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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离记-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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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雨势更强,接连挑起巨雷轰鸣。墨阁仿佛受了刺激,雷声传入阁中总要在半空汹涌激荡一番,愈发狰狞可怖。
    漪涟一边举着烛台探究深入,嘴上也不闲着,“后土娘娘,委屈您老窝在这小地方。待日后择个良辰吉日,我让陆宸替您重新上漆,腾个大位。您尽管使唤他,就当我给您赔罪了。等我百年后下去,您大神大量,别太较真,帮我减十年刑就成,眼下能不能请您先歇歇?”
    一边念叨着,一边将书册大致捣鼓了一遍,没有任何线索。
    只在来回中无意发现门对角的墙面上欠了块石板,凹凹凸凸,隐约是副画?
    漪涟举高了手中的烛台观察,烛火跳动,映在石板上晃晃悠悠的。
    壁画所绘是群动物,蛇、鸟、豹、虎,还有狐狸,满身漆黑。其中有人穿插其间,也是通体黑色。它们簇拥着一个怪异的生物,头似虎,身如牛,三只眼,仰天捶胸。其上方有位光晕笼罩的神祇,手执长鞭,侧头望着左旁一道宽阔长河。
    在漪涟所知的范围内,黑漆漆的诡异之地只有传闻中的幽都,河是忘川,那个怪异生物大约便是巨人土伯,如此推想,那位神祇自是后土大神无疑。漪涟左思右想,壁画所绘的内容,似乎与太皞治夏没什么实质性的联系。琢磨着正要离开,余光借着烛火光芒偏又是撞上一双眼。
    她僵硬的斜过头,看见壁画的左下方,一尊塑像半歪着靠在墙边,眼球上的色彩剥落了大半,空洞无神。和其余塑像不同,这一尊明显在笑,潮湿阴暗的环境不幸让它流下两道漆黑的泪痕。
    漪涟本能退后了一步,眼神充满惊惧。
    这一尊的外形明显是十殿阎罗,该是摆在第二层的塑像,如果加上二层的九尊是成套,那么一层多出的那尊阎罗爷是哪路跑来的?!
    她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这下真不知还有没有勇气下楼去面对那位爷。
    可转念一想,她又恨不得调头就跑。倘若如果一层的阎罗爷才是真大爷,那她面前这位爷又是什么玩意?
    正想着,鬼爷爷的笑容似乎更加灿然了。漪涟被瞅的冷汗直冒,一股脑溜出墨阁。


第十五章 心思难测
    雨停后,已近傍晚,夕阳似浣过后娇媚。
    司徒巽从流影堂走向墨阁,老远就看见菩提树下蹲了个人,抱着腿,眼巴巴凝视着树下黄土,不知打着什么主意。
    他走上前,发现她唇色微淡,无奈道,“累了就起来,你这样容易血气不足。”
    漪涟瞅他一眼,站起来,果然天旋地转。
    幸而司徒巽手疾眼快,顺势伸手将她扶稳,“头晕?”他叹气,“早告诉你平日不能挑食。”
    漪涟脑子里正琢磨事,没心思听唠叨,拂开他的手又往菩提树靠近。
    戴全案发当天,司徒巽狠心关了陆宸,心里一个疙瘩无非是为了这丫头。偏偏连着几日忙碌,始终寻不到机会解释,“你在为大师兄一事怪我?”
    漪涟回头,莫名其妙,“我说过这话?”
    司徒巽困惑,“那你在气什么?”
    漪涟一头雾水。她生气自己怎么不知道?什么逻辑!
    “算了,别管那些,你看看这个。”她用脚踢了踢树坛,菩提树周边的泥土有块被翻动的痕迹,“我刚才去见了陆宸,他说收到赏赐的当日便将那盒香埋到了墨阁的菩提树下,我瞧来瞧去只有这块土特别新。如果现在去存岐堂再仔细验验那香盒,说不定能发现泥质。”
    司徒巽眯起眼,“这能说明什么?”
    “存岐堂负责验尸,柳师兄有参与,事发当时他也曾查验过戴全的尸首。但你听他提过戴全手上有泥质,或者身上某处沾了泥质吗?”
