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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众人在王君平的指挥下,开始对曲江的大面积搜捕。
范南越脸色微变,闷哼了一声静待结果。
而面对曲江,唐玄伊则沉默了,说是毫不焦急这并不属实,但他笃定这里必然会有什么之前遗漏的线索。
关键是,它到底藏在了何处?
紫云楼没有,芙蓉园没有……
若是曲江,曲江……
唐玄伊思忖,缓缓走在曲江边上,偏头时忽见黄昏夕阳下衬托出的远山美景。
他望着望着,有些出了神,口中若有似无地喃起之前听到的那句诗。
“紫楼曲江处,愿为南山渡……”
神色微凝,不禁抬头看向曲江前方的群山之廓。
还有心情给为终南山题诗?范南越觉得这不过是唐大理保留颜面的手段,冷笑一声不再关心。他回神望向曲江,此时天色也开始像浸染了墨一般,继续吞噬着剩余的颜色。范南越神情轻松,似已在等那即将响起的钟声。
没过多久,大理寺卫士与金吾卫也纷纷呈现了疲惫之势,越来越浮躁。
当夜色吞噬了夕阳的最后一块霞光,范南越的脸上,终于挂起了胜利的笑容
长安突然响起了撞钟声,一声一声,如海涛般回卷整个上空。
范南越哼笑了一声,说道:“唐大理,这宵禁的钟声已经响起,看来……”
“这里!”
就在范南越打算拿刀走人的时候,唐玄伊突然出声断了范南越。
唐玄伊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神情忽然变得与之前截然不同,专注而笃定,甚至带着一丝内敛的兴奋。他以极快的速度走到一个位置,“所有人打捞这里!”
范南越的话被噎了回去,他抽动下眉角,“唐大理,你以为搜捕了这么久,就区区最后百余钟声,就会有什么发现吗?!”
“离钟声止住尚有时间。不到最后一刻,何以笃定没有?”唐玄伊神情坚定,唇角若有似无地染着一缕浅笑。
范南越拢眉,一方面觉得实在好笑,一方面突然有种警惕的感觉在心底流窜。
因为唐玄伊太过坚定了,坚定得让他开始变得不确定。
但,怎么可能,右羽林怎么可能有任何疏漏?!
范南越勾起了唇,因为只有这个,绝不可能!
这面,大理寺卫士及金吾卫已经聚集到唐玄伊所指的位置。
唐玄伊抬头看了眼什么,一字命令道:“捞!”
范南越忍不住颤眯了一下右眼,于是扬手,所有羽林军都已经做好准备,但凡钟声结束,迅速进行武力对抗。
四面楚歌的情形再加上那宛如丧钟一般的声音,大理寺与金吾卫都已经快被压力压垮。这是他们最后可以打捞的地方了,于是加快了动作,拼了命的朝着面前次次撒网。
不久,钟声越来越远,所有人都在心里默默数着,而范南越更是公开闭上眼睛倾听,指尖略微向上指着,以一种极为轻松的态度倒数着:“十、九、八、七……”
随着他数的数,羽林军已然严阵以待。
“六、五……”
“别受干扰,快快!”王君平怒言打捞,金吾卫便以最快速度将网洒入了最后一处。
“四、三、二……”
范南越逐渐回身面对众将士,单手慢慢抽出了佩刀。
就在刀刃上渐渐亮出范南越的脸庞时,一个声音突然刺破了这凝重得几乎令人窒息的气氛。
“大理!!!有发现!!”
第23章 笑容
一句喊声,将所有人的注意都集中在了那一点,范南越也不例外。
唐玄伊速速来到方才高喊的那位卫士旁边,那人疲惫地扯着网,一面擦着汗,一面喊:“大理,这里有东西!!”
“捞上来!!”唐玄伊抓住那网,开始随着所有介入的卫士一同往上拉。
范南越难以相信,一把塞回刀也朝着那面疾步走去。
“哗”的一声,一个红色的布包突然浮现在了网中!
