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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的。”
“这样啊。”仓卖品头论足似地打量着我。
我望着仓卖身后开阔的天空。
远方天空的各个角落都能见到光线穿过淡去的云层之间射入海中。
“说实话我一直待在这里等你们。我想请你们稍微听听老人家的往事。说不定往事可以揭发真相。别担心,这故事并不长。你们愿意听我说完吗?”
我点头答应他。悠悠害怕地抓着我的手。
“这是十五年前的事了。”老人娓娓道来。“当时有名制作音乐盒的天才住在卡利雍馆。那名男子爱上住在卡利雍馆的女孩,但女孩已有未婚夫。女孩按预定与未婚夫结婚,成了男人遥不可及的存在,尽管如此男人还是继续为她制作音乐盒。有一天女孩的丈夫企图杀害她,因为他想夺取卡利雍馆的财产。然而计划失败,女孩身受重伤却保住小命。可是当时的环境没有充足的医疗资源。女孩变得衰弱,命在旦夕。此时女孩请求男人把自己作成音乐盒……”
这件事实际在卡利雍馆发生,而故事几经扭曲,现在则以怪谈的形式流传。
“此后将女孩作成音乐盒的男人,从卡利雍馆也从海墟消失了。他留下了几个音乐盒。那些音乐盒现在还放在卡利雍馆里。”
“男人上哪里去了?”
“就跟我刚才说的一样,我不知道男人去向。男人对试图杀害女孩的一伙报仇完毕,就此失去踪影。我只知道留在卡利雍馆的人的后续。跟女孩结婚的丈夫,他的胸口因为男人的复仇留下了大规模的伤痕,但捡回一条命。对他忠心耿耿的跟班头部遭到重击,视力变得非常差,
但也没危及性命。活下来的这些人等到伤痊愈,便若无其事地继续在卡利雍馆生活。而他们找到新的淘金方式,对走私书籍产生兴趣。他们以外的人全都因为这起骚动回到本土。”
“胸口有伤的男人是时雨先生,头上有伤的男人是矢神先生吧?”
“没错。”
“仓卖先生你自己呢?”
“我一点也没变。我从当时到现在,都只是雇主。”仓卖双手交握靠在大腿上,动也不动地说道。“在此之后有好几个工匠来到海墟又回去了。那起事件之后,新来又留在这里的人只剩有里、牧野跟美雨。”
这次杀人事件的登场人物开始到场。
但我还是看不出仓卖说的往事与杀人事件的关联性。
“就在四年前,我遇见了悠悠。”
仓卖的故事终于提到了悠悠。悠悠抓着我的手劲越来越用力。
“我当时在找帮佣。平常我都是从孤儿院找人雇用,这次也是这么打算。接着我在某间孤儿院发现悠悠。她嘴里哼的歌让我不禁心头一颤。她唱的歌无疑就是那名作音乐盒的天才献给死去女孩的曲子。”
经过十年以上的时光,卡利雍馆的悲剧与孤儿院的悠悠透过音乐搭上线。
“会不会是捐赠的音乐盒里头混进了男人留下来的音乐盒?”
“不可能。我很清楚捐出去的是哪些音乐盒,不然我也不会惊讶。我很想知道她到底在哪里学到这首曲子,但她无法回答。悠悠几乎不记得以前的事了。这也不音〖外,想想她经历过什么不幸,也是无可奈何。但至少她曾经有个机会,在某个地方听到那名男子写的曲子。”
悠悠的过去存在许多谜团。尤其在她进孤儿院以前的事,她自己大多不记得。
“她可能偶然在某处听到了音乐盒的旋律。应该就是这么一回事。但我实在无法忽略另一个可能性。”
“是什么?”
“悠悠死于洪水的父亲,会不会就是从这个海墟消失的男子?”
