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讯室的秦卫羽。
“大理,究竟是……”秦卫羽问道。
“先看看这里在说。”唐玄伊的命令下,两名卫士纷纷捏住案几下的一块席子,轻轻将其挪开。
第148章 血字
一片血红逐渐显露。
再往后,便露出了一行血字:
景,日之光反烛人,则景在日与人之间。
“这是曾又晴的笔迹。”秦卫羽望着血字说道,眼神不露痕迹地划过一丝怀念。
唐玄伊眉心蹙动一下:“那日你盘问曾又晴时,可注意到她在这里留下东西?”
秦卫羽摇头:“回大理,当日卑职问询完后,就去议事堂向您提交册子了。卑职离开前,交待下面的人将曾又晴带回牢房,卑职并不知道这字迹的来路。”
“总不会是死后文吧……”王君平打了个寒颤,“也可能是遗书?或是死之将至,所以抒发下情感,但这句话怎么一点看不出伤春悲秋呢……?”
“她不是这么多愁善感的人。”秦卫羽否定了王君平的话,“曾又晴是在法场上还能冷静地设计刑具的女人。”
“难道真是死后文……”王君平环视审讯室,莫名觉得阴风阵阵。
“这是《墨经》上的一句话。”唐玄伊说道,“意思是,日光反射照人的话,则影子会在阳与人的中间。”
“又晴生前最是喜欢研读《墨经》,但卑职并不认为,这句话是她足以当做遗言的一句话,其只是《墨经》上一句关于日照与影的现象记录。”秦卫羽蹲身仔细看那行血字,眉心也蹙得很紧。
曾又晴的字迹十分娟秀,但收尾笔锋却十分犀利。
“也就是说,以你对曾又晴的了解,她留这行字,会有其他的意思?”
“是的,卑职确定如此。”
一时间,审讯室里又陷入了空前的沉寂,直到一名年轻的大理寺卫士怯懦地上前半步,以为是自己闯了祸端,小声说道:“大、大理……那日是卑职押送曾又晴回去的,但是……”
“但是什么?”王君平追问。
“但是……但是曾又晴说想要独自一人待一会儿,卑职觉得她快要被行刑了,所以就让她在这里多待了半个时辰。”说着,小卫士立刻跪下了,“卑职、卑职以后再也不敢自作主张了!”
看来,曾又晴就是在这半个时辰里写下的这行字。
“我没有责怪任何人。”唐玄伊静静说道,沉默半晌,又问道,“在你留给曾又晴的这半个时辰中,曾又晴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吗?”
小卫士连忙摇头:“并没,看起来很平静。”想了一想,又忽然接道,“啊,不……有一点和押送进来时不太一样。”
在场的几人都被小卫士的这句话引去了注意。
小卫士有点紧张,吞咽下唾液,回忆道:“那日送进来的时候,曾又晴的神情十分傲慢。但是离开时却走了几回神,叫她都没有听见。她好像一直在想些什么。”
“会是因为和秦少卿的谈话,所以情绪受到影响吗?”王君平问道,秦卫羽也不禁多了几分哀默。
小卫士却拧着眉,沉吟着缓慢摇了下头:“不……像……如果说她离开时的神情的话,是一种很难解释的……像是……带着一种恨意与杀气……然后还会莫名的冷笑……有点可怕就是了。”
“杀气……”秦卫羽重复着这两个字,眸子一闪,对唐玄伊说道,“对了,大理,那日卑职在审讯曾又晴时,她也提到了‘杀气’二字,问了卑职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唐玄伊眸子微眯,看向秦卫羽。
秦卫羽接道:“她问,‘大理寺是不是在假扮突厥时,真的想要她的性命’。”
“什么东西?!”王君平一下就窜到秦卫羽旁边,皱着一张脸,“她说我真要杀她?!你也怀疑我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当时就替你辩解了,说不可能有这回事。当时我以为她只是受了惊吓,所以确认一下。但现在看来,这句话好像别有一番意思……”
“什么意思?”王君平眉心越蹙越紧。
“意思是……”沉默已久的唐玄伊终于开了口,“可能她在离开的途中,察觉到了真正的杀意。秦少卿的解释,只是帮她排除了一个可能。”
秦卫羽抿唇,凝重点头:“卑职也这么认为。”
“难道说……那一路上,真的有人准备杀掉曾又晴?可杀气这个东西,实在是有点虚无缥缈,很难让人信服。她真的只凭这个就觉得有人要杀她吗?”王君平觉得无法理解,眸子一晃,说道,“又或者,曾又晴一早就知道有什么人会对她不利?”说着,又陷入了另一番困惑,“如果真有这样的人,可为什么最后没有动手?”