唐玄伊眼前猛地一闪。
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是一变!
“继续!”唐玄伊眸底映出了一缕幽光,猛一用力,“快,拉上来!”
“大理,卑职来!”王君平紧忙接过网子,用力开始向上拽,直到落了地。
上岸后,众人速速将大网拿开,唐玄伊亲自来到包袱前,先定睛看了眼包袱前后,而后探向包袱的系结处。
“闪开!”范南越拉开了挡路的人来到了最前端。
此时所有人的所有注意都放在了这个突然出现的包袱上,周围安静得落发可辨。
抽开结扣的声音撕扯住了所有人的神经。
唐玄伊掀开重重包裹住的红布。
当其内全部的东西都显现出来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神情蓦然一变!
因为那被红色布包重重包裹着的,毫无疑问是一副森白的骨架!
骨头叠放整齐,像是被精心处理过的白瓷一般,既有一种忽然天成的美,又深深地嵌入着一种毛骨悚然的森冷。
在最上方端放着的头骨,半张着的似笑未笑的、没有半点皮囊的嘴,似乎在庆祝着自己重见天日的时刻。因着晃动,它缓缓地歪倒,从包袱里滚出,然后停在了范南越的脚边。
范南越下意识弯下腰想要捡起那森笑的头颅,指尖碰到前却止住了。
他的脸色更是无比苍白,余下的,只有漫无边际的沉默。
唐玄伊起身,走到范南越身前,“多谢范将军配合。接下来的调查,还要范将军多多担待。”
范南越沉默了好一会儿,收敛不住的神情在脸上轮番变换。
过了许久,他才缓直起身,用一种仍旧无法接受眼前情形的语气,回答:“右羽林自然配合大理寺……”
“大理寺谢过范将军了。”唐玄伊颔首示意,依旧如来时那般从容冷静,然后与范南越擦肩而过,开始盘点了颇丰的收获。
“王少卿,拿上大理寺通行令牌,先将尸骨带回大理寺确认身份。”
“是,大理!”王君平应声,双手接过唐玄伊递来的令牌。
交待完后,唐玄伊便前去进一步调查了。
王君平带领的大理寺卫士及金吾卫此时都显出了与方才截然不同的神情,他们带着尸骨,自信昂扬地从羽林军身侧走过。
方才在拦截的右羽林各个都垂下了头,不得已让开了路。
范南越一拳狠狠重击在树上,“该死!”
……
夜已经深了下来,但原本宁静的紫云楼旁,今日却笼罩在一片焦虑与恐慌中。
打捞出尸骨的地方已经被大理寺围住,由大理寺丞在做进一步现场勘查。平日在这面巡视的羽林军则被唤到了现场外围,在范南越的协助下,由唐玄伊亲自进行询问
“知道什么就说什么,若是有所隐瞒,军法处置!”范南越一手扶刀,一面厉声呵斥。
巡视此地的两名右羽林不免浑身一震,脸色难看地交换了下视线,一同应答:“是,将军!”
得了应,范南越望了一眼一旁的唐玄伊,心虽有万般不甘,却也只能退到一边,像先前说好的那样,全力协助。
两名右羽林尽可能地保持镇定,可一抬头对上唐玄伊的视线后,皆心头一紧。
因为眼前大理寺卿的这双眼睛,可以说和自家将军的时刻保持威慑的状态截然不同,是那种将千淘万浪皆数沉于海面,第一眼看去波澜不惊,可再往下去,则会被其中隐含的锐利瞬间威慑住,仿佛只一眼,就可以直刺心底。
“这段时间,你们可见过有什么行踪奇怪的人?”唐玄伊问道。
两名纷纷摇头,其中一人解释道:“回大理的的话,这几日陛下前往东都洛阳,不在紫云楼,而正如范将军所言,紫云楼除了陛下外,其余人是不允许随意进入的……不,是根本不允许进入,包括朝中大员。”
另一人也接道:“最近紫云楼风平浪静,确实没任何人来过……而且也不可能有什么人潜入,并非卑职自信,而是范将军亲自带头巡视,哪怕是交班,也不曾有空缺过人手,便是半只蝇虫也不会飞入!”说着,看了眼一旁的范南越,范南越皮笑肉不笑地扯动了下唇角,神情依旧傲然,似乎也在宣示着自己的能力是决然不会有任何疏漏的。
这一点,实际上唐玄伊确实也不曾怀疑,因为若犯人想要抛尸,岂会选择硬闯羽林军大营,那便与找死无异了。
于是唐玄伊再问:“最后一次见到来人是什么时候?”
