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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期流行的‘杀杨儆宋’说不符合历史事实”。蒋介石杀杨杏佛的主要目的是扼杀民权保障同盟,一举扫除专制道路上的障碍。蒋介石杀杨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并非一时心血来潮。将枪口对准杨杏佛,既有杨个人的因素,也有对民权保障同盟的整体考虑。在民权保障同盟成立前,他就已“离经叛道”,不顾禁令如实报道苏区,令蒋恼羞成怒;民权保障同盟成立后,杨任总干事,更是不遗余力,到处营救政治犯,做了许多共产党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情,是一大祸害。若除掉杨,民权保障同盟便陷于瘫痪,不能发挥作用了。
三
戴笠奉命杀杨是在1933年4、5月间,当时杨从北平回上海不久,戴立即开始布置。特务们先侦察了杨的每日行动,了解到杨本人住在中央研究院楼上,爱好骑马,在大西路养了两匹骏马,早上有空便去大西路、中山路一带骑马驰骋一两小时。特务们认为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段对杨进行狙击机会最多也最有把握。特务们正进行狙击杨的准备时,蒋介石表示不同意这么办,因为把杨暗杀在租界以外的地区,既达不到威吓宋的目的,还可能引起各方面的指责,徒然增加政府的麻烦。他坚持一定要在法租界宋的寓所附近执行,这样既可显示特务的力量,威胁宋庆龄先生,又可以不负破案责任。戴笠只好改变计划,决定在中央研究院附近进行布置,准备趁杨外出散步或去宋寓所途中执行。
当时那一带均系住宅区,来往的人很少。戴笠于六月初亲往上海指挥布置,他的寓所就在法租界枫林桥附近。负责执行暗杀的是华东区行动组组长赵理君。他化名赵立俊、陶士能,四川人,黄埔军校五期毕业,在上海专门负责军统行动工作,抗战期间曾任军统局局本部行动处行动科科长。赵本人住在法租界霞飞路中段巷内德丰俄国大菜馆楼上。行动组副组长王克全及几个行动员则住在法租界迈尔西爱路一幢三层楼房内,组部也设在那里。参加这次行动的凶手六人,事前都举行了宣誓,要做到“不成功即成仁”,如不幸被捕,应即自杀,而不能泄漏出去,否则将遭到严厉制裁。
特务们本来准备在17日早上动手,因为他们刚一到达中研院附近即碰上法巡捕房一辆巡逻警车,以后又有一队换班的巡捕经过,因此不敢动手即分别溜回。18日早上6点多钟,赵理君亲自带着李阿大、过得诚、施芸之等前往。赵自己坐在汽车上,汽车则停在亚尔培路、马斯南路转角处。李阿大、过得诚等四人分散等候在中研院附近,两头各有一人巡风掩护。约8时左右,当杨杏佛带着儿子小佛走到院中准备登车时,特务们便走近门前准备动手。但杨上车后又走了下来,特务们还以为杨已发觉正想冲进去的时候,杨领着儿子又登上另一辆汽车。当汽车徐徐驶出亚尔培路32号大门时,四支手枪同时朝着车内射击。
杨先生一闻枪声,立刻知道是要杀害他。因早在一个多月前他接到过几封恐吓信和特务寄给他的子弹,他不但置之不理,还比过去活动得更积极,却没有预料到特务们真正敢对他下此毒手。在这生死关头,杨自知不免,但因爱子心切,立刻用身子袒护小佛。所以特务们连发十多枪只将杨和司机打死,小佛仅腿部中了一弹而幸免于难。
亲睹了父亲遇难的杨小佛先生当时只有15岁,多年以后,那悲惨的一幕仍历历在目:“那是个星期天,父亲和往常一样,带着我乘坐纳喜牌篷车外出。刚驶出中央研究院大门,拟向北转入亚尔培路时,只见路边冲出4个持枪大汉,立在汽车四角射击。司机胸部连中两弹,打开车门夺路逃命。父亲听到枪声,立即伏在我的身上……终于,父亲倒在了血泊之中,气绝身亡,而我仅右腿部受了点轻伤。”
凶犯们见目的已达,便向停在附近的汽车狂奔,抢着上车。赵理君听到枪响,早已指使司机将车开动。这时过得城因慌乱中跑错了方向,等折转来再去追汽车时,车已离得很远。他一面跑一面喊:“等一等我。”赵一看他还差好几丈,而这时附近警笛狂鸣,便顾不得再停车等候,因怕他被捕后泄漏消息,立刻从车上向他发射一枪,仓皇中未能击中要害,便加足马力开车飞奔。
第六章 军统暗杀杨杏佛案(5)第六章 军统
凶手过得诚刚完成任务,没想到反而挨了自己人一枪。他想挣扎着逃命,但四面围追过来的巡捕已接近了他。他自知无法再逃,只好举枪自杀。一弹从胸侧穿过,他虽痛极倒地,却没有死去,结果被巡捕捉到,立刻与杨氏父子一同送往金神父路广慈医院进行抢救。
