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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食肆的家属因为担心家人的安危,开始哄动起来,一起往中庭挤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几个衙差用力顶住他们,喝止他们再向前走近,情况一片混乱。
房客大夫从小箱子里拿出一个针炙包,就要给地上的人施针,他的下针位置在病人鼻子下的人中穴。
那个受伤的大夫马上叫住:“小心!他们咬人,我的手就是这样咬伤的……”
从窗户里看着大夫的绿娇娇,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一幕……
一个月前,在广州白鹅潭边上,听花艇上的佣工胖阿姐说到的事情:
“他咬人啊,有一个人的手都给他咬去半块肉了,他挣开全部人的手,自己一头就跳到珠江里……”
“他也咬人……”绿娇娇不禁低声自言自语。
房客大夫应一声,然后随手卷起一团布塞在俘虏病人的口里:“好,我会小心,他们的症状象是羊颠风,但是怎么可能一起发病?羊癫风会传染的吗?我先在几个大穴下针……”
说完一针就刺入人中穴。官府的大夫也是万分焦急,一边用水给自己冲洗包扎伤口,一边说:
“还有涌泉,太冲,内关几个主要穴位……我马上来帮你……我也没听过羊癫风会传染!”
两个大夫手忙脚乱地开始给十几个抽搐的俘虏施针。
两名俘虏刚刚被施过针,却整个从地上弹起,又重重地摔回去,哇的一声从口里喷出一口血,把塞住嘴的布团喷出来,情形越来越恐怖。
两个大夫吓得马上站起来退了两步,呆站在两个吐血的俘虏面前。
客房出来的大夫声音发抖地问官府大夫:“羊癫风……会吐血的吗……”
官府的大夫脸上又是血,又是汗:“不知道……不知道……”
羊癫风俗称发羊吊,心肝肾等内脏血气失调严重抑郁都可引起发羊吊,但是由血气引起的疫病不可能产生内出血的症状,也不可能传染,所以十几人一齐发羊吊,加上两个人发羊吊发到吐血这么新奇,大出两个大夫的意料之外。
绿娇娇看到这里,推门走出回廊,到何大人身边对他说:
“大人,民女学过一些医术,可以去帮帮两位大夫吗?”
何大人也是怔在原地,听到有人这么说真是求之不得,也不管是谁了,只管说:“快去,快去……”
杰克和安龙儿看到绿娇娇走出去,马上跟在她身后看有什么可以帮忙。
众人看到一个艳丽的小姑娘带着一个金发洋人,一个黄头发小孩走到中庭,都渐渐静下来。
女孩子太美,洋人太高,小孩的样子太正气凛然,这三个人走在一齐突出到极点,大家更想不到一个洋人也会出来救中国人。
他们三人到了中庭中间,绿娇娇马上安排大家做事:
“掌柜的……快叫人抬两百斤木柴出来,堆在中庭……”
“捕快大哥,麻烦你们把这些人排成一圈,象围着烤火的样子,脚向火堆,头向外……还有,把他们的鞋子全脱了……”
“两位大夫,请准备点燃的艾条,艾条准备多一些,银针可以收起来了……”
大家连忙分头去准备这些事情,杰克和安龙儿也在中庭帮捕快们布置人圈,很快就在中庭中间生起一堆篝火,俘虏们也全部被绑着排在篝火外围成一圈。两个大夫的四只手上也夹着十多支艾条。
在中医针炙术里,虽然都是对穴位施术,但是针和炙却是完全不同的方法。
针是用银针刺入穴位,而炙则是用艾条点燃的热力在穴位上施术。艾条用艾草卷成,有很浓烈的特殊香味,因为中医认为艾草可以理气血,逐寒湿、温经止血、安胎甚至驱邪,有的地方还会有艾草来做成民间小食。
绿娇娇看准备好场面了,走到火堆旁边,双手合什……
她的双手的中指,无名指和尾指交叉在手掌里互相勾住,两只食指合在一起,伸直指向天空,双手互扣一合紧,大喝一声:“临!”