“假设,真的有人当时埋伏着要杀曾又晴,那么很有可能,反而是因为王少卿的突然出现所以打断了原定计策。”唐玄伊猜测道。
房中再度陷入一片沉寂,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曾又晴在席下写着的那句话中。
正如唐玄伊所言,如果方才的假设成立,那么曾又晴这句话所揭示的东西,很有可能会引出一个至关重要的线索。
“这个案子,会不会还有其他可能?会不会人不是曾又晴杀得?”半晌,王君平说道。
“不。”唐玄伊否定,“曾又晴与吉末儿是凶手毋庸置疑。不过,曾又晴的线索可能关系到了另外的一些人和事。比如……”
“比如,曾又晴是如何知道的向子晋秘密的。”秦卫羽突然接道,“卑职忽然想起来,之前在审讯室,说道这件事时,曾又晴有些很细微的回避。卑职开始有疑问,但她的证词实在无懈可击。如今真要是在她的证词里找到些疑点,卑职觉得只有这里了……或许,她认为有人要杀她,所以她想要鱼死网破。这种做法,很符合曾又晴的处事风格。”顿顿,秦卫羽又接道,“当然,这只是一种假设。”
“究竟是哪一种情况,必须先参透曾又晴这句话的意思。也许她还留下了其他东西……”唐玄伊从席前站起,“总觉得,这句话是与什么相对应的,不单单只是一句话。”
就在这时,一名卫士双手托着一个方木盒子入内,说道:“大理,方才裴震到大理寺送了一样东西,说是曾又晴曾叮嘱万一自己有朝一日性命不保,便送来给秦少卿的。”
第149章 宿醉
“给我的?”秦卫羽与在场几人稍稍对视,随后缓慢接过,指尖拂过上面的雕花,“这确是曾又晴最喜欢的纹理,应该是她亲手所做。”
他看向唐玄伊,唐玄伊对他点头,于是秦卫羽便尝试将木盒打开。
木盒中有个很简单的机关,分了三层,开到最后一层时,看到很多不同大小的字块。
“应该是一个自毁机关,如果放错了,盒子会自行毁掉。可能有火器,小心。”唐玄伊叮嘱。
秦卫羽点点头,将字块一一拿出,里面有“秦卫羽”三个字,也有“曾又晴”三个字,另外还有些其他一些零零碎碎的字块。若是别的有心人想要打开这个盒子,大概会从“秦卫羽”入手。可是,秦卫羽了解曾又晴。他知道,在这个女人的心中,爱情远不是她所追求的东西。她要的,更多。
秦卫羽垂眸回想着过去与曾又晴经历的那一段岁月,回想着曾又晴曾说过的每一句话。
“卫羽,有朝一日,我定要飞上云端,站在别人无法触及之地。我要让所有的人,仰视我,尊崇我。”
一句过往的话语忽而闪过秦卫羽的心头,这是当年曾又晴生辰时对他说的一句话。可是当年的他感受不出曾又晴所指的事情,如今看来,与曾又晴相处的漫长岁月,便只有这一句,是曾又晴发自内心的一句话。
思及此,秦卫羽从那些字块中挑拣出了一个“飞”字,他看向其他人,深吸口气,而后小心将这个字放入了空缺中。
“咔嚓”一声,机关开了。
房中的人皆松一口气。
秦卫羽一是喜,一是隐隐心痛,因为这个字,恰恰验证了当年的他究竟有多么不了解这个女子,如今了解了,却已再无挽回的可能。
他在心底叹声气,将最后一层木板拿开,一把木制的钥匙映入眼帘。
秦卫羽困惑地将其拿出:“一把……木钥匙?”
