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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虔诚的人。
对于修炼者来说,宗教是一种走错了道路的旁门——事实上它不可能带来超越。但是宗教作为一种洗脑的手段,实在太有力量了
,世界上没有一种东西能够像宗教一样使信徒狂热到抛弃一切。
在虔诚的信徒心中,这个世界无论是刀剑还好,还是金钱和权力也好,都比不上宗教中所崇拜的神。
为了神,他们可以抛弃亲情、抛弃道德,抛弃生死,他们眼睛看见的,是神想让他们看见的,他们耳朵听见的,是神让他们听见
的。
事实上,就算是错误摆在面前,他们也不会承认。他们会说:“神的正义和人不同,神的用意人不会了解。”
而虽然挂着佛的名义,但是既然已经变成了一种宗教,那一向宗自然也有着宗教的特点。
突然之间,黑川庆德眼前出现了这样的一副场景——漫山遍野的一向一揆宗信徒,他们拿着木棍和农具,就这样向全副武装的军
队扑了上来。
他们悍不畏死,前赴后继,密密麻麻的冲上来,并且高喊着神佛的名字。无论是弓箭,还是铁炮,甚至自己亲人的死亡都不能使
他们后退,甚至连平时最怯弱的女人和小孩都一样。
就算铁炮和弓箭穿过了她们的胸膛,也看不见任何对于死亡的畏惧,她们将带着徇道一样的表情死去。
就算手中的婴孩被箭射穿,母亲也不会为之中止冲锋的脚步,她们将用自己的牙齿,自己的手甲作为武器扑向士兵。
这无疑是十分可怕的景象,但是黑川庆德想到这里,却露出了噬血的笑意,想到能够放手杀着那些忘记了生死的信徒,想着铁炮
和刀剑撕裂着他们的身体,想着血流满了大地,想着虔诚的信念被血和铁粉碎,他不由悠
然神往。
不过,他也深深的知道,自己的士兵并没有自己那种毫不动摇的意志,事实上,他们面对那些手无寸铁而又悍不畏死的信徒,所
感觉到的,是非人的巨大恐怖。
也许士兵在武器上远远超过了他们,但是在精神上,很少有人能够承受这恶梦一样的场景,他们会呕吐,会崩溃。
这就是他苦恼的事情。
但是,既然一向宗超过他的计划而先动手,黑川庆德也毫不畏惧,也毫不犹豫的举起了屠刀。
无论什么,只要障碍了他路,全部杀掉。
突然之间,一段鲜明的记忆从他的心中展开。
那是一个被杀前的男人,他毫不畏惧着断头台,用鄙视的目光看过来,并且说:“我们有千千万万的人,你杀的光吗?”
“是的,没有什么是杀不光的,就算千千万万的人也一样!”当时的他是这样的回答的,而现在,黑川庆德同样吐出这样的一句
话。
对于他来说,整个世界中,没有可以动摇他的意志的存在。
就算是血和魂也一样如此。
第二章 阴谋
飞弹国上德寺。
“主持大人,你真的打算起兵吗?这很可能会变成炮灰呀!”在方丈室中,坐在主持和尚面前的一个浪人,慎重的说。
“深池和胜殿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得不而为之啊!”年已五十一岁的主持摇着头,叹息。
“哦,怎么说?”
“你知道十八日前黑川庆德宣布的法令吗?”
“是黑川家的法度吧!”
“黑川家的法度规定,凡是在飞弹国拥有超过一百石的领主,全部必须向黑川家效忠,并且领有石高授权状,才算合法。如果有
隐瞒和虚报,只要超过所领石高的十分之一,一经查实,立刻治罪。”
“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有很大的关系了,按照法令,上德寺并不是武士家族,无权所领超过一百石的土地,就算向黑川家表示效忠也不可啊!”
“上德寺直接所领,总数有一千二百石之巨,难道黑川家会全部剥夺?”深池和胜是熟悉知道上德寺的情况的,他立刻明白了主
持的担心:“但是飞弹国的历来藩主,不,就是全天下六十六国的藩主,也没有谁轻易没收寺庙的领地啊!”
