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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就是现在我老爸还隔三岔五地往《新报》和《晚报》投稿,一来就有一些有关于老城里的民俗风情文章发表于天津两份报纸上,所以我老爸就总是带着我往康大爷那儿跑。而这位康大爷对我也是疼爱有加,一去就是糖块零嘴儿地招呼。
康大爷住鼓楼西小学旁边,天瑞胡同对面的一间临街小门脸儿里。我一看已经中午饭口了,就在鼓楼的包子铺买了八两包子去找康大爷。康大爷一见我,立马拿起他木匠凳子上画线用的墨斗向我晃悠,这是我们爷儿俩独特的打招呼方式。因为我外号叫“墨斗”,而这木匠活儿里又有这种工具也叫“墨斗”,所以康大爷一见我面就拿他那墨斗和我比画,然后就是一阵忘年交的相互玩笑,甚至动手动脚。
我来找康大爷的主要目的,还是想借一把他使用多年的锋利凿子,据康大爷自己讲,这把凿子自打学徒就一直跟着他,当年这老头已经八十多岁了,这把凿子让他使唤得锋利无比,单刃五分口,曾经把我的手剌下一块肉来。我想找康大爷借这把凿子用用,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借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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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见康大爷冲我晃荡他那墨斗,我这没大没小的劲头也上来了,拿出怀里热腾腾的肉包,也冲老头儿晃荡起来,嘴里还不依不饶地喊着:“老光混!我拿肉包子打你信吗?”康大爷说:“哟!你个小王八蛋!越来越没大没小、没规矩了,就知道你大爷午饭还没辙哪,算你孝顺,赶紧过来烤烤火,外面够冷吧!”我找一块能坐下的地界儿坐了下来,随口说了一句:“怎么着,中午您还喝点吗?我可没给您买酒菜,我没那么多钱,就八两包子咱爷儿俩给旋下去就得!”我准知道老头儿一天两顿酒,没酒不下饭。康大爷一看就说:“哦!管饭不管酒是吗?跟你那不着调的爹一样,老是干半吊子活儿,等着我出去买点儿酒菜去吧,你把包子放炉子边先烤着,省得回头再吃就凉了!”老头儿拿起他那油光锃亮的劳保大衣,打开门冒着冷风出去了。我见老头儿已经走远,赶紧翻他的工具。老头儿有一个简单的操作台,上面满都是他的工具,我找的是那把五分口的凿子。在一堆已经下好的木料下面,终于被我发现了我要的这把凿子,我悄悄地塞在腰里,点上一根烟一边等着老头儿回来,一边在脑子里琢磨着怎么和老头儿张嘴。这些老手艺人一般都视干活儿的家伙为自己吃饭的饭碗,尤其这岁数的老人从小就受自己的师傅影响,拿干活儿的家伙当命,我要是开口了康大爷不允怎么办?还弄得挺下不来台的,嗨!愿意怎么样怎么样吧,反正也不见得用得上,退一万步讲,真的用上了,也就是往肉里捅这把凿子,也未必能把凿子弄锛了口,到时再偷偷摸摸还给老头儿就是了。打定主意,我踏踏实实地等着康大爷买酒菜归来。不到两根烟的工夫,老头儿流着大鼻涕冻得鼻头通红就回来了。老头儿买的酱肉粉肠煮乌豆和老虎豆,摊在他那张永远拾掇不干净的桌子上,又从柜子里拿出一瓶直沽高粱,爷儿俩你一盅我一杯地喝了起来。
康老爷子真不含糊,别看那时已经八十多岁,耳不聋、眼不花、牙不掉、背不驼,喝酒那更是不在话下,典型的底层劳动人民的身子骨儿。说实话,按当时的那个意思,要是真和他拼起酒来,别看我年纪轻轻的还真不是他的对手。酒过三巡,我就看出那么点意思了,不敢再和他老人家一口对一口地对喝了,屋子里炉火烧得通红,我推托不胜酒力,忙着给老头儿在炉子盖上烤包子,烤得包子“滋滋”冒油。康大爷也不管我,一人独斟独饮不胜自在,多半瓶酒下肚,却也说了许多酒话,往事钩沉追忆连篇。我听得津津有味,一时间已经忘记了来此的目的。不知不觉中,已经下午三点多了,直到有人叫门来找康大爷修理马扎,才让我们爷儿俩从一顿豪饮海聊中返回现实当中。凿子已被我顺到手了,一会儿老头儿要是一修理马扎该用家伙了,他就会发觉凿子少了一把,我得赶紧撤了!急忙推托自己头晕已经喝高了,还让老家伙一通笑话抢白,我心里暗笑:哼哼!老猴让小猴给耍了却还浑然不知,看你一会儿找不着凿子怎么翻腾吧,哈哈!告别康大爷急忙回家去等小石榴!
