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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郑僮见那石阶之上,一人正飞奔而来,认出是林冲,于是大叫道:“哥哥救我!”
林冲奔到面前,仔细一阵打量,郑僮怕他认不出,赶紧说道:“哥哥难道把小弟忘了?当日你充军刺配,我等一直送出十几里地。”听到充军刺配,林冲终于想了起来,那天自己从京城出发时,王钰便领着这个人一起给自己送行。
一把抓住郑僮肩头,林冲惊喜的叫道:“哎呀,兄弟,真的是你!”
朱贵在一旁看得云山雾罩,刚才不是说没有什么妻弟吗?这会儿怎么又相认了?
“这是我家娘子亲兄弟,少时多病,过继于本家,因此刚才一时没有想起来了,烦劳解给绳索。”林冲对满面疑惑的朱贵说道。听他这么一说,朱贵倒是相信了,亲手替郑僮松了绑,口里笑道:“兄弟莫怪,干我们这行当,不得不小心一些。”
“这是哪里话,哥哥法眼如炬,我那点小把戏,一眼就看哥哥给看穿了。”郑僮也不介意,众人客套了几句,朱贵告辞下山。林冲自引着郑僮上山。一路上,只见梁山人马众多,那滩头上,船只林立,果然不容小视。
林冲将郑僮领到自己屋里,四下打量,不见外人,便关门窗。
“兄弟,我那王钰贤弟如今可好?”林冲上元夜时,见了王钰一面,他领军出城,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
郑僮作了个揖,笑道:“王大人如今已然是身居高位,被官家封为顺平侯,龙图阁直学士,兼任殿前司副都指挥使。平步青云,春风得意啊。”
林冲从前就在殿帅府当差,如今听郑僮一讲,喜出望外道:“我这兄弟果然不是凡人,对了,林某还没请教高姓大名?”
“小弟姓郑名僮,家中排行第二,教头叫我郑二便是。王大人派我上梁山来送信于教头。”说完,从衣服里取出王钰书信来,递给林冲。
拆开一看,那信封中倒是装了几页纸,可纸上一个字也没有,只胡乱画了一些图案。第一张图上,画着一个小人儿,比别人高出两个头来,脚下画着一坨黑圆圈。那高个儿小人被两人押着,站在一堆用笔尖点出的小山面前。林冲看了半天,方才醒悟,那高个子脚下有一个俅,说的就是高俅,那堆笔尖点出的小山,指的是梁山,说的是高俅被抓上梁山。
又看第二幅图,仍旧画着高俅,而高俅面前,则站着一个人,手里提着一杆长枪,作势欲刺。那人站在一片树林前面,脑袋上头发直竖,把帽子都顶了起来,这叫冲冠一怒。说的应该是自己。
再看第三幅,仍旧是自己与高俅,只是旁边多了一个人,伸出双手挡着自己。那人却很好认,个子比其他两人要矮,脸上被一团墨涂得鼻子眼睛什么也没有,这便是说的孝义黑三郎,宋江。
第四幅画上,自己手中的长枪已经不见了,那高俅跪在地上,身旁有几道波浪线,看起来似乎是害怕得发抖。而旁边的宋江,脑门上挂着一滴汗珠,显得很窘迫。林冲看完这四幅图,再联系上次那封信一想,已经明白王钰的意思。上次杨效祖带来的信中,说是让自己遇到仇人上山,只需一刀杀了便是。而这封信,则是让自己不要杀高俅,只需吓唬吓唬他就行。
“我来梁山时,王大人说了,朝廷已经颁下招安诏书,遣太尉杨晋与天章阁直学士柴进堂到梁山来招安。”郑僮见林冲看完,适时的讲道。
林冲何等人物,听郑僮这么一说,便知道这次招安,必定失败。要不然不会有高俅被抓上梁山这件事情。
“好,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郑僮兄弟,你现在有什么打算?”林冲问道。
“信已送到,为免节外生枝,我得马上回去。只是这来去匆匆,梁山上的人恐怕会怀疑,这个……”
林冲略一思索,便道:“这个好说,我只说你是赌输了钱,走投无路,上山来投我。但又不肯入伙,我便给你一些银子,送你下山去。想来,其他人不会怀疑。”
郑僮一想,这倒是个办法,于是站起身来,刚一拱手要说告辞。突见林冲脸色一变,风一般扑向门口,大喝道:“什么人!”
