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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叨了没几句,栖于邵薇肩头,闭着眼睛假寐的潇潇忽然睁开了圆溜溜的眼,一声怪叫飞了起来。
邵薇手指一动,微笑道:“来了!”
“什么来了?”王贵华不明所以,我也诧异地看着邵薇。
就在此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紧接着便是一声“嗷”的惨叫!
我循声去看时,只见一条瘦骨嶙峋的土狗正一瘸一拐地往我们这边跑来。
不远处,有一个衣衫褴褛的叫花子,手里拿着棍子,砖头正在追赶。
那狗就是被那叫花子用砖头砸了一下,伤到了腿,才惨声而叫的。
土狗也怪,看见我们三人或坐或站在树下,便一瘸一拐地朝我们跑了过来。
那叫花子也追了过来。
土狗跑到我们跟前,突然跪倒前脚,匍匐在地,眼巴巴地看着我们,眼中竟然有泪花闪现。
潇潇从空中落下来,盯着那土狗,“咕咕喵”的叫了一声,然后拍打着翅膀,歪着脑袋,盯着它一动不动。
那土狗连连晃动脑袋,模样,像极了跪在地上磕头的人。
王贵华叫道:“咦!这狗通人性啊,你们看它这眼神,快跟人的一样了!这是求咱们救它呀!”
“各位行行好,给点钱花吧?”那叫花子跑到我们跟前,先朝我们仨团团作揖。
我看这叫花子,只二十多岁年纪,却形容枯槁,面黄肌瘦,身子上青一块,紫一块,也不知道是磕磕碰碰伤的,还是被人给打的,看上去也着实让人心生怜悯。
“我是道士,还没问你化缘,你还问我要钱?”王贵华说道:“还有,你砸这狗干啥?”
“这狗是我的。”那叫花子见我们三人没人有给钱的意思,又瞥了一眼胖大的王贵华,咽了一口吐沫道:“是我追了一路,追过来的。”
“我知道是你追来的。”王贵华道:“我就是问你,你追这狗干什么?”
“要吃了它,还能干啥?”叫花子咽了口吐沫,说道。
“吃的?”王贵华瞪大了眼睛:“它这么瘦,你吃个什么?”
“吃的!我比它还瘦!”叫花子笃定地说了一句,然后狐疑道:“你是道士,你不吃狗吧。”
“我当然不吃!就是吃,也不吃这么瘦的!”王贵华像是被侮辱了似的,愤愤道:“这狗没有主?”
“没主。”叫花子道:“我留意它好几天了,没人管它,到哪儿都吃屎,还有人打它,我不吃它,迟早也是个死。”
“它吃屎,你吃它?”王贵华道:“你就不嫌恶心?”
叫花子道:“我不嫌恶心,反正长得是肉。”
天天吃粪的狗,我却忽然心中一动,难道这狗是……
再看邵薇,也正在盯着那土狗,若有所思,嘴角慢慢多了一丝笑意。
那狗看着我们,眼中的乞怜之意更多了,眼泪也一直“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这年头真怪,狗也会哭了。”那叫花子说道:“老乡们不管它吧?我这就把它打死了。”
说着,那叫花子抡起棍子,就要朝狗头上砸去。
邵薇突然道:“这狗,你不能打死它。”
叫花子愣了一下,然后醒悟似的道:“哦,那我把它拉到别处去,我知道小姑娘心善,见不得这种事情……”
邵薇摇了摇头,道:“我的意思是你不能杀这狗,你走吧。”说着,邵薇从挎包里摸出来一张十元的纸币,递给那叫花子,道:“给你的,走吧,谢谢你带它过来。”
叫花子看看那钱,完全愣住了,半晌才接过去,捏了捏,又对着光看了看,然后才收起来,却还是不肯走,对邵薇道:“要饭儿要了这么长时间,还是头一遭见这么多钱,姑娘以后肯定是好人好报,大富大贵的命!就是你的心也太善了,这狗有什么可怜的?还不如我臭要饭的可怜。”
说来说去,他还是想要把狗给弄死吃了。
“你走吧。”邵薇道:“不是可怜它,而是为你好,你吃了这狗,会有报应。”
叫花子不屑道:“吃个土狗,能有什么报应?”
