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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琴弦中所流淌而出的声音在盘旋,踩着心跳的古典,宛如独舞一般的旋转着,却永远都无法停止。
一旦停下来,就会死掉么?
周离仰望着夜空中的yīn云,视线穿透了浓厚的大雪,眼瞳倒映着暗淡到即将熄灭的星光。
有水迹从他的眼角飘出,在几乎完全停止的时光中缓慢冻结、飘散,融入飘落的雪中。
在永无终止的坠落和旋律之中,他低声呢喃着什么,可是就连自己都听不清了。
隐约中,宛如幻觉的声音出现,那是仿佛从云端传来的柔和声音,却响起在耳边。
“周离,你想要就此死亡么?”
那一瞬间,一切都陷入定格之中,永无止境的坠落和哀鸣的旋律,尽数戛然而止。
在静止之中,周离感觉到胸腔之所积蓄的痛苦和绝望燃烧起来了,它们化作了模糊的嘶吼和咆哮,回应着那个幻觉一般的声音。
“不,绝不!”
于是,胸腔之中的灼烧痛觉彻底爆发,令周离感觉到自己身体寸寸粉碎的恐怖痛楚。
在那一瞬间,周离的眼睛合拢,有恍若神明的宣告在他耳边响起:
“那么,予你新生!”
戛然而止的哀鸣旋律再一次的开启了永无止境的演奏,这一次是史无前例的宏大交响。
无形的手掌拉扯着他的灵魂,将他重新从生存和死亡的边界扯回了原本的地方。
停滞的时间、静止的世界破碎了,他再一次的回到弹指间的坠落之中。
撞击所带来的低沉声音还没有来得及消散,周离的身体在半空中旋转着,在刺目的车灯照耀之下,睁开眼瞳!
再也不是以往的纯黑,此刻所环绕在眼瞳中的,是恍若苍空一般的辽阔幽深的青!
于是,一瞬间,他看到了新的世界。
哪怕是黑夜,也亮如白昼;哪怕遥远的星空,此刻也近在咫尺。
大雪飘落的轨迹、冷风掀起的涟漪、星辰旋转的方向此刻都倒映在那一双青sè的眼瞳之中,万物都于此刻显露出真实的模样。
青sè的眼瞳仿佛在剧烈的颤动着,将此刻的一切都收入视线之中。
直觉告诉周离,约莫在半秒钟之后自己将会坠落在雪地之中,货车行进的前方。
到时候坠落的自行车会在沉重车轮的碾压之下扭曲,断裂成两截,为自己争取大概一秒钟的时间。
一秒钟之后,疾驰的货柜车会碾过自己的身体。
保守估计损伤开始、得出结论:腰椎断裂、内脏多数破碎、肋骨六根骨折,当场死亡。
可能xìng大概为百分之七十,剩下的百分之三十是下辈子成为残疾人在轮椅上度过。
两种结果都很糟糕,而且后一种更糟糕。
所以,在冰冷的风声呼啸里,周离忍着冲击的痛苦,伸出皮肤崩裂的右手。
下一瞬间,坠落在雪地之中,自行车被碾压的尖锐声音骤然响起,那一架年龄起码跟周离相当的老式‘飞鸽’在周离的身后被沉重的轮胎碾压着,扭曲成古怪的形状,最终达到临界值,彻底崩溃!
破碎的零件飞迸,货柜车前进的方向被扭转了一个微弱的角度,然后……
“就是现在!”
