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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来了来了。”何明随口应付了一句,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却突然呆住了。
迎面走来的这个人,正是他刚刚见过的马财神,此时他身上的衣服干干净净,满脸堆着谀笑,正一步步向他走近。
霎时间,何明心中一股寒气升起,马财神明明在这里,那么,那么那么那么那么那么那么那么那么他房间里的那个人是谁?
惊疑之下,何明掉头飞奔到房间门口,向里边张望了一下。
马财神的房间门仍然开着,但房间里空空荡荡不见一个人影,那五千元现金仍然扔在床上,而刚才那个古怪的人却不见了。
发生这样的神秘怪事,让何明心中久久无法释怀,他被一种可怕的想法缠住了:他侵犯了死者的权益,未获得死者的认可擅用其名义对父亲何正刚宣布了宽耍无论这是否是死者的意愿,他的这种作法都亵渎了死者的尊严!
死者是不会再为自己声辨的,但亡灵却是决不可轻意亵渎的!
这怪异而不可解释的事情干扰了何明的思维,混淆了生与死的严格界限,使得他的意识陷入了谵妄而迷乱的状态之中。他无法原谅自己侵掠死者的权益,意志变得消沉起来。
时间一天天过去,何明的精神日渐萎靡,甚至产生了强烈的逃避心理,直到有一天他遇到林红,情况才转变过来。
很明显的一件事就是,何明那一天所遇到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过,只不过他在道义上质疑自己的行为,或者是在潜意识上不认同自己的做法,但身为人子,帮助父亲解脱负罪心理又是他的责任,矛盾的冲突导致了他意识的错乱,于是潜意识以梦境的方式向他证明着他的真实愿望。
也就是说,他在马财神的房间里见到何大壮阴魂的场景,不过是一个日有所思的怪梦。
这个解释是林红做出的,很具有说服力,何明似乎一直期待着这个解释,就像何正刚一直期待着死者的宽宥一样,获得了这个理性的解释之后,何明的自信与果断又重新恢复了。
可想而知的是,把这件事情告诉林红,对于何明来说意义重大,这标志着他在林红面前将自己软弱的一面、负面的一面、潜藏在内心深中最不可告人的一面袒呈了出来,这意味着一种终极的信任。事情走到这一步,林红知道何明已经离不开她了。
能够帮助这个男人恢复信心与勇气,这使得林红在何明心目中具有强势的权威地位,可是这个地位今天却受到了挑战。
对林红的挑战来自于那种不明缘由的恐惧感。
她害怕,自从接近这幢宅子的时候,她就感到说不出来的害怕,她怕的全身颤抖,怕得神态失常,可是她偏偏说不清楚自己害怕什么。
她用力的甩了一下头,想把那种缠绕着她的阴寒气息甩开,她不想让这种怪异的感觉继续困扰着她,一个平和的心态有助于让她取得这一家人的好感,仅仅是为了何明,她也有理由这样做。但是,无论她怎样做,怎样徒劳的试图说服自己镇定下来,都无济于事,那种恐惧感越来越强烈,终于,在这种恐惧的高压之下,她失神的站了起来。
“你想要什么?”看她突然站起身来,何明关切地问道:“你要什么我拿给你。”
“不,不是,”林红慌乱的摇着头:“小明……我想……我想起来了,公司还有点事情没处理,我得回去一下。”
“回去一下?”何明诧异的望着她,满脸的惊愕之色,好长时间才失笑起来:“红红你开什么玩笑,我老爸的鱼这就要买回来了,你怎么突然要走,你走了,让我怎么跟老爸老妈交待?”说着,他哈哈大笑起来。
“你听我说……小明,听我说,”林红慌乱的解释道:“我真的要马上离开这里,我感觉……感觉很……很紧张。”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何明凑近过来,用手摸了摸了林红的额头。林红趁机说道:“是,我是身体不舒服,再待下去我怕会惹你父母不开心的,还是先走一步的好。”
“瞎说什么你。”何明毫不介意的笑着,站起来拿遥控器把电视机关掉,然后用一只手臂搂着林红:“听我的话,好好的呆在这里,要是你身体不舒服的话,我扶你上楼去房间里躺一会儿。”
“不,不不,”林红机械的摇着头,她心里的慌乱已经到达了极点,这幢宅子里似乎弥漫着一股阴森森的寒气,让她心惊肉跳,一心只想着离开:“你先让我走,等回头我会向你解释的,我真的非常……”她的手突然松开了,有点吃惊的看着从二楼上缓步走下来的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年届四旬,烫着卷发,涂着重重的蓝色眼影,嘴角的唇膏抹得有些走形,这使她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古怪。她穿件湖蓝色短睡裙,脚下蹬着一双木屐,她用那双冷冰冰的眼睛看着林红,一步步的走下来。
第10章:这座房子像座坟
林红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她,一时之间搞不懂怎么突然多出这么一个女人来,幸好何明在一边用讥讽的语气对女人说了句:“二姐,你睡累了?”林红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女人,就是何明的二姐何静。
听了何明的讽刺,何静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她看也不看林红一眼,自顾自的走到茶几前,顺手拈了块苹果放在嘴里,然后瞧了瞧何明的衣领,顿时皱起了眉头:“你看你,”她用一只手指着何明说道:“怎么又把领子窝进去了?象什么样子嘛。”说着,她一屁股坐沙发上,瞟了林红一眼:“你也不说替他整理一下,就这么出门?丢死人了。”
何明没好气的顶了一句:“你管得着吗,我乐意。”何静立即跟上一句:“你乐意丢人我也没办法。”然后她抬起眼皮,好像刚刚看到林红:“你坐吧,老站那儿算怎么回事?”
