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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用哄我了,陈文军与黄英刚刚才谈恋爱,能不能帮上忙还说不清楚,我们是病急乱投医吧。”侯沧海挂断电话以后,没来由想起了陈华。以前他同情陈华,也能理解其做法。今天扇了詹军耳光以后,他才身临其境地体验到陈华“走投无路”时的惶恐心情。
将厚厚材料交给杨定和以后,杨定和没有啰嗦,拿着材料来到政法委蒋书记办公室。蒋书记取下眼镜,低头翻阅侯沧海发表在省市的信息。杨定和坐在蒋书记对面,不眨眼看着那一粒头发稀疏的头顶,准备尽全力说服这个小心谨慎的领导。
侯沧海和熊小梅在服装城碰了面,叫上一辆出租车,直奔铁梅山庄。
点了菜,醒好酒,六点四十分,黄英和陈文军出现在小包间门口,两人一边走一边聊天。
黄英抱怨道:“罗主任是一个啰嗦大王,不是现在啰嗦,年轻时就啰嗦,我爸以前挺烦他。”陈文军笑道:“罗主任工作细致,否则市委也不会将这么重要的岗位交给他。”黄英撇了嘴,道:“他就是一个大服务员,谈不上重要。”
包间开了空调,温暖如春。黄英脱了外套,顺手递给陈文军。陈文军将外套挂在衣架上,坐在黄英身边。坐下以后,他见到桌上放着茅台,有点惊异地看了侯沧海一眼。
这瓶茅台酒显示了肯定有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作为市委机关工作人员,陈文军逐渐开始领会“诚府”的操作要点,虽然意识到今天这次聚会不寻常,却没有主动点破。
黄英是江州公主,从小被鲜花环绕,没有受过多少挫折,在洞察世事方面与陈文军相距甚远,没有注意到这瓶茅台酒的真实含义。
侯沧海自尊心强,不愿意求人,可是到了真要求人的时候,他还是很讲究艺术,充分发挥了党政办公室主任的能力,几句玩笑话就将席上气氛调动起来。
黄英捂着嘴巴笑,道:“侯沧海,你们在基层,经常讲这种黄色笑话吗?”
侯沧海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我们学会讲黄色笑话,其实是从上级领导那里传出来的。在接待上级领导时,讲讲黄色小笑话也是必要的。在桌上谈工作,太严肃又单调。可是我们这种基层干部与上级机关领导又没有友谊,谈不了什么私人话题,所以,大家都讲黄色笑话,很容易引起共鸣。”
黄英抛了一个媚眼,道:“强词夺理,讲黄色笑话还讲出理了。”
黄英向侯沧海抛出媚眼,这让熊小梅看到了把事情谈成的好苗头。
前来吃饭时,熊小梅特意将紧色毛衣换下。换下毛衣原因很简单,熊小梅身材好,虽然不如陈华丰满,却也是凹凸有致,曲线优美。黄英五官不错,但是身材单薄,可以形容为小巧玲珑,也可以称之为太平公主。在铁梅山庄吃饭,包间肯定要开空调,大家必然要脱外套。如果熊小梅穿那件显身材的紧身毛衣,不免让黄英黯然失色。
考虑到这一点,熊小梅特意找了一件稍显臃肿的毛衣。
侯沧海看见女友遮住身材的大毛衣,没来由有些心酸。
“我不喝酒。”当侯沧海给黄英倒酒时,黄英将酒杯捂住。
“沧海是老财迷,今天难得拿出茅台,喝一口,乖,只喝一口,喝了脸色红润,更漂亮。”陈文军在黄英面前说话温柔,充满爱意。
尽管侯沧海明白陈文军是在帮助自己,仍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三人合力相劝之下,黄英喝了三小杯茅台酒。喝过酒后,她脸色红晕,比平常漂亮许多。