“怎么会……”
我转眼窥伺悠悠的表情确认。悠悠双眼瞪得跟铜铃一样大,视线仓皇不定。
“以年龄来看,这也并非不可能。不过……一切只是我的想像。虽然没有确切证据,但我感觉注定如此,便决定找她来卡利雍馆。”
“你想代替那男人养育悠悠吗?”
“应该是吧。但老实说我心中并没有对他的愧疚或偿还。我单纯是着迷于悠悠的歌声。那一丝不染的纯净乐声……就是她心灵的体现。我想要得到悠悠。我想要养育悠悠。我甚至甘愿奉献自己剩余人生的一切,将她养育成活生生的音乐。要是我能办得到,她将会成为我的最高杰作。我深信如此。”
仓卖的语气平稳没有迷惘,甚至听起来有些骄傲,仿佛他打从心底爱护、疼惜悠悠。但这反而令我感到毛骨悚然。仓卖的眼珠看起来就像是浅层没有深度的玻璃工艺品。
仓卖的嘴角扭曲,露出宛如置身梦境的陶醉笑容。
“想在这个世界活下去,悠悠自己也需要音乐。音乐帮助她一度死绝的心找回感情。哀伤的乐曲等于是悠悠的哀伤。欢乐的乐曲则是悠悠的喜悦。她的心若是音乐,她就等于是音乐。是的,悠悠在这个世上以音乐的姿态重生了。”
相较于仓卖的一脸自信,悠悠看起来极为不安。
“悠悠成了一如我所预想的作品。要是再花上几年琢磨,想必会成为最高杰作……”
仓卖的口气遗憾无比。他镇定的态度没透出半分疯狂。
然而我一开始就深知仓卖的异常。打从他在帮悠悠装的义肢中加入谜晶的那刻开始,我就觉得他不对劲。即使如此,因为这是悠悠自己的要求,我觉得那也没关系。
然而实际上关系可大了。
仓卖或许根本不把悠悠当人看。
他说不定想运用音乐恣意形塑她的心。如果音乐就是她的心,挑选灌输她的音乐,就能任意塑造她的心。仓卖正好处于这种立场。
“悠悠她……”
我无法克制开口的冲动。即使悠悠正扯着我的衣角,想阻止我说话。
“悠悠她才不是你的音乐盒!”
我的声音没入连绵的楼房山谷。在积雪的谷间,我的声音未曾回响就被雪吸收消逝。
仓卖露出满意的笑容。
“没错,悠悠不再是我专有的作品。她成了我们大家的作品。现在正是将她的乐声散播世界的时候。”
“我们大家……?你在说什么?”
“对了……我必须让你弄清楚整件事。你能再听我聊往事吗??”不等我答话,仓卖继续道来。“我本来只是个工业技师,过着与音乐无缘的人生。我开始经手乐器,是在焚书的时势之下,音乐开始受到社会排斥的时候。黑市开始交易乐器,卖价异常高昂。优质的乐器原本就是天价。转入黑市以后,这门生意足以让人发大财。后来我以保护音乐与乐器的名目设立组织,然而我实际上的目的只是让乐器交易可以在台面上进行。这全是因为我发现乐器很值钱。”
“你就这么需要钱吗?”
“这还用说。活下去就需要钱。”
“那你说要为后世留下音乐的信念……”
“起初我当然也心怀高贵的信念来面对乐器。但在我来到四十后半,有天我1觉自己沉浸在丑陋的私欲之中。就连最初的信念,搞不好也成了欺骗自己的谎言。到头来我既不是高洁的音乐家也不是乐器工匠,我不过就是——一无所有的庸俗之辈。”
仓卖自嘲地笑了。那份笑容比任何话语都还精准地点出了他的人生。
我与悠悠紧紧相依,保护彼此免受他穷途末路的嘲讽,以及受风儿翻腾四散的雪片侵袭。“守护音乐,留下音乐……我要是不为自己准备生存理由就无法骄傲地活下去,或许我因此才会说谎。在我如此欺瞒自己的时候,我开始将谎言误认成信念。我太过向往高贵的气概,才会蒙骗自己。或许正因如此,悠悠清澈纯洁的心灵在我眼里看起来更美。”
老人朝远处眺望,宛如在回顾自己的人生。就在最后,他的视线落定在悠悠身上。
“仓卖先生,那你怎么看待卡利雍馆的日子?在这种海墟生活下去应该很不方便。你能忍受这种生活,难道不是因为你想保护逐渐失传音乐的信念没有一丝虚假?”