    他颔首,“确实没有。”
    “依我的见解,这有两种可能,其一,戴全是经过第三方的手才得到了那盒香,且目的极有可能是为了陷害陆宸。皇帝御赐江南李主帐中香,阿爹亲自送到弟子居,这事大伙可都知道;其二,戴全得到帐中香的时间与被害时间不一致,这能够说明事发当时陆宸没理由一定在现场,嫌疑自然少了。”
    司徒巽觉得有道理,“但不是决定性的证据。即便众弟子信,同样有嫌疑的存岐堂和翊锦堂一定会联合反咬。”
    漪涟垂一下眼皮,“是,至少可以试着查查看。除此之外,还有一点令我很在意。”
    “是什么?”
    漪涟转头望去,墨阁的菩提树下正好能看见案发地点,“这是巧合?”
    司徒巽试着理解她说的话,“你是指案发地点与大师兄弃埋帐中香的位置太过接近?戴全是翊锦堂弟子,死在翊锦堂并不奇怪。墨阁与翊锦堂相通,清扫之事也一直是翊锦堂负责安排,如此或可为戴全发现菩提树下埋有帐中香做个解释。”
    漪涟没有继续说话。
    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妥当?
    司徒巽也很头痛,“戴全的死颇蹊跷,凶手杀他的动机至今不明。他来庄里仅一月,近几日才被选入翊锦堂,平日没听闻他与谁发生口角,且戴全家世十分平凡,不至于是仇杀。其余可能……”他摇摇头,“不先弄清动机,恐怕案情难有进展。”
    漪涟道,“动机是一定要弄清楚的,可等您把不可能的情况一样样排除完,戴全都能轮回一遭了。怎么不看看已经有的线索?”
    “你是说……”
    “太皞治夏。”漪涟一直觉得这是重点,“这是个什么玩意先不论,陆楚濋当天说漏了嘴,可见不是戴全随意写着玩的。我猜测,会不会是陆书庸被戴全知道了什么秘密才狠心灭口?戴全既然是翊锦堂弟子,很有可能发现陆书庸的秘密。这个动机你觉得能不能说得通?”
    司徒巽道,“那四个字匪夷所思,我已托了柳笙去查,毕竟二堂主绝不会松口,师父似乎也不太想提及这件事。我们只能从字面上下功夫。”
    两人对望,不约而同一声叹息。
    在漪涟回房前,司徒巽迟疑喊住她,“师妹,那日夏贵妃的事是误会。若你愿意知晓,改日我说予你听?”
    漪涟闻言大悟,原来司徒巽刚才那句没头没尾的话是为夏禾那女人。
    哪个男人不爱漂亮女人?漪涟真心以为不怪他。要怪该怪陆宸,平日里造谣不断,全庄都以为她和司徒巽是雷打不动的一对,所以于她比较难办。如果开口,等于是默认了和司徒巽的关系,若是不开口,又显得她善妒小气。
    烦恼至傍晚,云青匆匆跑来传话,说老爷要她即刻过去给三叔请安。


第十六章 幕间私语
    “谁?”漪涟没明白。
    云青兴致勃勃,“您王三叔。”
    漪涟迷茫。亘城买肉的叔姓刘,常跑城的狗贩子姓贾,自家钱庄倒是有个姓王的,已经是大爷的岁数了,且为人老实,绝不会没皮没脸的称自己为叔。
    直到漪涟走近会客厅听得一言两语,顿时恍然大悟,自己好像真还有个叔!
    就是四年前捡到她,把她送给陆华庄的那个!
    陆书云一直想要个女儿,对这位‘三叔’自是感激不尽。江湖人豪爽,以为四海之内皆兄弟,所以这口‘三弟’当时便唤上了,尽管自始至终漪涟都觉得是阿爹一头热。
    漪涟推开客厅门扉,一眼就见客坐上一位白衣男子,衣白胜雪,眉眼如画,谈笑间一股自傲神韵真真切切在漪涟的记忆中出现过!可不就是昨日寻芳斋当家的?!
    “……是你!”