“木的?”王君平拧眉,也凑过来看,“木的能开什么锁?”
“恐怕,这并不是用来开锁的。”唐玄伊轻轻接过秦卫羽递给他的钥匙在眼前反复端详,“这把钥匙既然选用木材,大概只是个示意,本身可能开不了什么东西。而且木制的物品,更容易被销毁。铜制钥匙的话,这个机关盒就没有意义了。”
“我都被曾又晴绕晕了……她到底想要说什么?”王君平已经沦为一团浆糊。
“曾又晴能布这么大的一个杀人局,便是一个心思缜密之人。她在这里住了这么久,想知道大理寺何时清理审讯室十分容易。所以算准了血字被发现的大概时间也不难。这时候来送钥匙,很可能是曾又晴提前计划好的。如果这一切都不是偶然……”唐玄伊拿着钥匙对着窗子,又转向席下,最后将钥匙比在那句颇有深意的话上,“这两个线索,也许有什么特别的关联。曾又晴所指的这个夹在人与日之间的影子,也可能有‘实质’的意思。会是什么呢?”唐玄伊喃喃自语,看向周围几人。
可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回答,或者根本回答不出。
空气,沉下一股无名的凉意,似是那已经离去的鬼魂,正对着站在迷局中的人,露出了深不可测的笑容。
便在这时,一声带着娇滴滴笑容,又带了几分霸气的声音刺了进来。
“看我扑倒你!唐卿……呵呵呵……我一定会扑倒你!然后……我们……呵呵呵……要个小娃娃好不?”
唐玄伊顺窗看去,两名卫士正护卫着正旋转跳跃着往这边舞动着的沈念七。她明显是喝高了,一脸的醉生梦死。
拿着钥匙的手轻轻放下,俊脸无声无息地冷成了一块寒冰。
周围几人突然感受到一股来自他们顶头上司的怒意,于是神情更加紧绷了,更小心翼翼了。
众人心中默念:
沈博士,请自求多福。
……
天快亮的时候,沈念七从浑浑噩噩中醒来,她呆呆坐在自己的床上,半天没缓过神来。就是觉得头疼的快要炸裂,一时间弄不清楚自己是谁、身在何处?
她打了个哈欠,挠挠乱成草垛的头发,掀被下床,连鞋子也没穿就走到案几旁,然后晃悠悠地坐下,提起水壶,直接捧着喝了起来。打了个嗝,还带着几分酒气。
她怎么什么也不记得了,就记得最后和那位姓夏的郎君喝得十分尽兴。然后嘞?然后……她好像扑倒了唐卿?
哦,不不,那个应该不是事实,大概是她又做了个梦。
反正已经做了不止一次了,念七觉得十分自然,又打了个哈欠,决定钻回床上再睡上一会儿,反正命案结束,今日她可以肆意清闲清闲。
不过说句实话,她真是很久没尝到宿醉的感觉了,没想到夏郎君可是海量啊,更是没想到被唐卿禁酒禁得酒量大不如前,下次再来,她是要垫垫肚子再与人拼酒的。
“哎呦……”沈念七一边拖着自己生疼生疼的脑袋,一面钻回被子。刚要舒舒服服躺下,房门就被推开了,吓得沈念七“噌”一下就坐了起来。
“沈博士,头疼吧,真是的,怎么喝那么多酒,这是醒酒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