不到五点时我和石榴就在96号小杂货屋碰头了,我把自己弄来的两把家伙亮在了桌子上,随口问问石榴这一天有什么收获?小石榴低下头,嘴里喃喃自语:“我是该想的办法都想了,该找的人也都找了,也只能踅摸来这些玩意儿了!”说完他从身后大衣里摸出一把锯断了把的消防斧,斧子头一边是刃一边是钩的那种,然后又把军挎从脖子上摘下来,一翻书包盖,又从里面拿出两个酒瓶子,满满当当的。我当时以为他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两瓶酒呢,谁知小石榴一开口吓我一跳:“我觉着咱们找不来火枪,要是真发生了远距离的打斗准得吃亏,我就找我姐去了,我姐不是在南泥湾路自行车二零件厂上班吗,我从她们厂电镀车间顺出两瓶硫酸,真要干起来,咱俩就拿硫酸泼他们!”我靠!石榴这主意逆了天啦,这货是怎么想的,太绝了!身边有这么一位铁哥们儿,何愁不能早日走进大牢的铁门啊!但在当时来说,这还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而且以后事实验证了这两瓶硫酸确实起到了出乎意料的作用!
这就算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我告诉小石榴明天一天养精蓄锐,沉住气,一过中午咱俩就在这小屋见面,临去红旗饭庄之前,再商量一下具体的行动方案,一切的一切,只等明日晚上或和或打,后果一概不计,只求全身而退,是福是祸只待明天揭晓!
第二章
1
转天一早,日上三竿“磕灰的”的摇铃声将我从沉睡中惊醒。那时我们住的深宅大院都有自己的厕所,一个木制粑粑桶子,用炉灰盖屎,每天专门有人拉着一辆长长的排子车来走街串户收集,手摇一把大铜铃铛,只要各户听到“丁零当啷”的铃响便手端木桶出来倒掉,因为每次倒完后均要在车边磕几下桶中的余灰,故此名曰“磕灰的”。床上温暖的被窝使我不愿离开,屋中炉子已经灭了,冰冷冰冷的屋里窗户上结着大片的冰花,我瞅着冰花的各种不规则的千奇百怪的图案,脑子里却一时都闲不下来。自己一直在谋划着设计着晚上这桌子宴席将会发生的种种场景和意外,以及自己的对策和化解方案,心里惴惴不安。我翻身起床,打了一盆结了冰的凉水就往脸上撩,简直是太刺激了!看看桌子上还有昨天的剩饭,米饭炒白菜往一个大碗里一倒,拿开水一沏“噼里噗噜”风卷残云般吃下肚,抹抹嘴头子,转身出门去96号等石榴。
好像来96号来得太早了,坐在那儿依旧在脑子里转悠着今晚的场景,你要说不紧张那是瞎鬼,毕竟这是平生以来第一次经历这种事儿,一时间肾上腺素分泌得异常亢奋,同时自己也在心里安慰自己,不见得后果就那么严重,也许可能最后还弄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呢,岂不更好!抽了好几根烟,一个多小时后小石榴到了。从他脸上可看出,他也是一宿没睡好,蔫头耷脑的样子不见了往日的古灵精怪。我问他:“怎么着,怯啦?”石榴从我手里拿过烟,自己点上一根,低头抽了一口,慢悠悠地说:“怯嘛?怯了就能摆平是吗?事已至此,开弓没有回头箭了,甭管怎么着,今晚也得有个了断了!我只是有点嘀咕以咱俩这意思,能碰得动他们吗?”我一听这话,知道石榴有些犹豫,但他也绝不是怕事之人,但是双方实力相差太悬殊了,别说他,我当时心里也没底,只不过是硬着头皮往上顶,自己这口气不能泄了。我拍拍他脑袋说:“走吧!咱俩先找地方垫一口,然后咱去踩踩道儿去,不打无把握之仗,咱先看看地形再说!”
