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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给。”杨烈面色惨淡,都已经被慕乾摸到了那兵符放的位置,他还能怎么说?若是自己反对,慕乾只要手下用劲,他即刻便会命丧九泉。
此刻站在一旁的副将回过神来,大声喊了一句:“将军,你莫要慌张,我这就找人来救你。”
慕乾抓起桌子上的一支毛笔,手一扬,那支笔便飞奔着朝那人后颈而去,就听到嗖的一声,毛笔正中那人后颈的风池穴,那人闷哼一声,倒地不起。
见着慕乾这般神勇,那杨烈更是没有反抗之心,连声求饶:“慕大公子,我并无要去通风报信之意,你父亲慕大司马对我恩重如山,若是我这般不知好歹,恩将仇报,那便是连畜生也不如了,还请慕大将军相信我。”
慕乾一把将那个挂袋从他腰间扯下:“那你这是心甘情愿将青州兵权交与我了?”
杨烈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般:“那是自然,梁州指挥使跟下官素来交好,下官愿意去信一封劝他也来支持慕大公子。”
慕乾将挂袋纳入怀中,将手松开:“杨将军,我父亲果然没有看错人。”
杨烈一咬牙,横下了心:“皇上暴虐,民间多有怨言,俗话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倒行逆施必然会引发众怒,现在大虞各地已经陆续有人揭竿而起,这不就正应验了那句话?太原王仁义,又出身高贵,乃是太后娘娘所出,若是推举他做皇上,也算是顺应天意了。”
“杨将军所言极是。”这话听起来有理有据,甚是得了慕乾之心:“既然如此,慕某便放心了。”
眼睁睁看着慕乾拿了书信走出大堂,杨烈软塌塌的坐了下来,中衣湿透。
“大人,我们真要附议太原王,举兵造反?”站在一旁半天开不了口的主簿总算是回过神来,胆怯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副将,脚还是有些发软:“这位慕大公子真是凶悍,也没见他怎么着,就将王副将给射倒了,也不知道死了没有。”
“死不了,慕大公子不是那种亡命之徒,昔日在军中,他军纪严明,但从不滥杀无辜。”杨烈喘了口气:“去,你让人将王副将扶起来,半个时辰以后,想必他自然会醒来。”
主簿应了一声,慌忙走出去喊人,杨烈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坐在那里好半天失神,这一次他可是赌上了全家老小的性命,慕大公子千万不能失手。
短短几日,慕乾便募兵十二万,没有再来跟赫连毓通气,而是与高启一道带着十二万精兵在青州路上布防,准备与赫连铖的三十万人马决一死战。
赫连毓知道这事的时候,慕乾已经举兵,他在府中忧心忡忡,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现在已经成了骑虎难下之势,即算他想澄清,可也不会有人相信。
“太原王,我知道你心里的感受,但也请你想想我们兄妹三人的感受。”慕坤看着赫连毓那神色,心中也是为难,他素来饱读圣贤之书,学的就是仁义孝道,虽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乃是正理,可面对父亲的死,他还是没法接受,故此慕乾此次起兵,他没有说一句多话,心中默默支持。
赫连毓叹息了一声,现在局面这般混乱,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了。事情仿佛在一夜之间就发生了变化,那些平安喜乐的日子,随着慕华寅的死,消失得无影无踪。慕家倒了,他也从京城里逃脱出来,到了封地以后过的日子也是提心吊胆,直到赫连铖派来的使臣到了青州,他才发现,原来兄弟之情竟然是这般苍白无力。
春寒料峭,虽然凉亭里挂了三扇厚实的锦缎帘子,可依旧还是有寒风吹了进来,慕微坐在那里,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赫连毓见着她那瑟瑟发抖的模样,连忙将自己身上的斗篷解下披到了她的身上:“微儿,外边冷,我送你回屋子去。”
“毓哥哥,”慕微抬起头来,眼中有倔强神色:“你是不是还在怪我大哥?”