杨先生抵医院不久,即以伤重不及救治而逝世。凶手过得诚经急救之后,到下午即能说话。经巡捕房派人向他追问,曾说出他叫高德臣(参加军统后的化名),是山东人,因来沪投亲……等,但还不敢说出真实情况。
戴笠听到杨已被刺身死的消息,感到非常高兴,但一听到过得诚已被捕并说出了自己的化名,又非常气愤。戴马上通知在法租界巡捕房任华探目的军统特务范广珍,叫他带上一包毒药,以捕房关系去接近过。当晚,这个凶犯便也“重伤不治”而死去。第二天报纸刊出杨遇害经过时,都只提凶犯高德臣的名字,并说高在刺杨时因凶手四人相对射击,被同伙打中一枪才被捕去云云。20日晚上,戴笠便很得意地回转南京,向蒋介石复命讨赏。
戴对这个为他卖命的过得诚,除了假仁假义地表示悲痛外,还对他的家属给以抚恤,过得诚的儿子也一直由军统负责养育。抗日战争期间,戴笠曾多次以过得诚“任务完成后,无法逃走,自杀成仁”的精神来教育特务学生,并对过一再表示赞扬。以后在重庆修建中美所范围内的马路时,戴又把一条路命名“过得诚路”。
四
杨杏佛遇刺身亡的当天上午11时,蔡元培在中央研究院召开紧急会议,会连续开了7个小时,商讨善后问题,并致电南京政府要求立即缉拿凶手。宋庆龄获知噩耗,立即发表了严正声明,谴责这一暴行。19日,蔡元培对《申报》记者说:“杨为一文人,遭此非常变故,人民生命可谓毫无保障。”20日他率中央研究院全体同仁举行公祭时,泣不成声地说:“人孰不死?所幸者先生之事业,先生之精神,永留人间。元培老矣,焉知不追随先生以去?同人等当以先生之事业为事业,先生之精神为精神,使后辈青年学子有所遵循,所以慰先生者如此而已。”
然而贼喊捉贼,过德诚被捕后不足10天便在监狱中神秘“中毒身亡”。随着这个最重要的人证的死亡,“杨杏佛案”无声无息地被遮盖下去了。巡捕房那些经验丰富的侦探,虽然有一万个理由判定刺杀杨杏佛、乃至杀过德诚灭口的都是蓝衣社,无奈他们的手上已经没有任何证据了。《剑桥中华民国史》后来记载:“1933年,自由主义在中国面临危机。意大利和德国崛起的法西斯主义刺激了中国的效仿者。……杨铨在中央研究院外被有预谋地暗杀,与1913年宋教仁谋杀案不同的是,这一事件从未经过调查……”
杨杏佛的葬礼,是在6月20日一个夏日雨天举行的,上海各界人士掀起大规模的悼念活动。当杨杏佛先生的遗体送到万国殡仪馆入殓以及举行追悼时,华东区一些担任情报工作的特务又不断去那里侦察监视,看有些什么人去吊唁,当场说了些什么话,再汇报给蒋介石。当时去的人中最为特务们所注意的还是宋庆龄先生。
宋庆龄冒着生命危险前去吊唁。她在20日下午带着两个女秘书到殡仪馆吊唁,异常悲愤,讲话语气也很激昂。当一大群新闻记者(其中就有特务利用记者身份的几个人参加在内)包围着她的时候,她表示为此事已发表了一篇声明,向全世界公告,指明这是一种有计划有组织的政治性暗杀,她不会被这种卑鄙手段吓倒。她发表了激动人心的讲话:
这些人和他们雇来的打手们以为靠武力、绑架、施刑和谋杀,他们可以粉碎争取自由的斗争……但是,斗争不仅远远没有被粉碎,而且我们应当更坚定地斗争,因为杨铨为了自由而失去了他的生命。我们必须加倍努力直至实现我们的目标。……
宋庆龄在杨杏佛被杀后表现出的无所畏惧,促进了国际舆论对蒋介石政权的过分行为的反对。
当日前去吊祭的还有鲁迅、何香凝、沈钧儒、李四光等先生。在杭州,郁达夫写了《闻杨杏佛被害感书》:“风雨江城夏似春,闭门天许作闲人。恩牛怨李成何事,生死无由问伯仁!”在北京,许德珩奋笔写下《哭杨杏佛先生》:“天暗暗兮我心悲伤!血洒江南兮众情激荡!……”邹韬奋说“杨杏佛先生是总干事,决议案的执行当然偏重于他,他又热心干事,所以会务的进行很积极。杨先生平日的私人行为也许不尽人意,但是他为保障民权努力,为保障民权运动而牺牲了他自己的生命,就这一点说,他的死是值得永远纪念的。”
参考文章:
《间谍王——戴笠与中国特工》,作者:[美]魏斐德,出版社:团结出版社
《杨杏佛、史量才被暗杀的经过》,作者:沈醉
《杨杏佛:为人权流血第一人》,作者:傅国涌
《“杀杨儆宋”:杨杏佛被刺问题中的一个误解》,作者:廖大伟,《安徽史学》2005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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