二人骑着一辆自行车,直奔东北角,在鼓楼一间小饭馆里吃了几个锅贴,来到北马路上的红旗饭庄门口。此时正是午饭的点儿,饭店里人流如潮熙熙攘攘,也没人注意到我们两个小不点儿,虽然我家住城里,平常也没少往东北角跑,也经常去天津影院、华北影院看电影,却始终没去红旗饭庄里吃过饭。在那个年代,像红旗饭庄这个档次的饭店都是国营买卖,在当时来说,绝对属于高档的饭庄,一般都是谁家赶上喜寿红白之事,才会在红旗饭庄摆桌。另外在那个年代,因为时代背景,不允许有雅间、单间这一说,所以大堂里一律都是大圆桌,进入饭店一律都在银台买票登记菜品,食客们得凭手里的小票认领自己所点的菜饭,没人领坐,更没人会到你的座位前写菜单,所以我和石榴走进红旗饭庄,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我们上上下下的把犄角旮旯都看到了,甚至连操作间在哪儿都一一记在心里,才按原道返回96号小屋。
我和石榴谁也没有手表,但回到小屋的点我估计得两点多了。刚一坐下,石榴迫不及待地就问我晚上打算那么办?我让他先在那破桌子上眯瞪一会儿,容我再想想。石榴就把我的军大衣一盖,晒着从窗户透进来的暖洋洋的太阳光蜷曲着睡着了。待石榴一觉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将今晚的行动方案,理清了个八九不离十了。我是这样想的:提前一步到红旗饭庄门口,先观察一下今晚出席的人都有谁,有几个人,细细观察一下这些人身上都有什么家伙,然后我如约上楼赴宴,让石榴在楼下要俩菜佯装食客就餐,一旦发现楼上有异常的动静,他再上楼接应我。出了红旗饭庄,马路对面就是华北影院,影院两边一边一条胡同。如果有大批的人追赶我俩,我们就分头逃跑。如果能甩掉追赶的人,那就在鼓楼北小花园里的小亭子见面。如果追出来的人少,在两条胡同的尽头是相通的,就在两条胡同的交界处会面,直接解决他们。如果有官面儿介入,那只能保住石榴不受牵连让他先撤了。我们二人不能同时进去,必须得让小石榴在外面帮我照顾一下家里。我把我的计划和盘托出告诉了石榴,石榴并没有提出任何异议。二人开始分头准备家伙,并且统一了一个认识,他弄来的那把消防斧就不带着了,那的确是——头沉杆长不得掖啊!
2
进入行动倒计时:五点、五点半、六点、六点半,出发!都已经安排妥当,我和石榴不急不慢地向红旗饭庄走去。此时天色已经大黑,夜上浓妆,路灯昏暗,饭庄对过的华北影院门前人头攒动,七点半的夜场电影正在检票放人,上演的是香港电影《生死搏斗》。在那个娱乐资源匮乏的年代,看电影就成了人们唯一的娱乐项目,所以场场电影爆满,影院跟前人山人海,红男绿女等待着入场。好机会,正好能让我俩隐没在如潮的人流当中。华北影院是个高台阶的建筑,我和石榴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向马路对过不停地观望,看看电影院里的大电表已经七点一刻了,差不多该到了,怎么还没动静呢?我赶紧和石榴再一次把想好的方案从头捋了一遍,并确认没有什么遗漏的细节。好吧!较劲的时候马上就到了!二人又点上一根烟,死死地盯住红旗饭庄大门口唯恐遗漏掉每个出出进进的人。我身上带着那把军用匕首在腰里跃跃欲试,似乎想要尽早尝尝血腥的味道。小石榴手里一把凿子,两瓶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