“我安身于海墟,是另有理由。”
“是为了隐藏谜晶。”复野开口。
“没错……我在走私乐器时发现了谜晶这玩意。据说那是失传的推理结晶。它远比乐器有价值,在这个时代具有重大意义。这是因为推理与音乐不同,已经失传了。我从得知谜晶的存在那刻起,终于找到自己该走的路。”
这里又有一名人生被谜晶打乱的人。说不定一切的起因,最终还是得归咎给谜晶。
“二十五年前当我取得谜晶时,我的价值观产生了大幅转变。谜晶的历史感动了我,让之前那些关于音乐与乐器的漂亮话都显得愚1无比。”仓卖在腿上摊开双手,注视的眼光就像在眺望铭刻于掌间的过去。“留下谜晶的人们心意深重无比。相较之下我所做所为只不过是自我满足,而我还没有他们的高洁情操。我的双手沾满了肮脏的私欲,我是堕落的。我缺乏的东西,或许就是清澈一如谜晶的无暇纯真。”
悲叹于世界的去向,走过人生风雨的男人,最终获得了方向。
那是名为谜晶的方向——
“我过往的人生都献给了失落之物。然而我终于领悟了。我们必须创造新事物,而非为失落喟叹。这正是我该做的事。”
老人的语气充满力量。
我多多少少可以理解仓卖的主张。因为他的诉求就跟我旅行的理由几乎相同。
纵使我不想承认,我们实际上都是受谜晶引导的同类。
仓卖与我之间到底有多少差异?若我们真有差异,那也只是人生耗费了多少时间,又剩余多少时间。他的人生经验远比我丰富,然而年迈的他来日不长。我为了追求推理而踏上旅程C仓卖呢?
“仓卖先生,你想追求什么?”我问。
仓卖默默地笑了。
那正是被检阅官亲手抹消之物。在从这个世界佚失的众多事物中,特别遭受否定的存在。“自从检阅局掌握实权,人们认为犯罪已被扑灭。但实际上呢?检阅局仅是封锁了真相。他们的作为,就是将所有情报握在自己手上,转变为对自身有利的情报再散播出去,强化控制的统治机制。犯罪被他们封印于黑暗之中。这说得上是真正的和平吗?能打破这个架构的东西不是钱。光是钱派不上任何用场。那权力呢?可是权力早就握在检阅局手上了。我们唯一可行的手段……就是进行颤覆检阅局的犯罪。我在卡利雍馆过着被音乐盒包围的生活,也是作为1备犯罪的掩护。从二十五年前开始,我的心弦不曾被犯罪以外的事触动。在我女儿死去的那晚也没有半分悲伤。在我得知女儿的死与犯罪相关时我甚至于有荣焉,因为我如愿以偿。”
天啊……
不。我跟这个人绝对不同。
“原来如此。”复野听了仓卖的告白仍维持冷静。“因此你利用了悠悠。”
“利用?这么说就不对了。我是培育。将她培育成改变世界的‘凶手’。”
“这是什么意思……?”我忍不住问道。
“她是高贵无比'奏响名为犯罪的乐曲的音乐盒。她就是——少女音乐盒。”
仓卖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让悠悠微启的双唇阵阵发颤。
“悠悠,你既不是人也不是音乐。你是‘凶手’。”
“悠悠是‘凶手’……?”
“没错。悠悠,我不是教过你那只右手的用法吗?那些机能当然不全是用来辅助日常生活。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