喝过酒,四人到山庄顶部唱歌。
在或明或暗的包间里,音乐悱恻缠绵,营造出一种特殊气氛。两曲之后,侯沧海主动约请黄英跳舞。跳舞时,他微微弯下腰,在黄英耳边讲起大学里发生的趣事,引得黄英咯咯直笑。
第四曲是黄英唱歌。侯沧海这才抽空给陈文军讲了自己和詹军的战斗。陈文军沉吟道:“这事还得由黄英向黄书记开口,我差点份量。她对你挺有好感,应该同意帮忙。我觉得能办成,对于黄书记来说,这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一句话的事情。”
等到黄英唱完,侯沧海端着啤酒,和黄英碰了一杯,低声讲了自己的事。黄英爽快得紧,道:“这些基层干部素质太差了,侯沧海,我知道怎么处理。”
分手之时,熊小梅和黄英已经成了好姐妹。两人热情拥抱,还在耳边絮语。
小车先到了黑河家属院门口。
小车闪着红屁股消失在夜色里,侯沧海和熊小梅这才顶着寒风走进黑河镇家属院。詹军住在区政府家属院,在黑河没有住房。因此,两人走进家属院没有任何不适。
“老公,我今天是在表演,表演得不错吧。虽然是表演,但是我总觉得对不起陈华。”
“你不要有这种心理负担,我们做人的原则是不伤害其他人。”
“老公,你觉得事情成了吗?”
“应该成了。我要努力工作,赚大钱,让你在任何场合都能自由自在地显示身材。你受委屈了。”
“我没有这么矫情,把事情办成,比什么都强。”
两天后,让黑河镇所有干部都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侯沧海被调到区委政法委。
詹军听到这个消息时,狠狠地拍了桌子。这两天他至少想了五种收拾侯沧海的方法,要让侯沧海在黑河生不如死。没有料到,自己报复的重拳没有打出来,侯沧海这个乌龟王八蛋脚底抹油——溜掉了。一股恶气在胸中冲突,差点让他吐出一口血。
侯沧海清理了办公桌,拿走私人物品。
陈汉杰开了一辆宝马停在镇政府大楼。等到侯沧海出门,他下车拉开车门。
由于侯沧海是詹军死敌,黑河镇政府干部都不敢送行。政府大院的窗口出现很多脑袋,望着走出大楼的侯沧海。
上车时,侯沧海回望一眼曾经奋斗过的大楼,看见很多同事在窗口偷偷摸摸朝院子里招手。杜灵蕴也在窗口朝外招手,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越流越多,停不下来,她怕被别人瞧见流泪,赶紧关上办公室房门。
侯沧海没有招手,在车外停留几秒钟,上了宝马车。宝马车示威性地响起持续不断的喇叭声,招摇地离开黑河镇政府大楼。
侯沧海的黑河岁月就此结束。
一个初出茅庐的菜鸟被生活教训得体无完肤。
侯沧海握紧拳头,目光坚毅望着窗外,默默地念道:“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我,侯沧海,必然会成功,要将所有侮辱过、践踏过我的人都踩在脚下。”
侯沧海离开黑河镇政府之时,陈华正在审读各地报过来的信息,准备下一期市委宣传部的简报。她看到了一份反映黑河基层组织建设的文章,几乎没有阅读,就放到了不予采用的那一叠。她对从来没有见过面的黑河镇党委书记詹军产生了强烈恶感,只要是涉及到黑河镇的文章,以后绝对不会在市委宣传部简报中出现。
处理完简报,陈华意识到自己情绪不太对。为什么侯沧海受到委屈,自己这么难受?