火堆忽然旺起来,一股烈焰冲上半空,映红月色照白的夜空,红光在客栈中庭上空竟形成一个光罩。
围观的众人看到火焰暴长,热力越来越强,都吃了一惊。
绿娇娇正在使用茅山道中的“退邪镇喝道藏密诀”,双手所结成的是九字印中的第一印——不动根本印,这个手印以“临”字咒加上道家心法驱动,作用为安魂定魄,在施道术者的四周形成结界,保护四周的空间不被邪气入侵的作用。
当九字印完成,这个结界将会由守转攻,使施术者的四周产生向外扩散的保护圈,从而驱散邪气。
绿娇娇双掌一直紧贴,不停变互着手印的姿势,把结界的灵力一步步地增强……
绿娇娇每换出一个手印,就厉声喝出一字密诀:
“兵!”
“斗!”
“者!”
“皆!”
“阵!”
“列!”
“在!”
“前!”
九字念完,九印解开,绿娇娇的双手回到合什的姿势,火堆比刚才更旺。虽然现在是中秋寒夜,但是中庭却比夏天的中午还要热,众人纷纷开始用衣袖擦脸上的汗水。
杰克惊讶得无法形容,这个刚才还在和自己打情骂俏,风流快活的女孩,现在却象女神一样站在人群中,操纵着火焰,在杰克的思维里,绿娇娇不是天使就一定是女巫。
绿娇娇走到人圈的东方,叫杰克和安龙儿把东方的一个人按住,然后叫两个大夫过来,对大夫说:
“我先用艾条从脚底的涌泉穴炙进去,你们二位在我炙入涌泉穴之后,在一拍的时间内,依次炙入胸前膻中穴和额前印堂穴,动作要快,但是不能比我快……”
官府的大夫问绿娇娇:“光是雷公炮炙法就有十七种,姑娘说的是哪一种呢?”
艾条是象雪茄烟一样的草条,治疗时,点燃后在病人的相应穴位上定点烤热,用温度刺激穴位以达疗效,而烤热穴位的方法因为时间和热力的不同运用,有十几种之多。
绿娇娇对大夫笑笑说:“不是你懂的那些方法,你对准穴位,看我做你照做就行了……”
绿娇娇半蹲在一双赤脚前,火光从她背后映出,象用血红的彩墨勾勒出一个漫妙的身影。
她口念咒语,然后屏住呼吸,双手分别拿起两支点燃的艾条,在空中缓慢地、象舞蹈一般划着图案。
艾烟在空中凝成一道符咒,在符咒还没有散去时,绿娇娇口中吐气,娇喝一声“疾”!双手用艾条快速向这双赤脚底下的涌泉穴直刺进去。
“嗞”的一声,躺在地上的人全身缩了一下。
因为艾条的临床使用,以不烫伤病人为首要,绿娇娇这样做,病人的穴位一定会被烫伤,两个大夫从没见过这种用艾条的方法,都张大嘴看着绿娇娇。
绿娇娇双手还没有抽回艾条,艾条在涌泉穴上嗞嗞地烤着,她看到两个大夫呆看着她,于是恶狠狠地瞪他们一眼,示意他们马上下手。
两个大夫醒悟过来,马上也象绿娇娇那样向这个人的胸前和额头用艾条烫下去。
“嗞……嗞……”两声过后,地上的人全身挺起,头和脚顶地,胸向上弓着,杰克和安龙儿全力压下他,这人叫出一声“啊”……随即从口中吐出一团白气,马上昏过去。但是脸上却现出一层红晕,不再冷白如纸,身体也开始放软和有了温暖的气息。
两个大夫也“啊”一声叫出:“行了!有救了!快快,下一个!”