门被林冲踢开,郑僮一望,却是先前那位柴大官人站在门外。
林冲一见柴进,先是一愣,继而问道:“大官人怎么在这里?”
“哦,我听说林教头有客来,便想问问,晚间是不是摆上酒宴,替客人接风洗尘?”这柴进在梁山上,管着钱粮应酬等事,他问这话,倒在情理之中。林冲便将刚才那套说词,讲与柴进听了。
“既如此,那就不叨扰了,告辞。”柴进一揖,向屋里郑僮望了一眼,这才转身离开。他一走,郑僮便道:“林教头,为防事情有变,我得马上下山,烦劳你相送。”
事关重大,林冲也不敢轻心,当下便安排人送郑僮下山,往京城而去。
第八十碗 资政殿王钰耍手段
侍卫步军衙门太尉杨晋,奉诏携御酒十坛前往梁山招安。还未动身,即被太师蔡京召到府中,让他此去梁山,不要坏了朝廷纲纪,失了国家法度。杨晋唯唯诺诺,连声称是。蔡京又让府上一个侍从随他一同去梁山,杨晋明知他故意安插眼线,却又不敢违抗,只得答应下来。刚从太师府回来,门人又报高太尉亲自造访,杨晋慌忙迎入府中。谁知这高俅一来,先将梁山泊众人臭骂一顿,说什么此等贼寇,不识王道,不服教化,引入朝中,早晚必成祸害,但天子已有明诏,奈何不得,也要派手下一名虞侯随杨晋同往。
这两位权奸,朝中众人都畏之如虎,杨晋哪敢不从。只得引着两人,并天章阁直学士,京宁侯柴进堂同赴梁山。到了梁山地界,宋江闻讯,便差萧让,裴宣,吕方,郭盛四人到半路上接着,奉上酒食。那杨晋尚未说话,那蔡京手下张干办先将四人骂了一个狗血淋头,说道:“那宋江怎敢如此托大?皇帝诏命到来,如果不亲自来迎?简直是欺君,你这伙本是该死的人,怎么受得了朝廷招安?不如请太尉回去,来日遣大军来踏平这伙贼寇!”
萧让等人受了一肚子鸟气,却又不便发作,只得赔着小心,说尽好话,请钦差大人成全云云。却不料,那高俅手下李虞侯在旁冷嘲热讽:“不成全又怎地?也不怕你这伙贼人飞上天去!”
四名头领忍气吞气,将一干人等迎上船去,往山寨而行。那领船来接的,正是活阎罗阮小七,杨晋与柴进堂倒是无事,就是那张干办李虞侯两人,蔑视梁山众人,在船上指手划脚,肆意辱骂。一言不和,又打了阮小七手下喽罗。阮小七大怒,动了手脚,让船漏水,众喽罗一齐跳入水中,直把那张李二奴才吓得面如土色,众人好不容易才救得上来。
那阮小七本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浑人,也不管什么法度,把那十坛御酒一人吃了四坛,后来为敷衍,却将湖水充作御酒灌入坛中。那杨晋此时已经预料此次招安,必定无功而返,于是上得山来,见了宋江等人,宣读天子诏书。刚一读完,梁山众将中却跳出黑旋风李逵,一把夺过诏书,扯得粉碎。又口出大逆不道之言,众人奋力压着,才将他拖下去。等到赐御酒时,才发现里面全是湖水,惹得梁山众人,怒火冲天,鲁达,武松,刘唐等人,皆手执兵刃,欲杀杨晋。
宋江亲身挡在杨晋面前,方才救下,心知梁山众家兄弟心里不服,这招安怕是不成了。于是派人送杨晋下山,一再的赔不是,杨晋默然不语,心思回到朝廷,还不知天子如何处置。自始至终,柴进堂未发一言。于人群中望见柴进,也是使个眼色即罢。
话说,杨晋招安未成,回到朝中,天子近日在后宫修道,不问政事。又转到太师府,将此事报与太师,蔡京闻言大怒。急请枢密使童贯,殿帅府太尉高俅,侍卫马军衙门太尉陈宗善,到太师府议事。思前想后,又觉不妥,又差人到顺平侯府,请王钰一同前来。
