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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对周秉新的死亡时间,吕决内心还是比较倾向于历史的。可一九三九年有三百六十多天,即便是去掉已经过去的一个多月,也还是有三百一二十天呢。具体是在那一天,又由哪件事引起的,历史资料上都没有记载,周教授也没对他要求的那么仔细。
但他的任务就是来调查并见证历史的,尽量把事情弄详细些他认为还是有必要的。于是他对老秀才拱了拱手说道:“周先生,我也想和他们一起去。”
周玉升点了点头说道:“有吕师傅一起去,那我就更放心了。”
他对周秉新的这个师父那是一百个放心,因为若是没有他,上次周秉新八成就死在明水了。当然他不知道,其实就是因为这位吕大师父的瞎搅和,才让他的宝贝儿子差点把命丢在那片玉米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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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汉奸之辩
第六十一章汉奸之辩布庄老板明世清办事还真利索,没到中午就把路条给开出来了。但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竟然让周秉新他们顺便给台子分号送五十匹染好的花布过去。
醴泉镇往西北三十里是小清河边的魏桥镇。从魏桥镇过河后往正北八里就是黄河边的台子渡口。
五十匹花布垛在一挂大车上显得并不是很多,车厢里再坐上吕决和那个小交通并不显得多么拥挤。
一出醴泉镇西门吕决就想起了一件事,历史资料上说的是“将交通员周秉新活埋”,现在车上坐的交通员不是周秉新,而是自己身边这个十二三岁的娃娃。从这几个字眼里还可以分析出这样的信息:一、周秉新将来会变成一名八路交通员;二、他是在当了交通员以后才被活埋的。
要真是那样的话,这次送交通员过河将不会有什么危险,即便是有也应该是有惊无险。当然,前提是自己别再给人家添乱。
想通了这一节,吕决心里便不再担忧,心情也好了起来。
“交通员同志,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斜躺在颠簸的大车上,晒着冬末懒洋洋的阳光,吕决突然对这个十二三岁,在后世应该才上初中的小交通员来了兴趣。
小交通员似乎对这个被周秉新称之为师父的家伙存有很大的戒心。只见他用一种极不信任的眼光上上下下打量了吕决一下,又把头扭了过去,同时鼻子里似乎还发出了“哼”的一声。
吔喝——!好小子!按说你参加革命比我早了几十年,我应该尊称你一生老前辈。可你毕竟是地方部队的,竟敢把我这个正二八经主力部队出身的人不放在眼里?这可就不像个革命前辈的样子了。不过——我喜欢哎!
吕决眼睛往上一翻,吹了声口哨,又转过头来说道:“交通员同志,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们辛辛苦苦的送你过黄河,你连个‘谢’字都不说也就罢了,可连句话都不跟我们讲那就有点太瞧不起人了吧?”
小交通员白了他一眼说道:“我从不跟汉奸说话,更不愿意跟汉奸当同志。”
嗯——,越来越有意思了。特别是后面这一句,“不跟汉奸当同志”,非常有哲理嘛!这才像个革命前辈的样子嘛!
“汉奸?”吕决“哗啦”一下从翻毛大氅里抽出盒子炮,趴在大车上左右扫视着:“汉奸在那里?汉奸在那里?”
小交通员“咯咯”笑了起来,似乎又觉得不妥,忙收回笑容说道:“汉奸我见多了,看你那打扮,你不是汉奸还有谁是?!”
哦——!有道理。要知道孔老夫子都曾经犯过“以貌取人,失之子羽”的错误。你我都不是圣人啊,经常性的犯犯这样的错误还是可以原谅滴嘛!
他一个翻身坐了起来,用枪口往上推了推墨镜,把脸凑到小交通员的跟前说道:“请问小老前辈,我又怎么打扮的像汉奸了?”
坐在前面赶车的周秉新一直在笑,但他又不好打扰师父的兴致,便笑嘻嘻的一直没插嘴。
这次小交通员没笑,只见他沉着脸又说道:“上个月我爹娘就是让鬼子汉奸队给杀害的。他们跟着鬼子冲到我们村里来时,一个个差不多都是你这打扮:穿一身黑丧服,眼睛上扣着一副黑窟窿。拎着把‘王八盒子’挨家挨户的乱窜,做的坏事不比小鬼子少!”
吕决的嬉笑之情一下子僵在脸上,他摘下墨镜收好枪,把小交通员一把搂在怀里说道:“对不起孩子,我不知道是这样的,不该和你开玩笑。”说着,两行清泪流了下来。
坐在车辕上的周秉新恶狠狠的骂了一句:“狗日的汉奸!——驾!”长长的鞭子甩了个清脆的鞭花,枣红马甩开蹄子,向着魏桥镇奔去。
魏桥镇比醴泉镇还要大,它不但是连接黄河南北的交通要冲,还是鲁北地区一个重要的海盐集散地。每天从小清河码头上卸下来的大量海盐,在这里装上各式各样的运输工具,再分散到各地去。
就因为它的重要性,“秋季大扫荡”后鬼子在魏桥镇修了炮楼,由一小队鬼子和一个班的汉奸驻守着。
傍晚时分,周秉新赶着马车渐渐接近了魏桥镇。
在离魏桥镇还有一里多地时,周秉新从车厢里抽出一面小旗插在车辕上。
小旗呈三角形,靛蓝底子上用黄线秀了个艳丽的“明”字。周秉新告诉吕决,自己的老丈人明世清已经将守桥的伪军打点好了,凡是他“明新布庄”的车,只查路条不验货物。
吕决一下子明白了布庄老板的良苦用心。这几十匹花布根本就是有意让他们捎带的,目的就是应付鬼子的盘查。
大车来到桥头时,天已经快黑了。吕决四周打量了一下,隐隐约约中,鬼子炮楼就修在桥对面,设在桥上的卡子周围却没有鬼子的身影,一盏明亮的汽灯底下,只有几个清乡队的汉奸守在哪儿。他侧身靠在花布垛上,嘴里叼着根牙签,懒洋洋的看着两个汉奸上来查验路条。
“吔喝,这又是明老板的货。这个月送了三四趟了吧?这明大老板的生意是越做越大了啊!”一个看上去也就十八九岁的家伙边看路条边说道。
周秉新哈哈一笑,往那个家伙手里塞了一条“老刀”说道:“各位老总见笑了。我家布庄能有今天,还不全托各位老总的照应?”