“这狗是个人托生成的。”邵薇道:“你吃了它,跟吃个人没什么区别。我是为你好。”
“啊?”叫花子怔怔地看着邵薇:“人托生的?”
“不错。”
“你咋知道?”
邵薇不再理会叫花子,却对狗说道:“你是纪秀才的转世,对不对?”
那狗猛然抬起头,两只狗眼不再流泪,而是直勾勾地盯着邵薇,这完全是人才能做出来的神情和动作!
这一刻,我竟有种悚然的惊悸!
“这狗,狗……”
王贵华也长大了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邵薇对叫花子笑道:“看吧,它自己也知道。”
“这,这狗,真的是纪秀才的转世?”王贵华惊叫道:“是他吗?”
“它就是纪秀才,如假包换!”邵薇笃定道。
“纪秀才?”
那叫花子猛然打了个冷颤,看看邵薇,又看看那狗,突然间,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之色,嘴里喃喃道:“这狗是人,这狗是人,那我是什么?我是什么?”
我和王贵华面面相觑,王贵华戳了那叫花子一指头,道:“老乡,你怎么了?”
“纪秀才,好熟悉,好熟悉的人!啊!我是谁?我究竟是谁!”那叫花子大叫一声,双手猛然抱住脑袋,拼命摇晃,又撕扯头发,喉咙深处嘶吼道:“我是谁!我是谁!纪秀才,纪秀才!”
“他,他……”王贵华指着那叫花子,惊诧道:“他好像得了失心疯!”
我冷眼旁观,看他面色,再听其声音,眼神涣散,命宫易色,声为浊音,竟是大凶之兆!
邵薇猛地抢上去一步,左手食指、中指捏着一枚压鬼钱,蓦地按在那叫花子额头上,娇叱一声道:“咄!”
那叫花子浑身一颤,刹那间,涣散的眼神,渐渐汇拢,人也平静了下来。
邵薇喝道:“说,你究竟是谁?”
“我记起来了,八世之前,我是清乾隆年间血金乌之宫的一名长老,唤作冥冥子。”
那叫花子语音颤抖道:“乾隆二十六年,一书生,也就是纪秀才找到我,愿以重金作为酬劳,让我将一唤作玉珠的女子躯体、魂魄禁锢在颍水河底,我情知那女子乃是冤死,却仍旧做了此事。数年后,纪秀才身患恶疾而亡,我也被正道追剿所杀,此后二百余年,转生八世,每一世,都是叫花子,都活不过三十岁。想是上天怒我昔年贪财好货,为非作歹,故令我受尽人间贫苦之灾。今日,我忽然想起前事,大彻大悟了。我有罪,甘受一切惩戒!”
第八十三章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我和邵薇都是一惊,面面相觑,半晌无语。
这叫花子居然就是昔年把玉珠的尸体和魂魄禁锢在颍水河底的血金乌之宫妖道!
今天居然又是他,追着这土狗跑到了我们面前。
这造化之奇妙,世道之轮转,真不可谓不神奇,不可谓不精妙,着实令人敬畏叹服!
“原来你就是把玉珠禁锢在颍水河底的邪教妖道!”王贵华指着叫花子,道:“你活该当臭要饭的!”
那叫花子喃喃道:“是,我活该,我活该。”
我道:“纪秀才是个穷书生,他从哪里给你找来的重金作为酬劳?”
