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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无边美貌_容光-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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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止认识,还深入交流过……
  一时之间,那晚的画面在脑子里嗖嗖闪过,面上一阵红一阵白。
  昭夕干笑:“也,也不是很熟。”
  程又年点头,“嗯,是相当熟。”
  “……”
  局面陷入僵持。
  空气中弥漫着连魏西延都打不了圆场的尴尬。
  昭夕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抬眼望向程又年,急了。
  “那个,之前其实见过——”
  “我是昭小姐的影迷。”程又年淡淡地说。
  昭夕:“……对对对,是我影迷。真没想到这么巧,会在这里再见面。”
  史前尴尬的气氛终于得以缓解。
  师徒三人都笑起来。当然,除了昭夕,其他两人的笑容都是真的。
  昭夕扯着嘴角跟大家一起笑,比哭还难看。
  招呼也打了,人也都介绍了。
  傅承君是个实干派,没那么多客套话,很快让大家在圆桌前就坐,拿出项目策划书,“喏,你们俩也看看,趁程老师在,有什么建议一块儿提了,让他看看可行不可行,也正好替你们答疑解惑。”
  魏西延道:“您老人家不厚道啊,我们师兄妹都毕业多少年了,好不容易来看看您,还得替您免费打工。”
  昭夕:“是啊是啊。”
  傅承君笑了,“不然你们以为我为什么要在百忙之中接见你俩?哦,图你们俩长得好看,赏心悦目吗?中戏的美人难道还少了,就缺这两个?”
  魏西延接过项目书,翻了两页,还不忘反驳,“那您找那群美人去,别找我们师兄妹。”
  昭夕:“是啊是啊。”
  师徒俩你来我往,昭夕除了应和,就是应和。
  一句“是啊是啊”,延续了好多遍。
  要不就换近义词:
  “对啊对啊。”
  “师兄说得对。”
  有外人在,傅承君只神色古怪地看了徒弟好多次,没好说什么。
  后来讨论的全程里,也几乎都是魏西延在发问、提建议,傅承君与他互动,程又年大部分时间都在专心听,间或点头摇头,答疑解惑。
  昭夕一直在神游天外,几乎插不上话。
  三峡水电站是世界上规模最大的水电站,也是中国有史以来建设最大型的工程项目。而由它所引发的移民搬迁、环境等诸多问题,使它从开始筹建的那一刻起,便始终与巨大的争议相伴①。
  关乎国之重策,又是国庆献礼剧,难怪要傅承君本人亲自操刀。
  这些年,因上了年纪,精力有限,其实他已经不太导戏。更多时候都把重心放在教书上,演艺大环境不断恶化,即便有心无力,他也一直在努力做点什么。
  讨论也并没有持续太久,傅承君看着小徒弟心不在焉的模样,很快叫停。
  “今天就这样吧。本来也不指望你俩提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只是难得回来一趟,好歹当师父的要考考你们,免得在名利场里混迹太久,真才实学都忘得一干二净。”
  魏西延笑了,“那您看,我刚才说得还行吧?不说继承了您的衣钵,好歹没忘得一干二净啊。”
  “呵,也八九不离十了。”
  昭夕自知刚才全程梦游,只能赔笑不语。
  傅承君起身送客,“辛苦小程老师了,天这么冷,每天起个大清早来给老头子答疑解惑。”
  程又年也起身,谦逊诚恳,“哪里的话,您太客气了。”
  “我跟你们徐院说,请他替我找位科研人员,能指出我们的不合理就好,谁成想派了个顶梁柱来。不瞒你说,我们这项目,听起来光鲜,实际上也就是雾里看个花,披了层皮,让你来,实在大材小用。”
  傅承君是真心的,并非客套。
  程又年目光温和,“傅老师不必自谦。有您在,就不会是雾里看花。”
  即便他真的没有看过《木兰》,不认识昭夕,是罗正泽口中不折不扣的工科宅男,也绝不会不知道傅承君的大名。
  他是中国电影不可或缺的里程碑之一。
  傅承君感慨:“江山代有才人出,小程老师也别谦虚。我们这一行,哎,也不必多说了。”
  他拍拍程又年的肩,“国家的明天,还是靠你们实干派啊。”
  明明正在说一些严肃的话题,下一秒,昭夕忽然被点名。
  “昭夕,你去送送小程老师。”
  “啊?”
  她迷茫地抬起头,眼神里就五个明晃晃的大字:为什么是我?
  傅承君一向以敏锐的观察力闻名,要还没看出这两人之间的暗涌,就白活这么多年了。
  他虽老眼昏花,还不至于花到这个地步。
  “你走了半天神,没提出半点有建设性的意见,不出脑力,那就出点体力。”傅承君笑笑,“快去送客。”
  昭夕:“……”
  她看出来了,老师的眼里也摆着明晃晃的意思:为什么是你,心里没数?
  昭夕僵硬地笑笑,只得对程又年说:“走吧,程老师,我送您。”
  心里还残留了一丝侥幸。
  两人不欢而散,也许他也不想和她面对面,说不定会拒绝这份客套,让她别送了。
  可令她失望的是程又年干脆利落地点点头,“那就麻烦昭小姐了。”
  “……”
  她就知道,希望就是天边的云,大风一吹,了无踪影。
  走出办公室时,两道视线如芒在背。
  昭夕还得强打起精神,满面笑容地送客,拿出演员的专业素养,把这出戏演到结尾。
  办公室内,师徒两人淡淡点评。
  魏西延:“师妹今儿这演技,糟得没眼看啊。”
  傅承君:“几年不上阵,专业课教的东西全忘光了。”
  魏西延:“哎,她是她,我是我,您别一竿子打死。”
  傅承君:“放心,哪能一竿子打死?你演技比她还糟糕一百倍。”
  魏西延:“……”
  *
  出了办公室,两人一路往楼梯间走。
  昭夕想伸手摁电梯,却听身侧的人淡淡地说:“走楼梯。”
  她一顿,收回了手。
  太多的画面在脑中一闪而过。
  她真是猪脑袋,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穿着工作服,戴着安全帽,就一定是民工吗?他这模样到底哪里像民工了?
