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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下铺着一床毡毯,几个宫女正拿了竹竿在打木樨花,一阵阵黄色的细雾腾腾的升起,就听着簌簌作响,雪白的毡毯上落了一层清霜。
“选些新鲜的,那些开残了的别要。”小筝跪在毡毯之上,带着几个宫女正在捡着木樨花:“开残了的做出头油来便没那么香。”
“这木樨花正是宝贝,能做吃的,像木樨糖木樨蒸糕,还能做咱们用的口脂胭脂和头油,我觉得皇宫里可要多栽些这样的树才是。”一个宫女手里捧着一团淡黄,仔细的在挑选着:“难怪瑛小姐那般喜欢木樨呢。”
小筝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俯下身去扒拉着木樨花朵,一个小宫女低声道:“皇上对瑛小姐可真好,知道她喜欢木樨,今年移了这么多木樨花过来了。”
“某要说起这些事情,跟咱们没关系!仔细皇上忽然就来映月宫,你背后说他,可会被抓个正着!”另一个宫女喝止住了她,回头看了一眼,脸上变了颜色:“皇上!”
赫连铖明黄色的袍子从眼前一晃便过去了,对方才的议论之声,赫连铖似乎充耳未闻,只是自顾自的朝前边走了过去,小筝赶忙从毡毯上爬了起来,飞奔着跟上了赫连铖:“皇上,今日怎么来了?”
明日便是那宇文绵福进宫的好日子,皇上今日过来,难道是想来安抚自家大小姐?小筝低头走在赫连铖身边,疑惑的看了一眼江六,江六只是挂着惯常的笑脸,什么话也没说。、
“瑛瑛。”赫连铖一脚踏进了书房,完全无视黎娘子与灵慧公主的存在,亲亲热热的一声呼喊,几乎让书房里三个人都抖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皇兄!”灵慧公主跑到了赫连铖面前,笑着朝他点了点头:“怎么你就只喊瑛妹,却看不到我?”
赫连铖瞟了她一眼:“你觉得朕第一眼会看到谁?”
灵慧公主撅撅嘴:“皇兄说得真直白。”
黎娘子看了看慕瑛,又看了看赫连铖,十分知趣的退出了房间,看起来皇上跟瑛小姐是有话要说呢。站在门口,一地灿烂的秋阳,黎娘子转脸看了过去,房间里显得有些阴暗,慕瑛站在那里,脸孔已经看得不大分明,但依旧能见着她窈窕的身姿。
“灵慧,你还不出去么?”赫连铖对这个没眼色的小妹有些无奈:“朕与瑛瑛有几句话要说,你在旁边不甚方便。”
“皇兄,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灵慧公主笑着挽住了慕瑛的手:“瑛瑛,我想你不会介意我留下来,是不是?”
慕瑛将头点了点:“慧姐姐当然可以留下来。”
“皇兄,你听听,瑛妹说我能留下来。”灵慧公主瞪大了眼睛,表示自己很无辜:“皇兄,你有什么话便直说罢,若是有什么为难事情,我留在这里还能给你拿个主意。”
赫连铖一口血含在喉咙口,几乎要吐出来,灵慧公主在这里,有些话他便不好说了,可瞧着慕瑛那神色,看起来是不愿意让灵慧公主走了,他心中哀叹了一声,自己肯定是前世欠了灵慧公主许多,今生她才故意这样跟自己对着干的。
“瑛瑛,宇文绵福的事情,你不必介怀。”想了想,赫连铖还是将此行目的说出来:“瑛瑛,朕知道你不喜欢有别的女人进宫,可朕这也是没有法子,你别多心。”
听到这句话,慕瑛忽然有些想笑。
赫连铖与沉樱是怎么一回事,慕瑛到现在还不是很清楚,虽然赫连铖来向她保证过,与沉樱并未有肌肤之亲,只是这话的可信度究竟有多大,不得而知。沉樱还住在盛乾宫,现儿又要来个宇文如月,慕瑛忽然觉得这日子实在越来越难捱过去了。
究竟是如他说,拿了这些女子做幌子,还是真有那方面的事情,慕瑛觉得自己都不需要再去探究了,反正在赫连铖的心里,后宫有多少女人无所谓,他可以一个一个的接进宫里来。
“皇上,纳不纳绵福,纳多少绵福,这是你的事情,何必特地过来与慕瑛说?”慕瑛抬头望向赫连铖,声音平缓而冷淡:“我想皇上可能弄错了什么罢?”?