“你这是老观点了,也许在一百年前的确如此,但是在战国时代开始之后,诸国藩主为了积蓄财富,都对寺庙有不同程度的打击
了。”主持叹息着说:“但是无论怎么样,那些藩主也不敢对寺庙真的怎么样,但是黑川家,不,应该是说黑川庆德这个人,就完全
不同了。”
“哦……有什么不同?”
主持拿出了一份文卷,递给了深池和胜:“这是黑川家的法度,你仔细看看第二份所说的内容。”
深池和胜接了过来,读了起来,越看越是吃惊。
“你明白了吧,黑川家这个《黑川神社祭祀法度》,用心险恶,对我寺尤其不利啊!建立黑川神社,祭祀所谓的‘黑夜大权命’
也就罢了,你看以后的内容!”主持有点激动的说:“凡属黑川家的武士,凡领黑川家俸禄者,皆当信奉‘黑夜大权命’,不可再信
其他,战死之武士,当以忠魂入社,不可私下祭祀!”
“这是什么用意,这是要釜底抽薪,断了寺庙的根本啊!”
深池和胜也明了其中的关键——黑川家的法度上虽说只规定了武士必须信奉,但是武士是什么,是治理国家的阶级,是掌握了大
部分财富的阶级,他们改变了信仰,那对寺庙的打击就太大了——寺庙的收入,大部分靠田亩和武士阶层的捐献,现在一下子全部切
断了,也难怪主持要走极端,起兵作乱了。
“还有,你想想,为了讨好黑川家,那些武士还不把这个邪神传播到乡村?这样一来,寺庙不是在飞弹没有立足之地了吗?”
“明白了,主持大人不必多说了,和胜已经明白了!”深池和胜点了点头:“吾身为一向宗之信徒,又长久来多受你的恩惠,现
在当以死报答。”
“你明白就好,明白就好!”
“但是起兵是一件大事,这可是生死一搏的事情,以黑川家现在当主的作风,是绝对不会有所顾忌,也不会手下留情的,主持有
什么准备了没有?”既然大计已定,深池和胜就抛弃了其他想法,一切都集中到如何起事的问题上。
“所以才叫你来呀,我对用兵知道甚少,就全部要拜托你了,不过,我也不是没有准备,你看这信。”主持从自己的袖子中拿出
一封信来。
“啊,是本愿寺的尾山城的七里赖周殿下的信!”看到了签名,深池和胜不由吃惊的说了这一句,七里赖周可是本愿寺家在北陆
的代理法王,同时也是加贺国的国主,这样威名赫赫,大权在握的人的亲笔信笺,可是少见的。
“是的,我向赖周殿下报告了这里的情况,赖周殿下也十分重视。他说了,黑川庆德是个无视神佛的人,手上又染满了血腥,绝
对不许这个人再次扩大势力了。”主持顿了顿,又压低的声音说:“特别是黑川庆德将大量的水师集中在佐渡,谁都明白他下一步就
是攻取越中,越中的椎名家和神保,已经联合起来了,甚至能登的畠山家,以及加贺的本家,都已经准备好对付这个大敌了。”
“啊,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是的,赖周殿下指示我,联系好在飞弹国的一向宗们,一旦黑川庆德征战越中,离开飞弹国,就发动起事,而且,赖周殿下已
经通过渠道,送来了二百把剑,五十条铁炮。”
“啊,已经送来了吗?”
