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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多数对抗,并非是什么好事儿。
可黄观如此激烈地亮出了观点,原本不怎么挂心此事的委员们,怕就要仔细权衡度量了,搞不好就得演化成政治斗争,那站位就显得极其重要了。
黄观言罢,常委会一时失声,丁龙完全没有准备好迎接好黄观的正面搏斗,一时被打了个搓手不及,剩下三位,贾文和份量不够,其余两位也不过是存了顺水推舟的心思,更不会不顾一切地和黄观死磕。
就在这时,花原地区的绝对大佬陈建终于发话了:“好了,一件丁大的事儿,还用得着拍桌子,瞪眼睛!”萧山县的事儿不小,却依旧不在陈建眼里,毕竟这位统御数百万众,像五金厂这样的小厂压根儿就不算事儿,“我看这样吧,纪委的纪律必须严肃,骄横的同志该处理处理,该教育教育,萧山县的小家伙,咱们先放一放,是打板子还是发奖状,那就看他的折腾劲儿,不管怎么说,人家也是从中央嫁过来的,有个好娘家啊,咱们这些做公婆的,就是再看不顺眼,也得给娘家几分薄面嘛,这样吧,散会后,地委办公室给萧山县委发个警告,点名批评下小家伙,再上道紧箍咒,一周之内,五金厂的自行车要还是堆得卖不动,让小家伙自己请辞!”
陈建六十多了,年纪大,威望高,更恐怖的是,这位又是个暴脾气,最好搞一言堂,又绝不和其他政客那般玩儿手腕,讲权谋,这位就一样,你不听他的,他就骂,骂了还是不停,就收拾你,不招不架,就是一下,谁拿他也没辙,即便丁龙也没少受这位陈书记的训斥。
所以,陈建一般不发表意见,那只要发表意见,就必然是决议!
不过陈建也绝非毫无城府的莽夫,是莽夫也坐不稳这个位子,他这番话可谓不偏不倚,照顾了大多数人的面子和感情,两派皆是没有异议。在周明方看来,能有这个结果,薛向已经该烧高香了,总算又拉出死地,给他腾出了这一周时间。而丁龙、贾文和则认为即便是再给上薛向一个月,那八千辆自行车也休想卖出去,全花原能有几个买得起一百六一辆的自行车?
散会后,黄观直接回了家,因着是紧急会议,黄书记这会儿还饿着肚子。地委自然不会似县委那般窘迫,委员们虽然没有独栋别墅,却不至于像县委常委们混到挤筒子楼的份儿,都有独立小四合院。
黄观家的四合院布置得甚是古意,小桥流水,小道林荫,丝毫不见寻常院落的田园气息,倒要是度假山庄。
“咦,你小子怎么回来了?”
黄观步进客厅,小小吃了一惊。
“老爸,看您说的,这是我家,我怎么不能回来。”
黄天一笑嘻嘻地上前接过黄观的文件包,又摘掉饭桌上的纱网,现出几盘菜来。
黄观在桌前坐了,挥手打发走保姆,只留了黄夫人在一边布菜,“说说吧!”
“说什么?”黄天一脸上现出莫名其妙。
铛,黄观抬手给了一板栗,“卖什么关子!”
