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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您不要这么说,我明天就找个好大夫给您瞧瞧。”看着李老吹长吁短叹的样子,王江宁心中一酸。
“得啦,师父自己什么样自己心里有数。这探事社是为师一生的心血,你虽然是为师捡来的,但为师也一直视你如己出。为师现在就把这探事社正式交给你,从今以后,李英雄探事社的招牌,就算彻底落你肩上了。”李老吹苍老的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他看着王江宁,似在回忆过往,“一转眼,那个码头边的混小子都长这么大啦。”
…
“师父,您别。”虽然早就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但当这一天就这么突然来到的时候,王江宁还是有些无法接受。李老吹虽年事已高,但眼明心亮,在王江宁看来仍是宝刀未老的状态。
“别说啦。趁师父现在记性还好,赶快把一些事儿给你交代清楚了。”李老吹挥了挥手杖,制止了还想争取一下的王江宁。
“从古至今,各行各业为求生计,都会或明或暗地设立自己的组织。江湖上四大门八小门,三十六行当,哪家若没有自己的行会组织,这生意便断然无法延续下去。咱们侦探这行当,其实也是古之亦有。过去官家有官捕,民间就有私捕。到了这民国,也是概莫能外。说到底,这民国的警察厅能力怕是还不如前清的官捕,师父当年也算是名动南京的神捕,后来就是不做大清朝的官捕了,才开了这探事社。如今这金陵城大大小小的侦探社足足有三十来家,生意居然都还不错。江宁你想没想过,金陵城就那么点儿大,又不是天天死人,怎么能让三十多家都有饭吃?”李老吹到底是不改吹牛本色,一开口这话匣子就收不住了。
…
“我们也有自己的组织?”王江宁有些意外。他是李老吹从小带大的,师徒二人在一起没有二十年也有大十几年,绝对是知根知底了。可王江宁却从不知道侦探这一行还有组织,既没有见过,也没听李老吹提过。他自己倒是和那些码头帮派,各地丐帮打得火热。
“自然是有的。南京城这大小三十多家侦探社,共分了五个管片。每个管片的侦探社各自分布,多的有七八家,少的只有两三家,就按地头接案。这样一来,各家就能都有口饭吃,也方便控制咱们这行的规模。每个管片推一个管长,必须得是德高望重,在行里有名有姓的人物。”李老吹说着说着,神情愈加得意。
王江宁咋了咋舌。他确实没想到这私人侦探居然也有自己的组织,甚至连区域划分都和警察那个套路差不多。此刻王江宁不用想也知道,李老吹八成就是一个什么管长。为了哄李老吹开心,王江宁便装模作样地瞪大眼睛问道:“这么说,难道师父您就是一个管长吗?”
“那是自然。”李老吹慢悠悠地捋起了胡子,似是在酝酿话语,好讲讲自己的英勇事迹。
…
王江宁担心李老吹这吹起来就没完没了了,便急忙趁着李老吹还没接着说下去的工夫把李老吹拉回正题来:“可是这和金安仁的案子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是大有关系。”被王江宁这么一打断,李老吹略微有些不满,“咱们这行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接案子!每家侦探社都靠着自己的关系和警察厅打交道,可是从警察厅划来的案子又能有多少?如果就指着吃警察厅的残羹剩饭,大家不早都饿死了?但是你说南京城发生的案子多不多呢?其实还是多得很。特别是那些达官贵人们,遇到案子了,多得是没法报警的,可他们也不知道到哪里去找我们这样的私家侦探。所以这中间需要有一个人来搭桥牵线。金安仁,就是这个人。”李老吹这回倒确实是长话短说了,没再讲任何故事,而是三言两句就把最核心的问题点了出来。
