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侯援朝如变魔术一般拿出火机,点燃香烟,美美地抽了一口。周永利用手扇着空中袅袅上升的烟雾,道:“你不出去和儿子说两句。”侯援朝道:“事情办成了,我出不出去一个样。”周永利咳嗽两声,道:“我经常吃二手烟,以后得肺癌,你要付全部责任。”侯援朝道:“我天天抽烟,要得肺癌都是我得,你是我们家里的顶梁柱,一定会长命百岁。”周永利朝空中呸呸了两声,道:“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我去给儿子弄点酸汤,他喝得不少。”
周永利的酸汤在老六号大院远近闻名,有些老邻居喝醉了酒常常过来讨一碗。酸汤用的酸菜早就备好放在坛子里,抓出来扔在锅里就行,要点是用猪油,有大骨汤和鸡汤当然更好。
一碗酸汤入口,侯沧海每个毛孔都舒坦起来,仿佛酒气顺着张开的毛孔呼呼往外冒,在身体外面形成一层酒精薄雾。
第16章 天有不测风云
周永利满心欢喜地看着儿子,道:“我光顾着高兴了,刚才你只说了第一喜,第二喜是什么?”
侯沧海道:“第二喜还是来自张书记,他看上儿子了,准备把我调到区委办,这是杨书记给我说的。”
周永利拍手感慨道:“好事一件接着一件,看来我们家开始走上坡路了。”
前些年侯家过得颇为艰难,世安厂效益不断滑破,工资不涨反降,更别提那把悬在头上的下岗铡刀。熬过了最艰难的岁月,儿子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工厂效益好转,周永利经常皱着的眉毛终于舒展开来,笑容重新回到脸上。
当儿子睡到床上后,她还坐在儿子床前舍不得走,道:“你最近什么时候到秦阳,家里做了些香肠,你给小梅带过去?”
“算了,她住在家里,没有单独开伙。”
“那你每次到秦阳,都住在哪里?”
“嗯,妈,我要睡觉了,喝了好多酒。”侯沧海不想让母亲知道自己是住宾馆或者旅馆,翻了个身,假装开始打鼾。
周永利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儿子房间,等她再次进来时,儿子确实睡着了,平躺在床上,发出均匀鼾声,神情憨憨的,如二十多年前的小婴儿。
早上七点钟起床,侯沧海站在卫生间镜子前,用冷酷的神情看着镜中人,握紧拳头放在胸口,道:“爸妈都老了,我已经是家里的顶梁柱,要把家庭撑起来。”
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这是所有三线人都熟悉的一句话,侯沧海自然也不例外。他进入社会不久,便敏锐地发现侯家和熊家的长辈已经失去了在这个社会上的闯劲,要将两个家庭都带出现在困难境地,走向这个时代应的新生活,只能靠自己。这种感悟就是从分配开始,到了办女友调动时感觉更加深刻。他在当前的人生理想很具体:就是作为两家人中的顶梁柱,带领目前境遇都不太好的两家人走出困境,过上美满富足的小康生活。
尽管这个人生理想很简单,实现却颇不容易,侯沧海有很多奇思妙想,可是困于现有的工作,只能想一想,而无法实现。他在卫生间鼓舞了士气后,推门而出,立刻就被厨房传来的秘制臊子面香味所吸引,大声道:“妈,给我多加两勺臊子。”这时,他就由卫生间的顶梁柱变成了妈妈眼中馋嘴的小男生。
吃过早饭后,侯沧海跳上公共汽车,来到了城区,又转了一辆车,准时来到了黑河镇。想着即将到来的新生活,他浑身充满了干劲。
他完全没有料到,此时在区委常委会议室,一场决定着许多人命运的会议正在召开。
镇党委书记杨定和在上班时间没有出现在办公室,接近十一点才现身。
杨定和经过党政办时,朝着侯沧海招了招手。
侯沧海赶紧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跟在杨定和身后来到其办公室。
杨定和神情严肃地道:“我到区委开了会,市委组织来来人传达市委常委会的决定。区委班子发生了变动,张书记调到市政协任经济委员会。在新书记没有到位时,所有人事全部冻结,包括事业单位人员调动。”他补充了一句,道:“你也别太担心,鲍常委这次得到重任,如今是区委副书记。以前张强书记的安排他都清楚,应该影响不大。”
“杨书记,上次见到张书记,他一点都没有透露出消息。”侯沧海脑袋有些发懵。
杨定和脸色罕见地难看,叹息一声:“张书记应该不知道自己的人事变动。这次市委常委会研究人事很突然,事前没有听到一点消息。你也别急,就算张书记离开了,我还在黑河镇工作。只是,调江阳中学怕有些困难,毕竟是全区最好的学校。如果你们真想要团聚,可以把熊小梅先调到黑河中学。如果愿意调到黑河中学,我就现在出面给教育局联系。等调到黑河中学以后,以后慢慢朝城里调动,这是曲线救国嘛。”
侯沧海实事求是地道:“谢谢杨书记。熊小梅是在秦阳二中工作,二中在秦阳是排全市前三名的学校。黑河中学是农村学校,把她调到黑河中学有心理落差。而且,熊小梅爸爸妈妈都是国营企业的工作,他们满脑子计划经济的老思维,恐怕不会认同这个调动。”
杨定和道:“这样啊,那就耐心等一段时间。”
这是一盆从天而降的冰水,不仅冻住了侯沧海的职务,还冻住了女友熊小梅的调动。侯沧海欲哭无泪,坐在办公室发愣,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女友。
整个行政楼空空荡荡,显得异样清静。一阵风来,吹起几张废纸,在半空中飘来飘去。
呆坐办公室,直到日落,侯沧海终于拿起了沉重的电话,几句没有营养的废话后,他讲出让两人都无比沮丧的话:“区委张强书记调到市政协工作了。这是市委常委会研究决定,我们事前都不知道消息。根据市委组织部要求,江阳区所有组织人事方面的变动全部暂停,包括我和你的调动。”
熊小梅最初没有听得太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明白过来以后,如被踩了尾巴的猫,跳了起来,道:“为什么?凭什么?这种事情别给我开玩笑,到底是不是真的?”