黄天一嘻嘻笑道:“老爸,你们这些当官的是不是都这么现实,见着缝就要茶针。”
眼见着黄观黑了脸,黄夫人赶紧叱道:“没大没小的,怎么跟你爸说话呢。”
黄观只此一子,钟爱非常,黄天一压根儿就不怕老爷子,自然什么话都敢唠,“我说的本就是实话,您问问老爷子,我哪回出去玩儿,他不是横吹胡子,竖瞪眼,就这回我说跟李哥去四九城见见世面,开开眼,老爸非但没瞪眼,临走还给了二百块钱路费,这不是稀奇么。”
“废话真多,皮痒痒了是吧!”黄观当即就冷了声儿。
黄天一骄纵,却也识得轻重,知道自家老爷子是真恼了,不敢再嬉戏,苦脸道:“老爸,恐怕要让您失望了,压根儿就没摸着薛家大门。”
“嗯?”黄观脸色果然沉了下来。
黄天一赶紧道:“这也不赖我呀,我今儿个才算知道咱们这小地方跟京城压根儿就没法儿比,我那位李哥,在咱辽东敢跟邓书记公子叫号,可到了四九城啥也不是,开始我也以为跟他去了,能去薛家拜访一二,可谁成想那小子竟然连门儿也不敢登,说什么家里没大人,不好意思造访,这不,我也就没法子登门儿。”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黄观冷哼道,他是真有几分气馁,自打上次听自家儿子说了萧山县的那位薛县长不简单,连省人大副主任、辽东人民的骄傲,开国中将的孙子见了都得叫声薛叔叔,他就起了结交的心思。细说来,这种心态也正常,官场就是名利场,没有名利之心的,也混不进官场。
第一百九十六章 黄公子京城见闻录
要说这官场结交也得讲机缘,不能明晃晃地直来,不能直接就往人身上扑,他黄书记还不至于如此下作。然而,黄观一直就没寻着什么好机会,可就在半个月前,听说儿子要跟那个什么狐朋狗友赴京,他原本是很不耐烦的,可细细一想,去京城未必不是件好事,一来,有机会探探这位薛县长到底出自哪家高门,二来,黄天一亲自上门,便算是结下一份人情,毕竟自己这个副书记是薛向的顶头上司,薛家大人必然会考虑这层关系,对黄天一绝对不至冷淡,如此一来,便有了常来常往地理由,那就是最自然而然的结交法门。
谁成想,黄天一去京城浪荡了半拉月,花了他黄书记一年的薪水二百大元,结果,竟是连人家大门也没摸着,想想,就有些恼火。
黄夫人布好了菜,递过筷子,黄观接过,却啪地按在了桌上,显然怒气未消,难以下箸。
黄书记怒不可竭,黄天一却又作出了笑脸,“老爸息怒,您放心,您的钱可没白花,我这儿有数呢。”说话儿,黄天一又指指自家脑门儿。
黄夫人轻轻拍下黄天一的背脊:“你这孩子,跟你爸绕什么圈子,知道你爸烦心,还瞎折腾。”
黄观眉头轻跳,却不说话,直直盯着黄天一,看得他心里发毛,赶紧道:“老爸,您这次要我进京,我猜主要目的有二:第一,希望我能亲自登门,探探薛向的底细,第二,肯定是希望能和薛家人结交一二。”
黄天一整日纨绔,脑子却是极聪明,竟将黄观的目的猜了个正着,黄观见黄天一有此见识,心中甚慰,也不遮掩心思,轻轻点头。
黄天一获此鼓舞,笑道:“第二个目的,因着李奇的关系,肯定没法儿达成了,这个须怨不得我,李奇都进不了门儿,我这跟班的自然也没戏,可第二个目的,咱们算是达到了。老爸,这些日子,我在京城算是真开了眼,见了世面,李奇那小子倒也不是瞎吹,他在京城还真认得不少衙内公子,带我见过的就有七八个,有什么京城市委组织部要员的公子,有军事情报局二局局长的公子,剩下的全是军区大院子弟,对了,对了,还有一个人,他爷爷您一定熟悉,您猜猜是谁?”
“废话,我怎么猜得着,再卖关子,仔细你的皮!”黄书记原本听得入神,这会儿猛地被打断,心中不喜已极。
黄天一嘿嘿几声,接道:“怪我,怪我,没给您一点儿提示,嘿嘿,其实那位老爷子的书,您不整天读么?”