大家看到一个人得救都大为振奋,马上着手治疗下一个。
绿娇娇安排大家按东南西北的顺序治疗,完成治疗时已经是五更天,东方现出一片红霞。
闹事的大汉们,在绿娇娇的救治下,各自从嘴里吐出一团白气,晕迷一会之后,都纷纷醒过来,脸上也有了血色,都带着极为疲倦的神情躺在地上。
绿娇娇一夜没睡,为几十人施术后,混身被汗水湿透,体力也到了透支的地步,她向大家摆摆手,让官差和家属们自己收拾,叫掌柜送一大桶热水入房间,自己关起门脱衣洗澡。
(十九)制不如化
泡在温水里的绿娇娇,疲累感马上从脑袋传向得全身,想思考些什么事都觉得精神不足。
她在浴桶旁边放了一张桌子,让自己可以在浴桶里点一泡烟,好好放松一下。她闭着眼睛想要睡一会,但是却无法把自己抽离刚才的场景,脑海里仍是刚才那三十几人痛苦扭曲的脸。
驱使道术并不是一件很花体力的事情,但是需要意志集中到极限,对“精”、“气”、“神”是一个明显的消耗,那种不是身体上的累,而是象三天三夜没睡觉的疲惫。
离开广州之前,广州城里也出过类似的事情,郭家同姓门人同一天夜里癫狂杀人和自杀,绿娇娇和安龙儿还因为好奇,特地到出事的郭家大门前看风水,他们看到一个人为布置的风水杀局——鬼镜照堂,这让绿娇娇在昨天晚上很容易地联想到这是一次由风水引起的凶杀。
解铃还须系铃人,风水引起的问题当然只能用风水解决,绿娇娇用了一连串风水道术把人救活,心里却产生更多疑问:
这些人的癫狂真是由风水引发的吗?
为什么全部人带着刀?
为什么事发在中秋节?
和广州城发生的郭姓命案相似是巧合吗?
自己遇上这件事也是巧合吗……
绿娇娇绝不会忘记,她这次江西之行,正被一双无形的手安排。
绿娇娇从床上起来已是黄昏,梳理好自己,打开门走出房间,正想叫人收拾大浴桶,却看到杰克和一个清瘦男人,正坐在回廊的靠凳上聊天,看到绿娇娇出来,两人都笑嘻嘻地迎上来。
杰克介绍说,这位孟先生是清城知县的师爷,他是奉知县何大人之命,来请绿娇娇和安龙儿去吃饭,当然也少不了英俊的杰克。
绿娇娇认出来,这位孟先生正是昨天晚上,一直陪着何大人做笔录的其中一个师爷。
孟先生约三十多岁,中等身材面相斯文,脸上留着三道不长不短的胡子,一看就是专业师爷卖相。
孟先生笑咪咪地走前一步,拱拱手说:
“绿小姐有礼了,本人是衙门师爷孟颉,知县何大人非常感谢你们三位昨晚出手相助,特在衙门内备薄酒一桌,以表谢意……请务必赏脸……”
“何大人这么客气呀……”绿娇娇说着客套话拖一拖时间,手背在身后掐指算卦。
衙门的人找上来,不会没事光吃个饭,这顿饭一定有下文,其实不去是不太可能的啦,只是看衙门是不是来找麻烦,自己要不要耍花招脱身而已。
老百姓俗话说生不入官门,死不入地狱,绿娇娇非常清楚衙门里的事情,随时都可能翻脸背后捅一刀,昨天出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有没有死人,知县要交差的话,会不会找替罪羊?还是算一卦好。
还好,算出一个小吉卦象,“凡事和合,出门无咎”,那就去走走吧,吃衙门的饭机会不多,吃他一顿也是好的。
绿娇娇答应下来,谢过孟颉后,叫安龙儿收拾好东西,和杰克一行三人,跟着孟颉走路到衙门。
清城不如广州城面积大,也没有广州城的人多繁华,但走在街上还是可以看到商铺林立,行人众多。
衙门距离客栈并不远,他们跟孟颉走了约半刻钟就走到衙门。
进了衙门内堂,何大人还象昨天一样,穿着家常服装在等他们,寒喧过后,何大人招呼大家进后院。
后院是县官住的地方,作为私人场所,一般官差都不能进入。公门应酬请客吃客,县令大人会在酒楼食肆设席。请回家中吃饭的人,非亲朋好友就是尊贵上宾。
路上绿娇娇咬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