侯沧海语音低沉地道:“我没有开玩笑,是真的,我刚刚得到了准确消息,是杨书记亲口告诉我的。”
好消息在肚子里面还没有完全消化,紧接着就是坏信息,这让熊小梅一颗心直往下沉,沉啊沉,沉到了沟底,摔成无数碎片。她用力捏着话筒,半天说不出话。
侯沧海听到女友急促呼吸声,赶紧安慰道:“以前的区委常委、区委办主任鲍大有升成了副书记,鲍大有是张书记心腹,张书记答应的事,肯定不会变。等到新班子到位以后,应该就可以接着办理调动。”
“冻结总有个期限吧?”
“要等到新书记到位。”
“新书记什么时候到位?”
“不知道。但是应该很快,书记不可能长期缺位。”
男友的劝解声如子弹一般从话筒里射了出来,在耳朵边发出嗖嗖响声,就是不能进入耳朵。过了好一会,在耳朵尖叫的噪声才消失,熊小梅用苦涩声音道:“沧海,为什么我们的命运总是操在别人手里,为什么刚刚听到好消息转眼就变成坏消息?”
侯沧海道:“不只是我们,所有人的命运都握在别人手里。”
熊小梅哀伤地道:“我好想有经济自由,有了经济自由,至少能部分掌握我们自己的命运,多了选择权。我想辞职做生意,否则永远不得自由。”
“你别着急,机会是在等待中产生的。”提起经济自由,侯沧海觉得熊小梅是异想天开,两人依靠工资吃饭,根本没有经济自由,除非辞职做生意。对于两边家庭来说,不论谁辞职都不啻为一场地震,非到逼入绝境不可为。更重要的是即使两人中有一人辞职,百分之一百应该是自己辞职,男人在外面闯事业,女人有一个安定工作,这才是理想模式。
安慰了一会儿,熊小梅情绪稳定下来,侯沧海这才松了一口气,道:“你们学校什么时候放假,放了假就过来。”
夫妻两人分居两地,按惯例,上课期间的周末都是侯沧海从江州前往秦阳。熊小梅住在家里,这就意味着侯沧海每个周末都得住宾馆。偶尔住宾馆是浪漫,长期住宾馆会觉是很不舒服。但是为了爱情,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每周前往秦阳。只有在寒暑假期间,熊小梅从秦阳到江州,小宿舍才能成为爱情小窝。
寒假将至,熊小梅原本早就盼着能到江州与男友团聚。得知调动被冻结后,她突然间变得意兴索然,前往江州的强烈愿意猛然间消失了,情绪低沉地道:“什么时候来,我说了不算,等老师放假再说。”
两人过着两地分居的生活,侯沧海最怕熊小梅在远方独自生闷气。每当出现这种情况,侯沧海便觉得一颗心被百里之外的绳子揪住,动弹不得,就如被一根金属条困住的孙悟空。这时他特别想见面,见面时,他有无数种方法可以让女友高兴起来,而分居两地,除了打电话安慰女友之外别无他法。
自从江阳区人事冻结以来,熊小梅情绪变得低沉起来,一直不开心。她放了寒假来到黑河镇,与男友见面之后,情绪才稍稍恢复正常。这种正常是建立在熊小梅忧郁的大心境之下,每当独处时,或者遇到烦心事,忧郁的底色显得特别明显。
区委书记张强的调动对于全市来说是一个小事件,对于侯沧海来说就是有着深刻影响的大事件。自从张强调走以后,他本人的调动和熊小梅的调动在无声无息中灰飞烟灭,成为水中花镜中月,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杨定和依然很看重侯沧海,一个多月后,也就是2000年3月毅然提拔侯沧海为党政办副主任。这是黑河镇在93年自从撤区并乡建镇以来最年轻的党政办副主任。黑河镇干部对这次提拔没有异议,都觉得侯沧海工作时间不长,却是党政办副主任的最佳人选。此时党政办原主任老杨当上了工会主席,办公室工作实际上是由侯沧海来主持。
杨定和本人是正科级,党政办主任以及副主任原则上连绿豆点的官位都算不上。但是,在黑河镇政府里,党政办副主任进入了二级班子,算是一个人物了。
侯沧海上任之时,恰好是新任区委书记李永强上任之时。
区委书记李永强是正处级领导干部,以前曾经担任过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在整个江州市干部体系上算得上大名鼎鼎。如今担任全市经济最强的江阳区区委书记,志得意满,信心百倍。
上任第一把火,照例烧向了环境卫生。
在省级卫生城市暨农村环境综合整治会议上,李永强发表了一个热情洋溢的讲话:“……制定了江阳区关于深入开展全区城乡环境卫生综合整治工作的实施方案……一是贯彻落实省、市关于开展爱国卫生工作会议精神,动员全区人民立即行动起来,积极投入到城乡环境卫生综合整治工作中来,大打一场城乡环境卫生综合整治大会战;二是通过这次城乡环境卫生综合整治,创造干净、整洁、有序的环境,激发全区人民热爱创城、参与创城、清洁乡村、净化家园的主人翁意识,提升人民群众的生活质量。”
讲话是例行的讲话,没有引起大家过多的注意。但是随后一段话让列席会议的侯沧海身上汗水一下就竖了起来。
李永强讲到最后一段时,态度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