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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面海棠香,缥缈著淡装。人如画中来,花自目中香。
摊开一卷上品宣纸,苏浅执笔在手,略一沉吟,长袖拖动,片刻便成就一幅海棠花市图。在侧边上还题了一首小词。意在画外,言在图中,馀意不尽。
立即有人将它呈到左镰庸等三个公证人面前,左镰庸号称是诗画双绝,自然是由他主审,看了半晌,他蓦然哈哈一笑道:“深花枝,浅花枝。深浅花枝相并时。花枝难似伊。玉如肌。柳如眉。爱著鹅黄金缕衣。啼妆更为谁。好词,词好,画更好。”当即提笔在画上题了四个大字:人间绝笔!
身侧有人看见,不觉失声惊呼。人间绝笔。只此四字,足见这在画界声誉极隆的一代宗师左镰庸对这幅画的评价如何,这天下当得他左镰庸“人间绝笔”四字评语的,苏浅是头一个。
最后终于轮到怜诗诗了。当帷幔掀开之时,众人不由得失声惊呼,因为眼前所见,数丈高台之上,竟然被人异想天开的引过了一条碧水,在灯光映照之下,波光粼粼,灯影波光,相映成趣。
而这水面之上,一块突兀的嶙峋花石之上,正俏立着一个白衣女子,侧向众人,只露出半张面容来。她赤裸着一双白玉一般的妙足,脚下全是粼粼的湖水,台下之人隔水望去,真宛如是洛神凌波,飘飘有出尘之姿。明长镜远远望见,忍不住捋须摇头晃脑的高声吟道: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绿波。侬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束素。廷颈秀项,皓齿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髻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环姿艳逸,仪静体闲。
众人听着夏还清那自得其乐的声音,无不忍禁不俊,但渐渐的被那赋中词语吸引,再一望水中那赤足凌波的白衣女子,忽然就痴了。
这时一缕缥缈的笛声仿佛自九天之外而来,而就在这笛声之中,那白衣女子轻声唱道: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指破新橙。锦幄初温,兽烟不断,相对坐调笙。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她的歌声清泠泠的,就像那湖水,温软醉人,一个粗豪男子哈哈大笑道:“好词,好词啊!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好,好,我出五千两,只求能得在烟画阁留宿一宿,诗诗姑娘意下如何?”
一个人道:“你说五千两就五千两么,本公子我出六千两,诗诗姑娘,如何?”
一个大腹便便的土财主向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呸,你们这群狗娘养的,老爷我出八千两,图个吉利,看谁能争得过朱老爷我?”
一个冷冷的声间道:“是么?本公子出两万两,朱老四,你还要不要再出三万两?”
朱老四大骂道:“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坏你朱四爷的好事,瞧我不把你整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连你家老子都认不全——”
下面的话还没说完,只听朱老四“啊”的一声惨嚎,众人转头看去,不由得都大吃了一惊,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丑陋小孩一只手将朱老四举过头顶,朱老四脸色发白,在半空中啊啊叫唤,口吐白沫,那小孩冷冷地道:“你敢骂我家公子,不要命了,信不信我立刻就将你在这里阉了?”
一个管事先生打扮的清瘦汉子手忙脚乱的从人群中奔过来,大声喊道:“原子舫,手下留人,手下留人啊!”满头大汗的奔到那小孩面前,怒声说道:“原子舫,你是不是吃了豹子胆了,亏你原来还是老爷收留下来的,这一把你送人你就反过来对付你家老爷了,你还是不是人呐你?”
那叫原子舫的小孩冷冷地道:“事人主者,就应忠于人事。他朱老四把我送我穆公子,我就是穆公子的人了,从此只会忠心于穆公子一人,别说是阉了朱老四,便是公子让我杀了他,我也丝毫不会手软!”
一个一幅花花公子打扮的锦衣少年拍掌笑道:“好子舫,回去有赏。”转身对那管家模样的人说道:“魏临迁,给公子我管着点你家老爷,这次本公子大人有大量,就饶他一条狗命,以后再敢顶撞本少爷,别说是他一个,便是郎梦郡的知府,要杀要剐,本公子也只是一句话的事,你相信么?”
那管家男子魏临迁在那小孩面前一幅大人模样,可一见这位锦衣少年,立即面色大变,点头哈腰的说道:“知道,知道,穆公子的话,小的一定时刻铭记在心,以后这样的事永远都不会再发生了,我魏临迁对天发誓。”
穆公子冷冷道:“发誓就不用了,带上你家老爷,滚吧!”
魏临迁道:“是是是,我这就走,这就走。”扶起朱老四,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而这一幕周围的人看见,都是敢怒不敢言,这人连郎梦郡知府都丝毫不曾放在眼内,他们这些升斗小民更加不敢与这样的人斗,都远远的避开了过去。
明长镜一见这锦衣少年,额头之上就冷汗涔涔直冒,赶紧宣布道:“本届花魁大会,以青水楼怜诗诗得头名,为魁首。苏浅为榜眼,吴情为探花。好了,大会已过,老朽就先走一步了。”说着就立马逃也似的离开了会场。
夏还清看了一眼那锦衣少年,叹了一口气道:“穆家的人倒是越来越放肆了,不过这些老夫现在一届闲人,便是想管也有心无力了,唉!”说罢长叹一口气,与左镰庸两人前后走出了会场。
众人见三大公证人都已离开,也马上轰然逃离会场。
那穆公子走到怜诗诗面前,抱拳笑道:“在下穆剑枫,先恭喜诗诗姑娘获得本届花魁大赛的魁首啊,一夜缠头之资两万两,可是不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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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有雪」第二十四章不如归去
怜诗诗看了那锦衣公子一眼,略略皱了皱眉,说道:“小女子一介浅薄之流,自是当不得如此重金,穆公子还是请回吧!”