两人纷纷陷入思索,一人恍然说道:“大概是……一个月前,陛下前往洛阳之前的一日,因为长安入春,紫云楼风景格外宜人,便请了各方人士前来赏花。”
“还记得都有什么人吗?”
“有丞相、大学士、御史、尚书……啊,卑职记得当时有册子记录下了来人,卑职取来!”
得了准许后,那名右羽林匆匆离开,没一会儿又匆匆赶回,双手将一个册子托给唐玄伊。
唐玄伊迅速接过翻看上面的名字,确实都是朝中大员。说起来,这次花会他也多少有些印象,朝廷也来询问过他是否一同赏花,但当时他有要案在身,陛下便没有强迫他前去,遂也就没来禁苑。
早知,或许来了更好?
唐玄伊继续将上面的名字看完,眉心却越拢越紧,“这上面,确定是全部的人吗?”
两名右羽林面面相觑,而后回:“客人来时都做过登记,确实全部的人——”
“不、还有一人!”这时另一名羽林军喊了出来,“卑职想起来了,还有一人!”
第24章 悖论
“还有谁?”唐玄伊的眸渐沉下,范南越也走近几步。
那名右羽林为避免说错,再回忆了片刻,语气坚定地说道:“玄风观,子清道长!”
名字一出,唐玄伊的眸子微动。
范南越脸色一沉,迅速跨前半步,“谁给你的胆子做如此引导!子清道长——”
唐玄伊突然伸手阻拦范南越的干涉,走近半步,凝声问道:“子清道长,然后呢?”
两名右羽林被范南越的一喝吓得几乎不敢说话了。
唐玄伊接了一句:“在这起案件中,抛尸嫌疑最大的实际上是右羽林以及范将军,要么,说出实情,要么,大理寺将上奏陛下,全部立案调查。”
“唐玄伊,你——!”范南越几乎是大吼出来的,整张脸憋得通红,因为唐玄伊的这句话,明显是对自己说的。
可是他心里也明白,唐玄伊说的话并非信口开河,本来在曲江发现尸首便已经是右羽林办事不利难逃责难,若真的还牵连到真凶,即便是陛下大概也不会宽容。
可……
范南越沉默半晌,愤愤哼了一声,终是沉下步子退回了原处。
意思不言而喻,两名右羽林也看明白了,于是其中一人接道:“是的,子清道长当时也来了花会。但是因子清道长是与陛下同来的,所以名字不在名册上。嗯……对,卑职记得,当时子清道人还带了一位徒弟。”
“徒弟……”唐玄伊摩挲了下腰间玉佩,“你可知,是哪一位徒弟?”
“好像是子清道长最疼爱的一位小徒弟,说是带他来见见世面。卑职记得……”右羽林微微凝眸思索,一恍,道,“对,是一名叫‘道林’的小师父!”
唐玄伊腰间指蓦地一停,“你确定是道林吗?!”
“嗯,卑职确定!”
唐玄伊微启薄唇,俊脸上浮现着各种复杂的细微神情,仿佛在脑海中进行着疯狂而迅速的思索。
便在这时,寺丞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