林红尴尬的咧了一下嘴角,没吭声。
她当然知道何明的二姐何静,这是一个性情散漫的女人,没有职业,也没有收入,却有过两次失败的婚姻史,据何明说,她患有严重的人际交往障碍,这表现在她不懂得如何与人打交道上。从她下楼来说的有限几句话,就可以了解到这个女人心中从来不存在别人的位置,她在日常生活中傲慢、骄横、自以为是,全靠弟弟何明一个人在外边打拼维持着她的奢华生活,却从未听到过她对此只言片语的感谢。
她架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林红:“你怎么还是那身衣服?来我们家也说换一换,有点太随便了吧。”
何明生气的用鼻子哼了一声,对林红说道:“别理她,她就是这样。”
“我这样怎么了?我这样怎么了?”何静欠起屁股,不甘示弱的望着弟弟,摆出一副随时准备大吵一架的姿态:“我一下来你就跟我横眉立目的,我招你惹你了?”
何家的客厅有近百平米,家私陈设风格简约,没有一件多余的摆设,感觉上好像有多少人都会显得空空荡荡的。但何静一下来吵架,林红立即感觉到这间偌大的客厅变得拥挤起来。何静的嗓门,简直像几百个人同时在吵闹,造成的那种混乱实在是无法形容。
何明象只被揪掉刺的刺猬,怒不可遏的跳起来,和他的二姐毫无理由的争执起来,厨房里,林母与乡下小保姆小猪的拌嘴声也象凑热闹一样不时的响起,偌大的三层滨河建筑从刚才的冷冷清清霎时间变得嘈杂零乱。林红诧异的揉揉太阳穴,她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如果她要是答应何明的请求,嫁给这个男人的话,这一家子人够她受的。
可是,事情就是这样的奇怪,在何静下楼来之前,林红一直感受到一种阴森的恐怖气息,可是现在,她听着何静与何明含讥带讽的唇枪舌枪,那种莫名其妙的疑惧感竟然消失了。就在何静下楼之前她还想着离开,现在却想在这里多坐一会,看看何明何总裁,这个在他的明华公司一言九鼎的商界强人是如何和自己的姐姐毫无来由的争吵的,这对林红来说是一个全新的感受,她已经见识到了这个男人隐秘的另一面,但是,现在何明那气得鼻尖通红的表情,却是她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不由得坐在一边,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好,好,我不跟你说了,你这种人,说也说不清!”何明吵累了,气急败坏的上前拉起林红:“咱们走,不理她。”
何母适时的出现在厨房门前:“小静啊,你怎么又吵啊吵的,还有完没完?”
“谁跟他吵了?是他没事找事。”何静好整以暇的从果盘里捻了粒葡萄,放在嘴里,好像有意把这个动作放得慢一些,让林红看得更清楚,分明是向林红示威。看着她这副样子,林红心里觉得说不出的好笑。
何母又问何明:“小明,你要去哪儿啊?你爸他马上就买龟回来了,我可跟你说啊,你爸今天难得这么高兴,你们俩能不能别惹他生气?”
何明恼火的瞪了二姐何静一眼,恨她不给他这个弟弟一点面子,拉着林红往楼上就走:“红红,咱们上楼,你头一次来,还没去三楼上看过外边河滨的风景呢,我带你过去看一看。”
何静不失机宜的跟上一句:“有什么好看的?河里边漂的都是避孕套。”
何明本来不想再当着林红的面跟二姐争吵,怕林红对他们一家留下过于恶劣的印象,但是何静的不肯饶人让他无法忍受,扭头大吼一声:“你会不会说人话?不会说话闭上嘴也没人拿你当哑巴!”
何母满脸的尴尬,望着林红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林红这时候心里那种怪异的恐惧已经消散无形,得以从容淡定的对待眼前的事情。她微微一笑:“没什么的伯母,我父母还在世的时候,他们也总是吵个没完。”
何母还待再说,何明却几乎是强拉着林红的手,拖着她沿着那道欧式风格的旋转楼梯上楼,把那一家子人扔到了楼下。
当林红再次看到那副她再熟悉不过的画时,他感觉那画里的女人正诡异的笑着向她走来,她突然很想逃。
她又一次的大叫着问何明这话是从哪来的,表情惊恐、无助,而何明只是张大着嘴,惊愕的望着她。
这次她真的受不了了,匆匆的跑下楼,在众人一脸不解中逃出来那座诡异的给她带来噩梦的房子。
何明再次的追了下来,忽然见到父亲一张不悦的脸色,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无论如何,林红的姑奶奶脾气发作得也是在有些过份了,他又不是不想告诉林红她关心的那些问题,只不过时间上总得有个先后,可是她这样任性,让总是极力的维护自己的自尊心的何正刚感觉很不愉快,如果他再追出去的话——他苦笑了一下,只好在门口停住了脚步。
林红突然离去,并不是她任性撒娇,而是当她发现自己正处身于那幢她一直在寻找的房子之中的时候,内心中突然泛起了一阵强烈的恐惧,似乎逃避只是一个本能,是生物在危难之际下意识的一个举动,她根本来不及考虑何明所关心的那些问题,只是本能的立即逃了出去。
她匆匆跑了出来,在路口拦了辆出租车,坐上去之后吩咐司机绕行到对岸,从那个角度,她重新的审视了一下何家的宅子。
出租车的车窗构成了取景框,撷取了河滨对岸的小城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