“是的,已经送来了,你想想,越中联合起来,就有八千人,而能登也可以支援四千,而赖周殿下起码也可以出六千兵,这样算
下来就有一万八千左右,而黑川庆德所有的兵力才只有九千,嘿嘿,他的日子不多了。”说到这里,主持不由得意的笑了起来:“赖
周殿下说了,如果打败了黑川家,我就代表本愿寺家领守飞弹国。”
“啊,那就先恭喜您了,不错,在兵力上的确我们有优势!”深池和胜望着他得意的神色,说到:“椎名家不是和上杉家有很密
切的联系吗?如果能够获得了上杉家的支持,那就万无一失了。”
说到上杉家,主持的脸色就淡漠了起来:“唉,上杉家已经拒绝了支持椎名家了,根据这个情报判断,传说中的上杉和黑川结盟
,应该的确有这样的事情。”
“啊,传说中的上杉和黑川结盟是真的,那上杉如果在越中之战中插手……!”深池和胜吃了一惊。
“这个虽然有可能,但是问题还是不大,椎名家虽然没有获得上杉的支持,但是上杉至少承诺,不介入黑川和椎名的战争。”主
持说着:“景虎这个人,应该说话算话,而且,为了对付武田家的压力,他也抽调不出许多兵力来支持黑川家。”
“啊,想不到事情竟然变的这样复杂,竟然牵涉到了好几个大名,决定着整个北陆的大局!”深池和胜吐出了一口气。
“总之,我们只要等着黑川庆德出军了,就可以控制飞弹了。”主持笑着说:“他再强,如果内院失火,也阻止不了军心的溃败
吧,这样的话,他绝对回不了飞弹!”
“对对,主持的计谋真巧妙啊!”
“哈哈……!”主持不由笑了起来。
但是就在同时,门外也发出了冷笑,这个冷笑一传到了二人的耳朵中,就如一桶冰寒的水从头顶上灌了下来。
“是……什么人?”主持的笑声立刻卡在了喉咙口,等一会才发出了声音,这声音不由有点发抖。
“我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个人——黑川庆德!”黑川庆德拍着手,鼓掌:“想不到区区一个主持和尚,也有这样的谋略,真是想不
到啊。”
口中说着想不到,但是他身后的四十甲士代表着他是有备而来。
“啊,不可能……!”主持绝望的后退一步,才一分钟的时间,他的脸色就从红润变的铁青,上面的肥肉还在哆嗦:“你怎么知
道……!”
“很简单,我早就把你们排到了要注意的名单中,也许信笺之类会有所疏忽,但是像军械这样的东西,是逃不出我的手心的!”
黑川庆德笑的很和煦:“不过我真的没有想到会在这里捉到一条大鱼。”
相对于主持的绝望,深池和胜除了开始时吃惊外,现在却镇静了许多,他的手按着剑柄,没有放弃抵抗。
黑川庆德也注意到了他,他的目光注意到了他的神色,他似乎有点惊讶的说:“你就是深池和胜吧!”
“是的!”
“你觉得你现在抵抗,还有意义吗?看你的样子像个武士,不如现在就投降了我,以后自然有封地可得!”黑川庆德好整如闲的
说,他甚至没有摸他的剑,只是拿着一把折扇拍打着自己的手心。
“主持对我有恩惠。”深池和胜沉默了一下,简单的就回答了黑川庆德的问题:“你如果是个武士,就和我单剑来比试吧!”
“明知不可而为之?这我很欣赏,不过,你以为我身为藩主,还会逞这个匹夫之勇吗?”黑川庆德哈哈一笑,突然之间他的笑意
淡了:“就让我的武士来成全你的忠诚和勇名吧!”
他退后了一步,后面四个武士就拔出了锋利的刀来,这四个武士的刀光如雪,主持不由吓的后退,差点跌在地上。
深池和胜看了过去,看见他们个个杀气逼人,举手之间,沉稳老练,联合之势,更是厚重,显然早已熟悉围攻之法。
这样的武士,明显是久经战场的武士,就算在平时,一个对一个,他也未必能够得胜,何况是四个联手。
同时,他也听说过黑川庆德勇武过人,精通剑道,但是现在,他明显已经放弃了个人的虚名和血性,这种深沉的城府和涵养,无
疑是十分可怕的,特别对还没有二十岁的少年来说。
深池和胜眼中露出了一丝绝望,他拔出了剑,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