…
“因为他关系广?”王江宁猜测着。
“不仅仅是因为他关系广。更重要的是,找他典当东西,借高利贷,或者买卖禁物的人,十有八九都遇到过或大或小的麻烦。所以,他是天然的信息源头。而金安仁之所以被称为‘半手金’,就在于他真的能把手上的资源利用到极致,他的雄厚家底,也是这么堆起来的。说白了,南京城这三十多家侦探社,起码有一半的生意,都是从他那边来的,而他那边来的生意当中,又有一多半是催债。你之前接的几笔催债的买卖,都是他那边来的生意。”李老吹说到这里,王江宁已经恍然大悟。
“半手金”果然名不虚传,他这生意做得真是绝了,自己放高利贷,顺便给全城的侦探社招揽生意,而招揽来的生意中一多半都是帮着他再去讨债。脏活累活是私人侦探们干的,金安仁自己倒赚得盆满钵满,风险还低。
“金安仁这个人,我也只见过两三次。这个人的每一分付出,那都是要有十二分的回报的。而咱们御猫会回报给他的,并不仅仅是做那些讨债的脏活,还要给他免费提供足够的人身保护。所以现在你知道了,他这一死,对咱们来说绝不仅仅是生意上的损失。”李老吹微微叹了口气。
王江宁却浑没注意到李老吹说的“私人保镖”性质的事情,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三个字上。
“什么会?师父你刚才说咱们这个组织,叫什么会?”
“御猫会。嘿嘿。”李老吹情不自禁地笑了两声,整个人也如一只老猫一般,眯起了双眼。
第五十二章 花开两朵
同一时间,李错正在徐思丽的私宅泡着澡。
她转头打量起卫浴间来。房间不大,却处处透着精致。面盆是纯银的,光可鉴人。毛巾架子是由昂贵的木料制成的,完全看不出木纹来,水溅上去都挂不住。镂空银边的大镜子亦是华美至极。
李错不禁就回想起徐思丽领自己进来的时候看到的那些场面:两层的小洋楼,四五个下人,到处悬挂的价值不菲的字画。这个徐长官,显然家里面殷实得很。
…
“李小姐。”就在这时,从小跟在徐思丽身边的姆妈敲了敲门,然后将一叠衣服递了进来,“小姐说不知道李小姐平时习惯穿怎样的衣服,让我给您多准备了几套。好在我看李小姐和我家小姐身材也差不多,当是合身的。”
“好,谢谢您。”
姆妈客套地应了声,便退了出去。
过了片刻,李错洗好了走出浴盆,擦净身体,便要换衣服。只见盥洗架上搁了一叠衣服,用料都是极好的。李错不禁心里赞叹一声这位徐长官当真是个精细人。
目光在几套衣服上转了一圈,掠过旗袍和洋装,最终落在一套利落的男装上。
李错站在大镜子前转了个身。徐思丽准备的这身衣服虽是男装,穿在她身上,却能显出几分大气的美感来,不仅如此,还意外地合身。李错不禁暗暗惊奇。
…
“李小姐到底是贵客,看着就和普通人不一样呀。”姆妈见李错换了衣服走出来,眼里盛满赞叹。
“您可别这么说,我可不是什么贵客。”李错冲她微微一笑,有些许局促。
“衣服合身吗?”徐思丽的声音从楼梯口传了过来。
“小姐。”姆妈听到徐思丽上来,立刻小跑着到楼梯口迎接。
此时徐思丽穿着一身白色连衣裙,头发随意地披散在脑后,显然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与工作时英姿飒爽的打扮截然不同。
目光落到李错的衣着上,徐思丽微微一笑。果然是选了这套,这人倒是个表里如一的性格。这么想着,她看李错的眼光中多了两分欣赏。她冲李错迈近一步,两人站在一起,竟是十分和谐,美得各有千秋。
…
李错随徐思丽下了楼,来到中厅。一股子酒菜香气登时扑面而来。果然,中厅的一张大桌子上,已经摆满了色泽鲜丽的菜肴。
徐思丽招呼李错坐下,身边两个下人悉心服侍着。
“李小姐,能喝酒吧?”徐思丽笑吟吟地问道。
“能。”李错点点头,略一停顿,还是忍不住问道,“这么多菜,就我们两个人吃?”