    陆书云乐呵呵招呼她过去,“阿涟,快来,见过你王三叔。粗算已有九年,想当初你才多大的人儿,跟个肉团子似的。名字还是你三叔给取的,还不快过来请个安。”
    陆书云说的很怀念,漪涟却没有丝毫心切之情,尤其是见这位‘三叔’气定神闲,俨然已有分寸。她堵心道,“王老板早认出我了?”
    王尹轻笑,笑容中有深意,“寻芳斋只卖香,验香是头一遭。侄女上门,理当特殊招待。”
    为着肉麻兮兮的‘侄女’两字,漪涟打了个寒战。
    陆书云听得糊涂,“怎么?你们见过面了?”
    “昨日侄女到寻芳斋验东西时见过一次。”王尹道,“本是想等铺子里的生意稳定后再来向大哥问安,可侄女所持帐中香带有一味剧毒。我心下担忧事,故而提前拜访。大哥切莫怪罪小弟唐突。”
    漪涟更加恶寒。她真的很想当场算笔帐,所谓的招待被这位叔坑了多少钱去!
    陆书云听见帐中香,笑脸一下没落下来,“是为兄招待不周,本想好好为你接风洗尘,但庄中突遇变故,叫你看笑话了。”他轻抚了短髯,提议道,“不如你暂且住下可好?就让巽儿安排到别院,那里宽敞又安静,晚些时候我们兄弟再好好喝一杯,你看如何?”
    王尹抿了口茶,迟疑着,“好是好,只是寻芳斋——”
    “此事好办!”陆书云胸有成竹的接过话,“陆华庄没什么安邦定国的大气魄,多照看一个店面的余力还是足的。我看不如将令侄也接上来同聚,年轻人好热闹,正好能和巽儿他们凑一块。”
    见他诚恳挽留,王尹也不在推却,笑着放下茶杯,起身道,“也好,承兄好意,便借故休息几日,顺道领略侄女断案风采。丫头,你说是不是?”
    漪涟嘴角一抽。
    幕间,存岐堂。
    柳笙刚离去,紧跟着一位稀客跳窗入屋。
    陆书瑛停下手上的活儿,用余光瞄了一眼,冷笑道,“好歹是一家人,二哥不走正门走偏门,是不是见外了?”
    这话有深意,陆书庸听出了端倪,“别装了,也不知谁走的是偏门!”他看了眼正在炉上蒸煮的漆黑物质,缓缓向外渗透出苦涩滋味,“如今没旁人,老实说吧。”
    陆书瑛挑眼,“说什么?”
    “莫要与我装蒜!”陆书庸没余力绕弯子,“逐风的方子只有你懂。往香里下毒,是要害戴全还是要杀陆宸?兄妹之间不妨给句实在话。”
    烛光抖了抖,陆书瑛的银质面具泛着寒气,她转过头感叹道,“死了一回,世道都变了。做贼喊抓贼,难为二哥这般努力,怎么不将平日算银子的精明用上?”
    “你——!”
    陆书瑛端的是语重心长,眼里透露一丝轻蔑,“二哥,我知你打的如意算盘。风水轮流转,转眼间被戴全毁了。想起从前你费得功夫,莫说你心疼,小妹我都替你惋惜。”
    陆书庸不屑,“惺惺作态,我倒要看看你能逞能到几时。”
    “这句话我该原封不动的还给你。”陆书瑛不甘示弱,“戴全死在翊锦堂,凶器归你掌管。尤其是那张字条,太皞治夏,多么意味深长。”说着,她忽然笑了,“二哥啊二哥,你说你费尽周折得到什么?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没有答案。”
    陆书庸霎时吞了一口苦黄连,冷冷负手而立,“老爷子非等闲之辈,弄的玩意哪有这么简单,陆书云那句恐怕才是关键!”
    陆书瑛冷一笑,“说来说去,原是为了大哥的那句口诀。岂只你这话,足够视为杀戴全的证据了。”
    “你别血口喷人!”
    “沉住气。”陆书瑛警醒,“过往那些事,一旦沉不住,就抖出来了。”
    陆书庸说话顿时软了大半,“你要说早就说了,现在由不得你。”
    “那可说不定”陆书瑛轻飘飘回到桌案前调制新药,“容小妹慢慢耗着,什么时候哥哥毁约了,什么时候办。在此之前,二哥做事需悠着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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