提出这个问题以后,她变得心慌意乱。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经常想起自己喝醉酒后在侯沧海家里发生的事,对那个小帐篷印象如此深刻,没有随着时间流逝淡化,反而越来越清晰。她无数次告诫自己:“陈华,你不能这样,侯沧海是熊小梅的男人,和你无关。”
第57章 青树村聚会
2001年1月12日上午,山南省,江州市江阳区,区委政法委。
侯沧海干净利索地调到了区委政法委,成为区综合治理办干部。昨天晚上在小餐厅吃过接风酒,与政法委同志们见过面,今天正式开始上班。
综合办与政法委合署办公,主任由政法委副书记杨定和担任,副主任罗启冰,工作人员是田小娟和侯沧海。
侯沧海上班第一件事情是研究区委政法委岗位职责。
区委政法委副书记、综合办主任杨定和工作职责如下:
准确了解掌握全区社会管理综合治理工作情况……定期分析全区社会治安总体形势工作,组织专项治理;组织指导全区社会管理综合治理工作……组织开展社会管理综合治理的理论研究和宣传工作……表彰见义勇为和专群结合、群防群治先进集体及先进个人……
侯沧海很快就将综治办主任职责倒背如流。他曾经担任过黑河镇党政办主任,工作复杂程度远超综合办。因此,他觉得眼前工作没有难度。
十点,侯沧海接到电话,来到杨定和办公室。
杨定和道:“走,包青天今天杀猪,让我们去喝刨猪汤,算是提前过年吧。从下星期开始就要到各部分检查年终综合治理工作,今天是周五,放松放松。”
侯沧海道:“不叫罗主任和田姐?”
杨定和道:“我们是包青天家里,不叫他们。等会汉杰过来接我们。”
杨定和关掉办公室房门,到卫生间方便。侯沧海则依然如往常一般,站在走道外等待。等了好几分钟,杨和定才从卫生间出来,皮鞋背上有点点水滴。
他在侯沧海面前并不掩饰自己的窘境,道:“等过了春节,我到江阳人民医院做一次全面检查,不管是前列脉炎,还是增生,或者结石,一定要彻底干净解决,以前在黑河镇忙得脚底翻到脚背上,现在终于闲下来了。熊小梅在开服装店,如果那边有什么急事,给我说一声,可以去帮忙。只要能完成工作,用不着把自己拴在办公室。”
屁股决定脑袋,这句话很粗俗,却很管用。杨定和在黑河镇当党委书记之时,对工作要求很严,绝不可能让部下在工作时间做私事。如今调到政法委任副书记,失去了往日理想,整个人松懈下来。
侯沧海有同样的心思。在黑河经历让他失去了在单位里进取的兴趣,辞职是迟早问题。
陈汉杰开着宝马车等在区委大院外面,看着杨、侯两人出现,就走下车来,撕开一包玉溪。经过交钥匙风波,杨定和、侯沧海和陈汉杰三人关系更加密切起来,以交钥匙为分水岭,三人关系以前是以“工作”为纽带,交钥匙以后,三人关系渐渐向“私人朋友”转化。
人这一辈子,接触各种朋友很多,能顺利转化为“私人朋友”的不多,再由私人朋友转化为终身朋友的更是寥寥无几,一般来说,不会超过十人。
包青天院子里飘着须须草鸡汤香味。临近春节,农村人家都不在做农活,外出工作和读书子弟陆续归来,往常冷清的农家院子热闹起来。包青天准备了一幅扑克,等到杨定和到来以后,四人就坐在堂屋里打双扣。
十一点时,包方走过来转了一圈,给杨定和诸人散了一圈烟,发出到他院子喝一杯酒的邀请,又走了。
在黑河镇政府里,党委书记詹军和镇长刘奋斗关上办公室房门,讨论如何支付拖欠部分企业的款项问题。
詹军道:“我仔细考虑了黑河债务问题,钱肯定是要还的,但是也有轻重缓急,职工欠款多还点,企业欠款适当还一点就行了。镇政府拿三十万来兑付,等明年经济好一点,就可以多兑付一些。”
刘奋斗拿起计算器算了算,道:“三十万,也就是二十比一。还钱是按比例一刀切,还是有侧重点。”
詹军还真没有考虑过如何偿还的问题,迟疑了一下,道:“只能搞一刀切。”
刘奋斗道:“每个债务构成原因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