那穆剑枫脸上神情一冷,似是未想到一个区区青楼女子竟敢如此对侍自己,讽道:“莫非诗诗姑娘还嫌不够?还是觉得本公子不配,哼,只是一个女子,无论怎么标榜,她还是一个出来卖的,两万不够,三万如何?”
怜诗诗脸色一变,蒋琬指尖一紧,似是隐隐欲怒,但只片刻立即消去,虽然料定穆剑枫家世不凡,但蒋琬只要愿意,对付他这种纨绔子弟手法可是多种多样,便是将其整个家族连根拔起,那也只是弹指间事,只是对付穆剑枫,蒋琬不闻人间世事,也就不知其平日作为,没有必要跟他计较。
想到这里,他的心内却不禁一痛,似是触及到了某些禁区,自从被冰鉴会围困于天涯绝壁开始,他就心死如灰,立下无边血誓,如果他还活着,终其一生,再也不为任何人,使用计谋。
他不会再为任何人动容,对任何一件事生出悲痛之心,心早已麻木,世间人各有其缘法,自己又何必多管?人世间本就如此,如果你要求公平,那么你就永远只能生活在怨天尤人之中,痛苦一世。
这个世界,本就没有什么公平所言,唯一能解救自己的,只有自己。
这就是这个世俗界间的法则,谁也逃避不了。认识不到这一点,你也就只有得任人欺辱,却无法可想。
怜诗诗一直紧紧盯着蒋琬的神情,见到如此,心中凄凉一笑,失望的神情明显表现出来,正欲作践自己,却听得蒋琬忽然淡淡说道:“穆公子所言不错,要想进得烟画阁,光是有金银那是不够的,在下这里有三问,公子若是能答,自然可以进入烟画阁,若是难以答出,那就太为可惜了?”
穆剑枫似是这时才注意到怜诗诗身边这个男孩,他冷冷一笑,伸手指着他道:“你小子是什么东西,也配在这里说三道四!”
怜诗诗本来心中伤痛,却陡然听到蒋琬的声音,竟不住心中大喜,甜甜一笑。竟尔退后一步,任他与穆剑枫交涉,在她心中,只要蒋琬肯出手,那天底下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情,区区一个穆剑枫,根本不足一哂。她转过头,容光焕发,笑意盈盈的看向蒋琬,毫不犹豫地说道:“我的一切事,他都能作得了主。”
穆剑枫吃了一惊,再转头看向蒋琬时,似乎现在才察觉到他那超凡的气质,冷冷地道:“好,出题吧,我就不相信本公子一届举子,竟会答不出你一个小小孩童的问题。”
蒋琬却不急着出题,只问道:“若是答不出,那又如何?”
穆剑枫咬了咬牙:“笑话,我会答不出来,要是我穆剑枫答不出你一个小孩的问题,我任你处置!”
蒋琬却摇了摇头,淡淡道:“不必!”
穆剑枫脸色狰狞,怒道:“那你想怎么样?”
蒋琬道:“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若是答不出来,你就失去上烟画阁的资格了。”
穆剑枫冷“哼”了一声道:“好!”
蒋琬却还是慢吞吞地道:“一言为定?”
穆剑枫怒道:“我说话会不算数吗,别是你出不了题吧,哈,小子,你要是不会,那就给本公子闪开!”
蒋琬却不理一脸气怒的穆剑枫,淡淡道:“好,你听好了,第一题:穆公子既是举子,想必熟读论语,那么请问,孔子弟子达者有七十二人,着冠者有几?未着冠者有几?”
穆剑枫一呆,随即大怒道:“好啊,你小子这不是成心找茬吗?孔子弟子七十二人,天下皆知,但论语中哪有记载他们加冠有几,未加冠者有几?小子找死,子舫——”
蒋琬摇了摇手头:“且慢,你说论语中真的没有记载么?要是我能说出答案,那又如何?”
穆剑枫冷笑道:“要是你能说出答案,那么这一题就算我输了,只是,哼,要是你说不出,那可就不要不是怪本公子辣手无情了。”
怜诗诗不由得暗自焦急,虽然她知道蒋琬学究天人,但她虽一介女流,琴棋书画却也可以说是样样精通,才学过人,自然不会不熟悉儒家至高典籍《论语》,心中盘算,翻遍论语,却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蒋琬所说的加冠有几,未加冠者有几?
却听蒋琬微笑道:“孔子弟子着冠的有三十人,未着冠者四十二人。”
穆剑枫冷笑道:“《论语》之上,不知哪一章哪一节有这一说,倒要请教了,哼!”显然不相信蒋琬的胡扯。
蒋琬却道:“《论语》上说,冠者五六人,五六三十;童子六七人,六七四十二,岂不正好是七十二人?”
穆剑枫与怜诗诗只觉目瞪口呆,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穆剑枫有心辩解,却又实在不知从何下手,脸上时红时白,冷“哼”一声道:“攀强附会,好,这一题就算本公子输了,第二题呢?”
蒋琬笑道:“天下士子,无不习学对联,我这有一上联,尚请穆公子对出下联,如何?”
穆剑枫心中暗喜,他虽然生长官宦之家,却也是自小饱读诗书,这对联一事,更是他的拿手好戏,当下故作傲慢,冷冷道:“自然,出对吧?”
蒋琬道:“好,痛快,曾闻钱塘郡有一女子,因为家运不济,而正当她青春妙龄之际,公婆相继去世,万般无奈,寄居于舅老爷家中。因为其容绝世,十三四岁便有人上门提亲,亲友也俱相劝,女子无奈,只得出一上联,说道谁能对出此对,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