  酒店的西餐厅里,他不徐不疾吃东西,姿态赏心悦目。
  便利店里,他喝的是二十块钱一瓶的矿泉水,哪位建筑工人这么讲究细节?
  还有无数次她称呼他为包工头时,他捉摸不透的神情,匪夷所思的眼神……所有的细节在脑中汇聚起来,蛛丝马迹竟多得数不过来。
  可她偏偏一叶障目,笃信自己先入为主的“事实”。
  一想起她还曾开车到地科院的大门口,都抬眼看清那几个威风凛凛的大字了,还能强行把他和一旁的建筑工地联系起来。
  她是猪吗!?
  无数本《环球科学》、《国家地理杂志》在眼前飘过。
  还有他和宋迢迢的对话。
  张口闭口就能引用居里夫人的名言。
  哈,她还夸他是有文化、爱读书的民工……
  昭夕万念俱焚。
  最后一刻,眼前浮现出刚才程又年在办公室里的模样。
  他是那样温文尔雅地与老师交流,专注倾听讨论时,间或持笔疾书。回答问题不卑不亢,自然流畅的谈吐间不经意流露出丰厚的学识。
  ……
  昭夕很想扶墙喘口气。
  或者从走廊上跳下去。
  从四楼一直走到一楼,就快从昏暗的楼梯间步入日光和煦的天地。
  她都快松口气了,却没想到仅有几步之遥时,身侧的人忽然停住脚步。
  她心跳骤停,呼吸一滞。
  有种山雨欲来的预感。
  果然。
  程又年停在原地,淡淡地问:“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昭夕尴尬一笑,“之前是我误会了,那个,实在是失敬,失敬……”
  他就这么看着她,没有说话。
  昭夕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回想前些日子,明明她总能当面吐槽他一万句,眼都不带眨的。
  这会儿却像舌头打结一般。
  她脑中空空,灵魂又飘到了九霄云外。
  只能艰难地继续夸他:“……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忽略了你才貌双全,才误会了你。”
  “哪里,我无才无貌,和奔波工地的民工确实没两样。”
  “……”
  他还拿话揶揄她。
  昭夕噎了噎,假装没听出来,继续打哈哈,“不是不是,你腹有诗书气自华,是我有眼无珠。”
  程又年仍然神色淡淡的,“所以酒后胡来,也是因为有眼无珠?”
  “………………”
  昭夕面上骤红,乱七八糟的情绪往脑子里冲。
  尴尬有之,不知所措有之,最后升腾起一阵难言的憋屈。
  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睡了一觉,两人之间全变了。明明之前还能插科打诨、互相吐槽,表面虽不对付,气氛却很和谐。
  可那晚之后,他不告而别,只留下一袋事后药。
  她都没骂他拔吊无情,他凭什么在电话里冲她阴阳怪气,又为什么在此刻用这种态度和她说话?
  最要命的是,她自忖已经表现得很洒脱了,他却以冷冰冰的态度挂断她的电话。
  还说什么以后都别见面了,不约了。
  哈,她事后回味了无数次,都觉得他是在侮辱她的技术。
  怎么,一夜春风,体验不好,所以立马下线,江湖不见?
  昭夕思绪繁多,终于抬眼盯着他,赌气似的说:“那倒不是。塔里木那么多人,能在工地上随便相中个人、睡一觉,结果这人还恰好是地质学家,概率可不高。这不叫有眼无珠,这叫眼光好。”
  随便相中个人。
  睡一觉。
  眼光好。
  她的用词无不说明,他像羊群里的幸运儿,被挑三拣四的她选中了,所以才有了后来的事。
  程又年与她对视片刻。
  “昭导不愧是女中豪杰,现实版花木兰,随随便便就能跟个身份不明的人过夜,这份洒脱,多少男性都比不上。”
  昭夕一愣,“你什么意思?”
  她张了张,回味过来。
  “你说我滥交?”
  “我没这么说。毕竟你刚才也说了,我们不熟,我对你的私生活一无所知。”
  程又年淡淡道:“我只是就事论事。”
  这样模棱两可、暗含影射的话,昭夕听过太多了。
  从她涉足演艺圈,成为“木兰”那一天起,潜规则三个字就烙在了她的头顶,像海斯特·白兰胸前的红字,像苔丝·德伯永远洗不清的放荡罪名。
  热搜不断,解释不清。
  多少与她素味平生的人,只凭三言两语,就能轻易地把她定性为私生活混乱的女明星。
  未尝没有解释过。
  也试图拿出证据,甚至发律师函,想走法律途径讨回公道。
  可是胜诉又如何。
  黑她的帖子撤掉又如何。
  诽谤者道歉又如何。
  到最后,风波落幕,三两月后,太平盛世下,再有人提起她的名字,大众永远只有一个态度——
  “昭夕?那个私生活很乱的木兰啊。”
  也许并非有意侮辱,只是在这个八卦盛行的和平年代,绯闻和舆论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是一种娱乐。
  他们不了解真相,只是隐约记得几个月前,她曾被钉在耻辱柱上。
  至于是否澄清,那都不重要了,人们不记得。
  能带来刺激的永远是罪名,不是真相。
  所以他们忘记了。
  昭夕站在楼道口,看见近在咫尺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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