“我……”赫连毓长叹一声:“我不怪他,不怪他。”
慕微脸上这才出现了浅浅笑容:“毓哥哥,我大哥也是在为你筹划。”
赫连毓低下头,心中苦涩,青州举兵,人人都会猜测是他授意所为,可他真没想到要去与皇兄作对,他对那九五之尊的地位没有半点想法,可造化弄人,最后他却被逼到了这个位置上,背负着谋逆的罪名——这究竟该去怪谁?
赫连铖领着三十万兵马朝前行进,没多久便快到了青州边界,他抬头看了看前方,小小山峦不住起伏,山上的绿树已经有了浅绿深绿,随着初春的寒风不住摇曳起伏,绿浪之间有点点寒光,似乎有兵士执戟而立,兵气森森。
“皇上……”江小春看得脚有些发软:“前边是山哪。”
“唔……暂且安营扎寨。”赫连铖心里头也没底,看了看日头已经到了中天,索性传旨下去让三军骤停,暂时生火造饭,又命呼延寿等人速速来中军帐里商量战事。
“诸位爱卿,你们对慕乾的行军布阵可熟悉?”赫连铖伸手指了指桌子上放的地图:“再过十里,便到了青州境内。方才朕看着那边的山峦,似乎有杀气。”
“皇上,慕乾这厮,惯会用些雕虫小技投机取巧,微臣觉得那些山头上,慕乾定然是布置了人手,手里拿着兵器,日影射到上头,自然就会有些亮光。只不过那些山上肯定没放几个人,慕乾不过是想要扰乱我们的军心而已。”呼延寿一拱手:“皇上大可不必惊慌,这打仗本来就是凶险,这点兵器影子算不了什么。”
“呼延将军真乃神勇,其余几位爱卿,如何看?”赫连铖转向站在呼延寿身边几位:“你们也觉得是如此否?”
那几位相互看了看,其中有一人十分犹豫,大着胆子道:“皇上,微臣觉得,慕乾那厮狡诈无比,这山峦里是否藏了人,藏了多少人,根本没办法估计,他行军布阵,素来是虚实相间,虚以实之,实以虚之,变幻莫测,没有人弄得懂里头的意思。若慕乾真布置了几万人在这山峦之上,咱们可得要小心行事,虽说这些山并不高,可也地势险要,处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位置,不能等闲视之。”
听着那人这般一说,赫连铖的心忽然沉了沉,慕乾的本事他是知道的,昔日只觉这等勇猛之人多多益善便好,现儿到了两军对仗的时候,他却只盼着这样的人越少越好,慕乾对于他来说,现在真是一个劲敌。
呼延寿一皱眉:“沈将军,何必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咱们可有三十万兵马,慕乾那厮不过是流寇而已,能抵挡得住咱们的精兵?”
“呼延将军,青州梁州指挥使辖下都有两万精兵,若慕乾领的只是流寇,早就被那四万军士剿灭,如何还能大肆举兵?呼延将军莫要将话说满了。”沈将军嘿嘿一笑:“在下估计,慕乾至少领了六万精兵以上。”
“六万?你当他是吹口气就能吹出这么多人?”呼延寿有些暴怒:“你也太看得起慕乾了些,他一个落难公子,再是打着慕大司马的牌子,只怕也募不到兵。”
赫连铖被他们这一吵闹,有些头晕脑胀,他摆了摆手:“先派探子前去探路,等着看看那边的情况再说。”?