“陈开真老先生!”黄观霍然出口。
细说来,也无怪黄观震惊,实乃是陈开真的名气太大,早已超过了他官员的身份,而被赋予了特殊的政治,历史,文化符号,这位老爷子号称为周医生以后的文坛第一人,又以伟大领袖文友名著于世,见如此人物,和见历史没什么区别。
“对了!”黄天一笑道:“嘿嘿,不过他孙子可就不成器了,玩儿得比我还疯,不过,人家命好,有个好爷爷,现下照样名牌大学读着……”
说着说着,黄天一竟把话题扯远了,自伤身世起来,似乎颇觉得自己这胎投得不甚成功,眼见着自家老爷子脸色越来越黑,方才陡然惊醒,续上了正题:“老爸,您想想那些都是什么人物啊,说是天潢贵胄也不为过吧,可全管薛向叫三哥,李奇一说我是薛向那个县所在地委副书记的儿子,咔咔咔,好家伙,全朝我敬酒,我开始还当是自己有面子,结果,敬酒时,才知道是沾了您的光,那些衙内们都说让我回来给您递话儿,让三哥在下面舒坦些。”
“不过,这还不算什么,去的第二天,那个陈佛生,也就是陈开真老先生的孙子就领我们去了一茶馆儿,您可别小瞧这茶馆儿,全国独此一家,别无分号,是人家赤旗杂志麾下的单位,我开始还以为是喝茶消遣的地儿,可一进去就傻眼了,那李奇随意指了几个,竟还有国字号首长的公子,后来才知道,那地儿哪里是什么喝茶的地儿,纯是一屋子衙内吹牛显摆的地方,稍稍结识两个,一打听人老子最少都是正厅,老爸,想想我都替您寒碜哟!”
“呸!老子寒碜什么!”黄副书记怒了,狠狠赏了黄天一巴掌。
黄天一捂着脑袋,连连告饶,“是我寒碜,我寒碜,您听我接着讲啊,又喝一会儿茶,就碰见找茬儿的了,或许是见我和李奇眼生,就有人过来盘道儿,盘道懂吧,用咱这话儿就叫报万儿,也就是亮命号,老爸,您是不知道四九城那伙儿人干这个可讲究,人家可不是直接问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门道可多着呢,上来那小子就说‘我是新四军三支队的’,你说我哪儿知道什么新四军三支队,四支队的,当时就傻了眼儿,还是多亏李奇机灵,报了他家老爷子的129师的旗号,要不然当时就得挨收拾。”
“尔后,又扯了会儿,那边几个小子好像看我们好欺负,就要动手,眼见着我们十多个家伙围拢了,陈佛生这会儿从包间又转了回来,啥也没说,就指着李奇说了句‘这是三哥的侄子’,结果那帮小子全傻了,一个个脸色快白成了布,又是作揖,又是道歉,前倨后恭无过于此。事后,我可是打听过那个报新四军三支队的小子是什么来头,原来那哥们儿报的字号还是皖南事变前的新四军编制,他家老爷子竟是新四军的老团长,淮海时,堵黄伯韬兵团,守碾庄时挨了枪子儿,后边就没捞着什么打仗的机会,五五年才挂了中将。老爸,您说就这等家世,还畏那个薛向如虎,你说咱还有细打听薛向出处的必要么,除了那一堆的,还有谁能这么牛气!”
黄天一说完,黄观久久不语,募地,笑了,意味深长地道:“看来今天这番辛苦没有白费啊!”
“什么辛苦!”黄天一奇道。
黄观挥挥手,却是再不言语,拾起桌上的筷子,大口大口的吃饭,黄书记胃口大开,看得黄夫人好生欢喜,连连催促着黄天一给黄观倒酒,一家人一块儿吃饭,倒也其乐融融。
……
时下已是晚上七点,俞定中办公室依旧灯火通明,这对素来极讲究生活作息和养生之道的俞县长来说,是极其罕见的。这个钟点,俞县长还不下班,倒不是勤劳公务,是因为俞县长一直在等一份东西,等一份至关重要,关乎到他俞县长未来前程的文件。
俞定中又是焦急又是兴奋,已经在办公室转了无数个圈了,心潮澎湃,热血沸腾,双腿已经有些酸麻,可偏偏停不下脚步,似乎一听下来,一颗滚烫火热的心就要飞出胸腔。
“县长,拿来了!”
何麟兴冲冲奔进门来,手里捧着张白色硬笺。
俞定中冲了过去,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