周离的胸腔中发出模糊的咆哮,可是在别人听来却像是高亢而短暂的尖叫。
手臂在低吼中猛然撑在冻结的道路之上,在瞬间迸发的力量令掌心和地面摩擦的血肉模糊,手臂的骨骼似乎都响起不堪重负的哀鸣,出现了崩裂的缝隙。
而他的身体却在这爆发的力量之下向着右侧弹出,擦着疾驰的车轮翻滚,落入积雪之中。
货柜车疾驰而过,在冻结的路面上擦过了漫长的痕迹之后终于停止。
仓皇的司机推开车门,胆战心惊的向着后面看了一眼,但是夜sè漆黑,却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颤颤巍巍的走下来。
在看到那两截断裂的自行车残骸之后,中年的肥胖男人露出已经快哭出来的表情,双腿一软,就吓得坐在冰冷的地上。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黑暗中传来的喘息声。
模糊的身影从积雪之中缓缓的爬起,缓慢的向着他走来,如同索命的厉鬼。
带着渗透了半身的鲜血和剧烈的痛苦,周离蹒跚的前进着,终于走进尾灯模糊映照的范围之中,向着中年的肥胖司机露出了愤怒的神情。
“开夜车给我小心点啊!”
沙哑的愤怒低吼发出,周离沾染着鲜血的表情分外狰狞,令坐在地上的中年胖子发出尖叫。
“鬼、鬼啊啊啊啊啊啊啊!!!!!!!”
瞬间以不可思议的肺活量将嗓音飙升到令人不可置信的尖锐高度,那个倒在地上的中年胖子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爬起来,尖叫着钻回车里。
汽车发动、点火、疾驰而去,原地只剩下呆滞的周离。
直到良久之后,他才看着满身的伤痕,一头雾水的自言自语:“鬼你妹啊……”
不幸中的万幸是,身体似乎没有什么大碍,虽然很痛,但是他可以感觉到只是一些皮外伤而已,骨骼和内脏都没有受到什么巨大的损害,真是不可思议。
这其中的问题,他下意识的不想要去多想。
反正对方的车牌号他已经记下来了,深更半夜的报jǐng会耽误太多时间,恐怕做完笔录就明天早上了。
他不想让卢弱水等太长的时间,而且他也饿得厉害了,所他决定先去买点东西带回去吃。
只不过,接下来他需要面对一个惨烈的现实……
那一辆享年二十多岁、陪伴了自己三年的古董级自行车在顽强的经历过漫长时间的流逝、二十多年的雨雪风霜之后,终于在自己的手中惨遭分尸了。
也就是说,他得走着去。
二零一三年四月十八rì,真是不幸的一天。
……
在暖气的吹拂中,值班的服务生在柔和的灯光下趴在柜台上打了个哈欠,昏昏yù睡。
已经过了就餐的高峰时间,快餐店里也已经没什么客人了,值夜班就这点好,很轻松。
就在她的困倦之中,快餐店的大门被推开,清脆的铃铛声传来。
梳着马尾辫的年轻女孩连忙从柜台后面直起身,睁大眼睛,努力的让自己jīng神一点,习惯xìng的大声说道:“欢迎来到肯、肯……”
“肯、肯……”
究竟是‘肯’什么呢?
她呆呆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忍着尖叫的冲动,说不下去了。
鲜红的人民币被拍在柜台上,像是刚刚遭遇了惨烈事故的年轻男人擦了把脸上模糊的血迹,沙哑的说道:“全家桶。”
“肯、肯……”呆滞的女服务生还没有从‘大脑当机’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依旧在机械的重复着那一句话。
“肯你妹啊!”周离用力的拍了一下柜台:“全家桶!”
唔……不论是谁,在亲人去世后接着被车撞,心情都不会好吧?
因为用力过大,手掌上的伤口又崩裂了,疼得周离一阵龇牙咧嘴。
女服务生终于反应过来,颤抖着收起那一张沾着血的人民币,颤声的问道:“请、请问是在这里吃还是外带呢?”
周离揉了揉发僵的脸,困倦的低声说道:“外带。”
呆滞的保持着微笑,快要哭出来的女服务生扭头向着后厨喊:“外、带那个,那个啥……全、全家桶一个!”
……
第四章你们是不是当我已经死了?
“怎么这么晚?”
卢弱水坐在大门的屋檐下面,抬头看着喘息的周离。
周离笑了一下,拍了拍全家桶:“不小心摔了一跤。”
在门口的灯光映照下,卢弱水抬起脸,疑惑的看向他身后:“那自行车呢?”