叫花子道:“他有个朋友,叫做徐秀才,家中豪富,他们都怕那玉珠死后化作厉鬼,去寻他们的晦气,所以,是纪秀才找到的我,是徐秀才出的钱。”
我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明白了,看来玉珠说的话,不是谎言。昔年纪秀才找上冥冥子作恶,冥冥子为了钱便答应了,伤天害理,为道不容,死后世世受苦,到了这辈子,该了结的时候了,冥冥子转世者,便将纪秀才转世者带到我们面前,这正是报仇。是纪秀才害了冥冥子,也是冥冥子自己害了自己啊。有道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
“是我自己害了自己,不管别人的事情。你说的不错,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那叫花子念叨着:“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不可活……”
念叨着,念叨着,那叫花子瞥了土狗一眼,那土狗眼中闪过一抹羞惭之色,垂下了狗头,叫花子苦笑一声:“你害的我好惨啊,你自己也惨,保重,保重,后会无期!”
说完这句话,那叫花子便丢了木棍,扔了砖头,转过头去,扭过身子,步履蹒跚着,一步一步往远处踽踽而行。
“哎,你干什么去,你……”王贵华喊了一声,道:“你就准备这么走了?”
那叫花子头也不回地道:“事情都弄明白了,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你……”王贵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想上前拉他回来。
邵薇却拦住王贵华,道:“不用拦他了,让他去吧。”
“为什么?”王贵华觑着怪眼问道。
“因为他活不长了。”我道:“面色生异,命宫突变,形衰而音竭,剩下的日子不多了,恐怕超不过三天,这是是因为他已经想起了前世的事情,这一辈子便算是走完了。再一者,玉珠要找的人中,并无此人,留下他干什么?”
王贵华这才作罢,道:“便宜他了!”
说完,又将目光投向那土狗,道:“薇薇,你是怎么知道这条狗就是纪秀才的?真神了!确定不会弄错吗?”
“当然是他,卦象得自天意,不会有错。”邵薇道:“我不是说过了吗,等到天明,咱们会在附近遇到第一个要找的人,这个人,就是纪秀才。也就是这条狗,这条狗乃是他的第二百三十世转生所变。”
“看来玉珠当年发的毒誓都应验了啊。”王贵华道:“这就叫做,叫做,那啥天罗地网,下雨不漏!”
“咯咯……”邵薇被王贵华逗得笑了起来。
我翻了翻白眼,道:“那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王贵华混不在乎道:“反正就是这个意思,你们知道就行,玉珠死了也能合上眼睛了。”
我们正在说话,早看见德叔由远及近,快步而来。
那狗蓦然间扭头,看见德叔,鼻子一动,刹那间,眼中满是惊恐的神色,前身一弓,撒爪子就要跑。
“抓住它!”邵薇道:“不能让它跑了!”
土狗一瘸一拐地跑了两步,就被王贵华追上,一把抓住了脖子,提了起来,那狗挣扎在半空中,哀嚎不已。
王贵华骂道:“好不容易找到你了,你跑什么跑?”
我道:“德叔身上装着盛放玉珠的黑冰,这狗必定是嗅到了仇人的气味,心里愧疚害怕,所以要跑。”
邵薇走过去,道:“纪秀才,我知道你还记得前世的事情,也能听得懂我们说的话,我劝你还是不要跑了。难道你还想生生世世在猪和狗之间轮回转生,或被宰,或吃粪吗?好好了结这一桩公案,才是正理!”
那狗听见邵薇这话,竟似真的听懂了一样,也不再挣扎,眼皮下垂,仿佛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邵薇见状,道:“王贵华,放下它吧,它不会再跑了。”
德叔已经走了过来,背着我的包,怀揣黑木盒子,腰上别着青木葫芦,见王贵华拿捏着那土狗,便诧异道:“你们从哪里弄来一条狗?要做什么?”
“这不是狗!”王贵华把狗放在地上,兴奋地说:“这是纪秀才!”
“纪秀才?嘶……”
德叔忽然倒抽一口冷气,慌忙从怀里掏出来黑木盒子,左手换右手,右手换左手,我惊道:“德叔,你这是干什么?”
“这黑木盒子突然间变得冰冷刺骨!快把我冻着了!”德叔道:“不知道玉珠在里面捣什么鬼!”
说着,德叔敲了敲那黑木盒子,喊道:“玉珠,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