另一个岁数稍微大一点的说道:“好说好说。哎?不过你们几位我可是面生的很啊!”
周秉新拱了拱手说道:“我是明老板的女婿,平时只负责柜上的事情。这几天人手紧,才出来跑一趟。不过以后我可能要经常跑这条线了,到时候各位老总可要多多照应咯?”说着,又从车厢里抽出两条烟塞在这家伙手里。
“好说好说。明老板的贤婿来了,只要皇军不说啥,咱们哥几个绝对好说。”他掂了掂手中的两条“老刀”,又附上前来小声说道:“以后过卡子,就选这时候过。再来晚点卡子就要封;可是来早了又有皇军在这儿执勤。明白吗?”
周秉新连忙道谢。
过了桥就是魏桥镇,刚刚穿过镇子出了镇口,就见周秉新扭过头朝桥头的方向狠狠地吐了口吐沫:“呸,三条烟全他妈喂狗了!”
吕决“嘿嘿”一笑,心说这周秉新还真有点交通员的味道。
就在这时,旁边的小交通员伸手过来拉了拉他的衣角。
吕决扭头过去,黑暗中他感觉到小交通员的呼吸很急促。连忙问道:“什么事?”
“一开始的那个年轻汉奸我认识,我爹娘就是他杀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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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本人日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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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吕决心说不会这么巧吧!
“他不认得我,可是他扒了皮我也能将他认出来。”小交通的语气里已经带上了哭音。
八里地,马车跑起来半个小时就到。这短短的八里地,跑得吕决心里面沉甸甸的。
因为明天要赶着过黄河,因此到了在布庄分号后赶紧将布匹卸了,草草吃了口东西就都睡下了。
躺在热乎乎的大炕上,吕决翻来覆去的一直睡不着。他满脑子都是小交通的那句哭诉,“扒了皮我也能将他认出来”。实在怪不得这孩子在看到自己这身装扮时的那种态度,他还只是个孩子,当遇到和自己的血海深仇有关联的物事时,你还不能强求他做到泰然处之。
“他不认得我,可是他扒了皮我也能将他认出来”。听这话的意思,那个年轻汉奸是当着这个孩子的面把他父母杀害的。
看到自己这身衣服时虽然表现出了他的愤怒,但当时他心里应该很清楚自己和真正的汉奸不是一路人,所以才敢表现出那种只属于孩子的冲动行为。
可是在桥头见到那个年轻汉奸时,吕决怕他在敌人面前稳不住,还特意看了他一眼,当时并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现在看来,这个孩子虽然偶尔的也会表现出那种儿童的率真,但在某些方面他的心理成熟度已经远远超过了许多成年人。也许是这个时代给他带来的,而更大的可能还是来自于他心里那莫大的仇恨。
他实在是睡不着,一骨碌爬起身来,穿好衣服推门来到院子里。借着微弱的下弦月,从马车底下的草料兜里掏出自己在过卡子前藏在里面的武器。
进屋后他摸索着点上灯,掏出枪布坐在椅子上擦起枪来。
炕上的周秉新已经发出均匀的呼噜声,旁边的小交通却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也许他也和吕决一样,根本就没睡着过。
吕决向他看了一眼,他便翘着个小脑袋朝吕决笑了笑。吕决向他招了招手,他也一骨碌爬起身,披着衣服走了过来。
他伸手摸了摸吕决手里的驳壳枪,小声的说道:“我们部队好多同志也是用的盒子炮,但都没你这把新,也没你这把漂亮。”
吕决带来的不是打明水时曹克明送给自己的二十响,那枪装上弹夹个头太大,带在路上不方便。这把是现在的皇协军团长当年的土匪头子送给周老秀才的那把。虽然只能装十发子弹,但这把枪很新,性能也比曹克明给的那两把好一些。
小交通又拿起桌子上的军刀反复看了起来,那张扬的外形一下子把他震在了那里。那表情,要搁在后世,绝对后面会跟出一声大大的“哇塞”。
他又抓起武警攀爬索,来回翻看着那个形状怪异的钢爪,瞪大了眼睛问道:“这是干什么用的?”
吕决刚要解释,脑袋里突然灵光一闪,伸手抓住小交通的胳膊说道:“今晚咱们回魏桥镇,去给你爹娘报仇怎样?”
小交通见他突然说起这个,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把武警攀爬索放回桌子上,轻轻地摇了摇头。那表情,明显的就是信不过他。
吕决一肚子恼火:“你还在以为我是汉奸?”
“不,我知道你是好人。”他飞快的瞟了吕决一眼又说道:“参加八路那天,我们杨司令员就亲口答应过我,这个仇,他会亲自给我报。”
咦——,好小子!闹了半天还是信不过我呀?不就是后来东北野战军的那个七师师长吗?他打仗厉害我承认,但这暗杀下毒挖坑设套的本领照我吕某可就差远了。嘿嘿,不亮出我的真实身份,你就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
他转身从墙上撕下一张月份牌,飞快的叠了一只栩栩如生的纸燕子,塞进小交通的手心里。
小交通看着那小小的纸燕开始时还有些茫然,又看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