☆、第 220 章 莲动下渔舟(四)
? 夜色沉沉的坠了下来,仿佛间要扑到人的身上,乌蓝的天幕上有着几颗清冷的星子,也霎霎的跟着要从那高高的天空落下来一般。军营整齐有序的驻扎在平地上,有点点篝火燃烧着,风中散发着噼里啪啦的响声。
忽然间,营地里有箫声响起,悠悠扬扬,奏的正是《折杨柳》:上马不捉鞭,反拗杨柳枝。下马吹横笛,愁杀行客儿。
这箫声悠悠,如诉如泣,时而凄婉时而哀戚,听得人心中惆怅不已,不少人都情不自禁抬起头来看着天空一勾上弦月,潇然泪下。
赫连铖正在军帐中看着探子送过来的密报,听着那尖尖细细的箫声渐渐的钻了进来,不住的在他心头起伏盘旋,勾得他的心绪仿佛也飞回到了京城皇宫里边一般,怎么样也不能平静下来。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手里捧住那张纸,镇定下心情细细审视,可那缕箫声又绕着弯儿飘进了他的耳朵。
“去,看谁在吹箫!”赫连铖一掌拍在桌子上,勃然大怒:“这不是在煽动军心吗?”
晚膳时分,跟呼延寿等人制定下进攻方案,准备在今晚子夜时分进行偷袭,白天里士兵们已经修整了这么长时间,精神好得很,而慕乾那边,要在山峦上布置那些扰乱他们视线的兵士,肯定占据了一部分力量,而且站那么久,也会疲乏,故此等着他们入睡以后再发动攻击,定然能占一定优势。
可是,就在这节骨眼上,忽然有人吹这种思乡的曲调,这分明是在煽动军心!赫连铖心里的火气腾腾的冒了上来,这军中有内鬼!
“皇上息怒,让呼延将军派人去查查看就知道了。”江小春贴心的捧上了一盏茶:“皇上喝口热茶消消气。”
赫连铖接过茶盏,刚刚想入口,忽然又想起慕瑛的话来,平常他吃的喝的都有人试过,可是方才他太生气了,差点就忘记了。他将茶盏里的茶水倒出在一个小酒盏里,朝站在一旁的小内侍呶呶嘴:“你来试过。”
那小内侍走上前来,捧了酒盏喝了下去,赫连铖看了他一阵,见着他脸色如常没有半分异样,这才将茶盏捧起,轻轻吸了一口。
茶有一种说不出的清香,悠悠的从舌尖传了下去,赫连铖望了江小春一眼:“这是什么茶叶,味道虽淡可却极香。”
“皇上,这是一壶春,南燕进贡来的上等好茶。”江小春弯腰媚笑:“皇上喝了是否觉得心里边十分舒服?”
赫连铖点了点头:“是,朕觉得这茶实在是香,好像以前喝的茶都没有这般香过。”
江小春笑得阴柔:“皇上可还想喝?奴才给你去沏了过来。”
赫连铖摆了摆手:“不必了,等先将慕乾这厮拿下再说,以卵击石,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皇上圣明。”江小春看了看军帐一角的漏壶:“皇上,快到子时了呢。”
“来伺候朕穿盔甲。”赫连铖站了起来,将身上的袍子褪去:“朕非要让慕乾知道,朕没有他想象里的那般弱。”
“谁敢说咱们皇上弱呢。”江小春慌忙将那沉重的盔甲抱了过来:“皇上,奴才伺候你穿上,皇上穿着这盔甲,可真是威风凛凛,无人能敌呀。”
赫连铖心不在焉,平举双手,让江小春给他穿盔甲,旁边伺候着的几个小内侍也忙着替他整理,几双手上上下下忙个不停。刚刚将盔甲套好,忽然间赫连铖觉得有些睡意,眼皮子慢慢的往下耷拉,好努力的撑着才有些精神。
“皇上,您是不是休息一阵子再去?”江小春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听上去有些怪异:“这大半夜的,让那些士兵们去偷袭也就可以了,皇上不必跟着一起去。”
赫连铖怒喝了一声:“朕必然要身先士卒,如何能躲在后边?”
这一声怒喝,让他又有了些精神,迈步朝军帐门口走了过去,才走了几步,就又有些睡意,他揉了揉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望了望外边乌蓝的天幕上冷清的星子,稍微又精神了些,见着前边走过来的几位将军,赫连铖扬声问道:“准备得如何?”
呼延寿拱手回答:“皇上,已经点好精兵五万做先锋,我们十万大军跟上,后边十五万做压阵,如潮水一般卷过去,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