“家里难得来人,姆妈就多做了些。平时我一个人吃饭,不会弄这么多。”徐思丽给李错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也满上。
“一个人吃?你爹娘呢?”李错有些好奇。
徐思丽垂眸晃了晃杯中的酒,轻声答道:“我一直是自己一个人住。”
“这样啊……”徐思丽的话令李错不禁想起了寨子中的往事。身为一寨之主,很多事情,她都需要独自决断。在其他姑娘不谙世事的年纪里,她便已经一个人扛起了整个寨子。
“徐小姐是个厉害人,我敬你一杯。”李错说着端起酒杯,一仰脖子干了。
徐思丽笑笑,心说这李错倒当真性格豪爽,看起来也是个练家子,若能收为己用,定是个不错的助力。
…
“李小姐,你是做什么的,怎么认识的王江宁,又为什么会想到来南京?”酒过三巡,徐思丽脸上微红,也放开了,索性一股脑问起了自己一直好奇的问题。
李错几杯酒下肚,话也变得多了起来。她给徐思丽讲起了火车上的事情,还有在洛阳白马寺的曲折遭遇。只是在谈及自己的身份时,有意地隐藏了下,只说自己是李家寨人,却没提自己是寨主。
待李错一口气讲完,徐思丽抓着酒杯的手才放回桌上。徐思丽挥了挥手,示意两个下人都下去,这才若有所思地继续之前的话题。
…
“这么说,你之前也没见过那个叫艾梁的?”
“不认识。寨里好多叔伯都觉得四叔介绍来的这趟活风险太大。正想着怎么杀……解决艾梁这趟活的时候,王江宁他们就出现了。”李错轻嗤一声,笑容略显无奈。
“王江宁他们带回来的那个铜雀印,现在在谁的手上?”徐思丽纤细的手指轻轻弹着酒杯。
“在梅教授那里,他要去鉴定一下那个印到底是真是假。他们都已经被搞糊涂了,不知道艾梁抢走的,和他们带回来的,到底哪个是真的。”李错沉默片刻,忽然说道,“其实我倒是觉得,他们三个人,只有王江宁是真心想查铜雀印的事情的,那个梅教授和小道士,似乎都有各自的打算。”
“肯定是了。梅檀……哼,他就是想找到他那个学生。”徐思丽的语气带着些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微妙。
李错听出了其中情绪,却也不细究,而是顺着徐思丽的话接着说道:“那个小道士就更奇怪了,说不出为什么,我总感觉他知道一些事情。”
说完,李错就望向徐思丽。半晌,两人极有默契地相视而笑。
…
“不过那小道士功夫倒是很好,有他在,王江宁、梅檀这俩人倒是吃不了大亏。”徐思丽又喝了口酒说道。
“好什么呀,打不过我。”李错不屑地摆了摆手,“要不是老娘出手,他们三个这次都回不了南京。”
“李小姐的枪法想必不错?”徐思丽瞅一眼李错放在中厅的行李。弯刀收在背囊里,但是两把手枪却扎眼得很。
“还行吧。”李错轻描淡写地回答,又补充了句,“没打歪过。”
李错的话,瞬间就激起了徐思丽的好胜心。她借着酒劲站起身,推开中厅的大门,指着远处院子门上防盗的倒刺,冲李错说道:“不如咱们比比枪法。大门上六根倒刺,咱们一人三枪,看谁打得准,如何?”
李错被灌进门的冷风一吹,酒意也醒了几分。她顺着徐思丽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五十步开外的大门上,果然有六根长矛状的倒刺。每根刺头也就只有两指粗细,从这里望去真是细若发丝一般。
李错到底也是好胜心强的人,再加上几分酒意,一口便答应下来。
…
二人各执了自己的手枪。徐思丽开口比枪,自然要先发头筹,她略微瞄准了一下,便“砰砰砰”连发三枪。大门处顿时连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