周离想了一下,无奈的说道:“不好意思,摔到河里了,改天我再买一辆回来。”
“哦,不用了。”卢弱水轻轻摇头:“我小时候学着骑自行车,也被它摔了好多次呢,而且又黑又丑,早就不想要了。”
“说什么小时候啊。”周离忍不住笑了起来,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你现在都还是小孩子嘛。”
卢弱水的喉咙里哼了两声,有些讨厌的摇头想要把他的手甩掉,但是却忽然皱了一下眉。
抬起手腕抓住周离想要收回去的左手,她象是小狗一样认真的嗅着,然后疑惑的抬起头:“摔得很重幺?”
周离有些无奈的挑了一下眉头,差点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
她从小就在药店给父母帮忙,鼻子又灵光得厉害,血的味道很轻松就可以嗅得出来。
“只是擦了一下,我找点酒jīng消一下毒就可以了。”
他抽回了手掌,搬起她拖出来的椅子:“走吧,别在门口晾着了,你今天都快在外面呆了半天了。”
“哦。”卢弱水抓住他伸出的手,轻轻点头。
一只手被周离拉着,她的另一只手轻轻的颠了一下怀里的全家桶,有些苦恼的说:“一会你得多给我一点,我饿了。”
周离低头看着她,无奈的说道:“这也要跟我抢?”
卢弱水认真的想了半天:“看在你摔了一跤的份上,可以多分你一个鸡腿。”
“好吧,一个就一个。”周离轻声笑了起来:“一个也好。”
就在门口他放下椅子,有些疑惑的抬头看着上面:“楼上怎么那么吵?”
卢弱水的指头轻轻的颤动了一下,沉默的低着头,不说话了。
周离终于想起那群不速之客们,眉头皱起,刚刚好了一点的心情又变得无比糟糕:“又是他们?”
在看到亮灯的窗口之后,周离的表情瞬间变成铁青:“他们在伯父的房间里干什么?”
“二姨他们说要住在这里照顾我,说爸爸和妈妈的房间就挺好……我不知道该怎么拦住她。”
她低着头,遮住自己发红的眼眶,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她不想让周离知道,周离知道了后又会担心自己,还会很生气。
可是她却不知道去怎么做才好,只能抬起眼睛,怯怯的看着他。
“伯父伯母的房间就挺好?呵呵……”
周离轻轻的点头,气的竟然笑了起来,他几乎可以想到在自己走后,那个肥女人究竟是用什么表情说这种话的。
无非是‘你一个人和那个谁谁谁住在一起姨多不放心’、‘你还这么小,没有人照顾怎么能行?’‘有二姨和姨夫留下来照顾你,你就放心吧’……
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在父母刚刚去世的时候就遇到这种情况,怎么能够说得过一个工于心计的老女人?
况且卢弱水本身就不善言辞,在不熟悉的人面前很少说话,弄得她说不出话来简直轻而易举。
高,真是高!现在搬进去,说不定到时候分房的时候有个借口,还能多分一笔钱。
如果能骗到那个小姑娘选择自己作为监护人的话,整栋房子恐怕都是自己的了。
而且……听这动静,恐怕是已经在翻房产证了吧?!
原本周离还打算,如果他们是真心想要照顾卢弱水的话,他并不介意让他们住下来,也没什么好介意的,况且卢家的家事,也轮不到他去介意。
可是伯父才去世两天,尸骨未寒,就这么急着想要分他的遗产,这么去欺负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
“你们是不是当老子已经死了?!”
周离的牙齿摩擦出愤怒的声音,低声自言自语。
卢弱水抬起头,稚嫩的小手抓着他的手掌,想要说什么,可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深吸了一口冷气,周离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
低头看着她怯懦的眼神,周离轻轻的拍了拍她发冷的小手:“你先去吃饭,不过记得不要连我那一份也吃掉。”
卢弱水微微的摇头,不想松开他的手:“不要打架。”
周离笑了起来,弯下腰去捏了一下她的脸:“别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