众官齐聚太师府堂上,蔡京将梁山招安一事说了一遍,又将那张干办,李虞侯叫出,细说梁山贼寇如何目无法纪,胆大包天。众人听罢,都动了肝火,只是王钰晓得其中缘故,却又不说明,附和众人,显得尤其激愤。将那宋江祖宗十八代,统统骂了一个遍。
“顺平侯休怒,来日早朝,我等联名上奏天子,遣一员大将,领数万精兵,前往梁山剿贼。”蔡京见王钰怒不可遏,心说到底是年轻人,沉不住气。于是抚慰他道。
“那日廷议,高某抱病在家,若是我在,当要阻止,也不会出这样的事情。是哪个言官建议圣上招安?真该拿去开刀问斩。”元宵节,梁山众人闹了京城,害高俅在皇帝面前被责骂,所以一起记恨在心。此时见招安不成,正合心意。
此时,童贯见众官都有心征剿梁山,心思自己是枢密使,掌全国军务。这个功劳,岂能让于旁人,刚要说话,却望见顺平侯王钰在朝自己使眼色,一时迟疑,便闭了嘴。
“既然诸位大人都是这个意思,那不知派遣何人出征才好?”蔡京为百官之首,天子不理政,军国大事都由他一人出头办理。众人见他这么一问,都想到童贯,却不料王钰抢先说道:“贼寇猖狂,而且那梁山泊方圆几百里都是水,易守难攻。要我说,此事非太师亲往不可。若是寻常人,只怕镇不住这伙亡命之徒。”
蔡京听他这么说,心里倒是颇为受用,看来童贯教得不错,王钰这小子如今也学得乖了。
“王大人,杀鸡焉用牛刀?太师万金之躯,岂能轻动?若按高某意思,此事只消童枢密前往即可。”高俅因高衙内的事情,一直记恨王钰,又听说自王钰进京,童贯与之来往密切,甚至要将女儿许配于他。于是,心里对童贯也是耿耿于怀。知道童贯此人,一贯好大喜功,并没什么真本事,于是故意这样说,想让童贯去出丑,以后在天子面前,也说不起硬话了。
王钰知道征剿梁山肯定是大败而回,童贯怎么说也是童素颜老爹,而且自己正依附于他,可不能让他吃了亏。左思右想,突然笑道:“太尉这话也是有道理的,只是近来西夏人屯兵边境,童大人枢密院中急于处理此事,如何走得脱?”
高俅闻言,不屑一顾,正要反驳,蔡京却摆了摆手:“两位大人都别争了,国家有事,我们作臣子的,理应为君分忧。不才虽然年迈,这剿贼立功,也是当仁不让。来日早朝,烦劳各位在天子面前保奏,蔡某若立得战功,不忘诸位好处。”
当下计议已定,众官各告辞回府,童贯刚一出府,便拉住王钰,问道:“小宝,方才我要自荐,你如何对我使眼色?剿灭贼寇,乃是大功一件,这样白白送人,哪能甘心?”
王钰四处一望,见无旁人,遂小声对童贯说道:“童大人有所不知,此次征剿梁山,铁定大败而回。到时候天子震怒,谁吃罪得起?下官怕大人担干系,这才不得不阻止。”
童贯听了,半信半疑,心说这大宋兵马,对付外敌虽说不济,可剿平内乱,却是一支劲旅。只是现在事情已定,奈何不得。
次日,天子临朝,杨晋上报梁山招安一事,天子闻言震怒。将当日进言招安的御史大夫李纲送大理寺问罪,询问众臣应对之策。童贯,高俅,王钰,陈宗善,梁师成等一班大臣都力保太师蔡京挂帅出征。
天子见状,便下了诏命,封蔡京为京东西路招讨大元帅,赐予金印,兵符,总督西路各处兵马,克日出师,踏平梁山。那蔡京领了圣旨,即征集各州八路大军,总计八万有余,又请童贯,于京师内卫禁军中点了两万精兵。着武备库调拨军器,一应粮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