧死这一家吗?”韩亮问。
我和林涛没有回答,都在思考。
少顷,我说:“我觉得有问题啊,这个行为没有任何意义的。”
“是的,和我想的一样。”林涛说,“这种门锁是把手式的,也就是说,在房间内开关门的话,只需要旋转把手就可以了,和锁眼无关啊。如果是有人放火,凶手为了防止被害人逃脱,完全可以利用其他很多种办法去锁闭大门。有一点常识的人都会知道,堵塞锁眼,是不可能阻止人从房内开门的。”
“而且我们之前了解到,除了助力车下方,其他部位取样的灰烬并没有做出助燃物的燃烧残留物。”我说,“你见过蓄意烧死人,却不使用助燃剂的案例吗?”
“那为什么要堵锁眼?”韩亮问。
我说:“不知道我的直觉准不准,我感觉这个行为更像是一种恶作剧,是小孩子做坏事喜欢用的套路。”
“也就是说,这种堵锁眼的行为,和起火不一定有关联?”韩亮又松了一口气。
这案子也真是蹊跷,一会儿看像是案件,一会儿看又不像,让我们的心一会儿提起,一会儿放下。
我摇摇头,说:“这可不好说,世界上哪有那么巧的事情?现在的重点并不是堵锁眼这个行为的目的所在,而是起火点和起火原因要尽快搞清楚。既然我们明确了存在点火后关窗的可能,那么窗户的下方就应该是我们重点研究的区域。”
“是啊。”林涛说,“窗户的下方就是一套布艺沙发,是可燃物,可以作为引燃的初始物。这也是我最为担心的地方了。”
“沙发有移动吗?”我问。
“没有。”林涛说,“除了消防部门在沙发附近表面提取了少量的灰烬,没有任何变动,里面的痕迹物证是可信的。”
我点了点头,走进现场,在沙发的周围走了一圈,看了看沙发的状态。沙发只剩下铁质的框架,还有一些弹簧。铝合金的窗帘杆掉落在沙发的表面,已经烧黑了。沙发被一堆灰烬所包围,也看不出灰烬里有些什么。
我小心翼翼地走到沙发的旁边,林涛一把拉住我,说:“沙发烧得很脆,别踩,你那体重,估计一下就毁了。”
我白了林涛一眼说:“谁说我要踩了?”
我小心地把窗帘杆抬起了一点点,看了看。窗帘杆的下方,压着两小块布片还没有烧毁。一块是亚麻布的花色布片,另一块是灰色的绒布布片。两块布片因为受到窗帘杆的压迫,没有变成灰烬,但是受到热作用,牢牢粘在了一起。
我想了一会儿,说:“起火点,是北边窗户的窗帘。”
4。
“如果确定起火点是窗帘的话,那么肯定是外来火源了。”丁支队说,“根据现场初步勘查的结果,窗帘的上下左右都没有任何电源接口或者通过的电线,下方的沙发周围也没有。而且,死者不吸烟,沙发周围也不应该摆放容易起火的装置。那么,火源从窗帘开始,唯一的可能就是外来的火源了。”
专案组里,坐着二十几名刑警和几名消防军官。大家正在观看林涛制作的幻灯片,都是皱眉思考的表情。
“可是,你是怎么确定起火点是北窗窗帘呢?”祁科长问我。
“因为这两块布片。”我用激光笔指了指幻灯片上的特写照片,“这是我在现场灰烬中找到的,位于掉落的窗帘杆下方。显然,亚麻布的是窗帘,灰色绒布的是沙发坐垫的外罩。两块布片因为受到上方窗帘杆和下方沙发钢筋框架的挤压,没有直接过火,得以保存下来。”
“明白了,你说的是起火顺序的问题。”丁支队说。
我点点头说:“如果起火点是客厅地面周围的电源接口的话,那么引燃了易燃物,火势会顺着木地板慢慢蔓延,最后蔓延到沙发,甚至点着窗帘。但是最先烧着的,应该是沙发上的易燃布料。等窗帘杆都被烧得掉落下来的时候,不应该还残留沙发表面的布料。这就说明,在火势还不是很大的情况下,窗帘杆就已经掉落了。”
“是的。”林涛接着说,“只有在窗帘布先点着的情况下,最先累及的才是窗帘杆。在窗帘杆掉落的时候,还有一小块窗帘布没有燃尽,被压在了沙发表面。此时,窗帘的火焰就点燃了很易燃的沙发,然后逐渐在客厅蔓延,甚至点燃了助力车上可能晾晒的衣物,烧破了助力车的油箱,最后引发了悲惨的结局。”
“你们想一想。”我说,“只有这一种可能,才能在如此大火的现场,保留下来两块最易燃烧的布块。”
“那么,也就只有一种可能导致这样的结局。”丁支队说,“有人在窗口点燃了窗帘,然后关窗逃离。”
会场沉寂了下来。
“那么,这就是一起放火案件。”丁支队扫视了专案组的民警们一眼,强调道,“一起死亡多人的严重、特大放火案件。”
“虽然结果是非常严重的,但是放火人的主观动机应该并没有想到这个结果。”我说,“放火人可能只是为了一个小小的恶作剧。”
“恶作剧?是小孩子干的?”祁科长问。
我摇摇头说:“根据报案人反映的情况,凌晨一点钟,他刚刚闻见一股焦煳味道。说明点火的时间,可能是在夜里十二点以后。这个时间,一般小孩子都被家长管束着睡觉了。而且,小孩子不怎么使用牙签。”
“有什么依据是恶作剧呢?”丁支队问。
我说:“用牙签堵锁眼,本身就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根本不可能造成房门从里面打不开的情况。那么,我认为这就是一种恶作剧。同时,用打火机点窗帘,这同样是一种意义并不大的行为。如果是蓄意放火,完全可以携带助燃剂,然后从沙发开始起火。所以,我认为用打火机点燃窗帘,一样也是一种恶作剧的行为。”
“既然是恶作剧,就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了,这样的矛盾关系,可就不好排查了。”丁支队说。
“有发现。”一名侦查员走近专案组,拿着一个物证袋,说,“刚才例行巡查现场周围的同事,发现现场楼房西侧的外墙根,靠着一束塑料花。”
“塑料花?”我从侦查员手上接过物证袋,看了起来。
“这肯定是刚才有人趁着天黑放过去的,之前我们巡查还没有发现。”侦查员说。
“这束花上有很多灰尘,应该是放置很久的,而不是特地买的。”我说,“偷偷摸摸地冒险去现场放花,我觉得肯定就是放火人干的了。”
“啊?那我们赶紧部署路面巡控。”丁支队说。
“敢如此进入中心现场附近,说明对现场很熟悉,是本地人。”我说,“这是我们排查的条件,但是同时也是我们巡控作用不会大的原因,放火人能很快回到家里,或者利用胡同绕过警察。”
“我们错失了直接抓人的良机啊。”丁支队说。
我说:“不过也无所谓,这个送花的动作,给了我们很多提示。至少印证了我之前的说法,这次火灾,是从一个恶作剧开始的。”
“你说的是,放火人的愧疚行为?”林涛说。
我点点头说:“在现场附近放花,显然是行为心理学中说的愧疚行为。说明放火人并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结果,更加印证了我之前的推断。同时,也说明放火人和死者之间是很熟悉的,有一定的社会交往和关系,这就大大缩小了我们的侦查范围,这是其一。其二是为了表达愧疚,不仅不送鲜花,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