☆、第 127 章 两心望如一(一)
? 书房里站着三个人,就如庙里的泥塑木雕一般,说也没有开口说话,阳光从茜纱窗户透了进来,给他们涂上了淡淡的金粉。
赫连铖走上前去,一把揪住了灵慧公主的手,面无表情的将她往书房门口:“灵慧,你出去。”
斩钉截铁的话语,如寒霜般的脸孔,让灵慧公主不敢再说多话,她担心的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慕瑛,轻轻的踏出了书房的大门,到了外边,又探头进来,有些不安的看了看赫连铖:“皇兄,有话好好说。”
昔日赫连铖那苛待慕瑛的场景仿佛又浮现在眼前,赫连铖那拧起的眉头让她心中没有底,她担忧的看了看慕瑛,投去关心的一瞥,只希望她能不倔强,好好与赫连铖说清楚,不要将局面弄得太僵。
赫连铖面无表情的将大门关上,慢慢逼近了她:“瑛瑛,你那话是什么意思?”
见他咄咄逼人,慕瑛不由得笑了起来:“皇上,慕瑛倒是是问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今日朕过来只是想来与你说清楚纳宇文绵福之事。”赫连铖见着慕瑛站在那里,容颜淡淡,忽然一颗心就软了几分,他放低了声音:“瑛瑛,你需知道,除了你,旁的女子,朕一个也看不上”
“既然看不上,那为何又要纳入后宫?”慕瑛摇了摇头:“皇上,你可否想过,将一个女子囚禁在这宫里,而你又不能给予她相对的关爱,这难道不是一种折磨?”慕瑛眼前仿佛出现了宇文如月那美艳如花的脸孔,那样的一个美人,要眼睁睁的看她在深宫里残褪了她的青春年华,慕瑛有些物伤其类的感觉。
自己何尝不是这般,被困在深宫之内,半步也离开不得,抬头望一望只不过是那方狭小的天空,再也没了自由,若再是没有一颗相待的真心,如何能熬得过这种日子?
“瑛瑛,你要知道,宇文如月进宫,跟朕根本没关系,宇文家族想要在宫里放下一颗棋子,确保她们家族荣华富贵,而太后娘娘也乐见其成朕的后宫风云运营,朕为何不能成全他们?”赫连铖的脸上有一种阴冷之色:“既然他们都想要朕这样做,朕就成全他们。”
“皇上,可你想到过宇文家四小姐的感觉吗?你以为她会想要进宫吗?进宫以后,你不能待之以真心真情,她进宫有什么意义?不如让她去嫁旁人,还能有一份属于自己的生活,这样岂不是更好?”慕瑛看着赫连铖那张冷脸,心中越发颤栗,没想到赫连铖竟然是这般心冷残忍,难道一个女子的终身幸福,在他眼里,就那般不值一提?
“瑛瑛,你想那么多作甚?朕自然会给她家里好处,例如朕准备将她祖父擢升,父兄我也会适当考虑调整职位,这样已经是补偿了。”赫连铖那冰封的脸孔忽然变了一种神色,宠溺的看了下慕瑛,上前一步,捉住了她的手:“瑛瑛,你真是个善良的人,还在时时刻刻的想着别人。”
慕瑛不由自主朝后边退了下:“皇上,你提升她父兄有什么用?你对她呢,宇文家四小姐呢,你可有什么补偿?难道你不觉得你更愧对的是她吗?”
“宇文如月?”赫连铖一挑眉:“瑛瑛,你难道还要逼迫朕去临幸她不成?朕说过,这一辈子都只要你一个。”
“皇上,你没有弄懂我的意思。”慕瑛忽然醒悟过来,也许自己与赫连铖讨论感情这件事,完全不是一个恰当的选择,她将脖子扭到一边,目光落在刚刚写好的一幅字上,宁静而致远,淡泊以清心,忽然间觉得心慢慢平静了下来。
“那你的意思究竟是什么?”赫连铖抓紧了慕瑛的手:“瑛瑛你觉得你这宫里生存艰难,朕也一样!朕比你更艰难!朕现在面临着的是来自暗地里的一种威胁,朕不能不顾及到方方面面!宇文如月,不错,她只是朕的幌子,选了她那是万不得已,可谁叫她是宇文家的女儿?既然她们家有这份追逐富贵的心思,她便注定了要成为棋子的命运。”
“皇上,宇文如月实际上跟慕瑛是一样的人。”见着赫连铖激动不已的样子,慕瑛渐渐将自己的不忿慢慢抑制住,转念一想,若自己是赫连铖,处在这样的环境里,只怕也会是如他这般选择,自己又有何权力去指责于他?只不过可惜了宇文如月,一想着她,慕瑛便有物伤其类的感触:“皇上,请你不要伤害她,能有什么妥当的法子来安置她否?”
“瑛瑛,你实在太善良。”赫连铖的手掌松开,手指轻轻从她的肌肤上划过:“朕知在乎你一个,其余的女子都不值得朕去替她们打算,宇文如月进宫以后,朕会尽量让盛乾宫的姑姑安排好她的衣食住行,多赐下金银,让她不觉得受了委屈,但朕也只能做到这些,若她还想贪图别的,像沉樱那般有异样的心思,可别怪朕对她不客气。”
慕瑛呆呆的站在那里,赫连铖的话让她惊住,她感念赫连铖对她的一份情,也震惊于他的冷漠,她倒退了一步,轻轻的摇了摇头:“皇上,你这些话大可不必对慕瑛说。”
一滴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为了她,也为了宇文如月。
她们都是可怜的女子,为了家族的利益,牺牲了自己的一切,如花美眷,似水流年,都在这寂寞深宫里慢慢度过。
“瑛瑛,别哭,别哭,朕一看到你掉泪,心都要碎了。”赫连铖有些慌,伸出两只手将慕瑛揽在怀里,将脸贴在她的脸孔上,让她的泪水恣意在他的脸孔上粘连:“瑛瑛,你这是怎么了?朕纳绵福,你很难过?”
原来在瑛瑛的心里,他竟然是这般重要,赫连铖心里忽然莫名快活了起来。
慕瑛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淌着泪水,他温热的呼吸在她的耳畔不住起伏,扰乱了她的思维,让她再也没有办法哀悼她与宇文如月即便面临的悲伤。
若是有一日,她能出宫……慕瑛抬头看了一眼,就见赫连铖的一双眼睛灼灼有神的望向了自己,心中又纠结了起来,若是有一日能出宫了,她或许会……十分想念他。
“好啦好啦,瑛瑛,你别哭了,朕知道你的心,朕对天发誓,若是朕辜负了瑛瑛,必定不得好死!”赫连铖举起一只手来发誓,眼神真挚:“瑛瑛,你要相信朕,相信朕,”
慕瑛轻轻点头,她已经无力再去分辩什么,混乱的心绪让她再也没办法去辨明自己的本性,在他那柔情款款的目光中,她已经迷失了自己的方向。
第二日的黄昏,慕瑛正与灵慧公主在御花园里散步,就见一抬软轿沿着曲廊往这边慢慢的过来,走在软轿前边的人,正是盛乾宫的江小春,软轿旁边还跟了四个女子,看穿着打扮,该不是宫中人。
“宇文绵福进宫来了。”灵慧公主一挑眉,眼中露出了不屑的光:“一个个巴巴儿的往皇宫里跑,还都以为自己能得君恩,瑛妹,你放心,我皇兄是不会喜欢这样庸脂俗粉的。”
慕瑛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话,这世上的事情,谁又说得清楚?
她站在曲廊之畔,看着软轿晃到了面前,江小春弯腰行礼:“公主殿下、瑛小姐安好。”
灵慧公主明知故问:“软轿里坐的是谁呀?”
江小春觑了一眼慕瑛,低声道:“公主殿下,今日乃是皇上新纳绵福,软轿里坐的当然是宇文绵福了。”
“哦,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