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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自家爹爹,刘景阳忙跌跌撞撞地朝他小跑了过去,刘桐忙伸手接住他,把他抱在怀里。
“阳阳好了吗?”
“没。”刘景阳嘟着嘴:“不穿,不穿。”
到底是由不得刘景阳使小性子,夫妻俩收拾妥当后,带着儿子进了宫。
贵妃娘娘十年如一日,端庄沉稳,稳坐后宫。虽然不是至高之位,却等同于至高之位。
许是元武帝年纪大了,也没有想要再立皇后的意思。整个后宫,就全部由贵妃娘娘打理着。
好歹这十几二十年,贵妃也没出过什么差错。
贵妃今日妆容得体,头上白发虽多了几根,但瞧着却也不显太老态。
元武帝心情还算愉快,随着儿孙们一一落座,面上的笑容便更显得柔和了些。
司礼官报了礼单,乐师们便奏起了乐。
西行社的演出安排在宫廷歌舞之后。
常润之忙着照顾刘景阳吃喝,哄着他安静莫要闹腾,所以放在这些表演上的目光便极少。
西行社开始表演时,刘桐告知了她一声。
常润之一看,演的是小品,便也随意瞄了个开头,便放到了一边儿。
她本来并未关注戏台上的演出,可不知怎么的,就是注意到了戏台上的人说的那一句话。
“哎哟,原来你娶回来的,不是你本来就要娶的人呐!你说你怎么那么马大哈,帮你上峰带了绿帽呢!”
这句话触碰到了常润之心底隐秘的敏感处,她猛地就抬起头来。
戏台上演的,是一出由于张冠李戴而引发的啼笑皆非的故事,因为演出过程中,掺杂了无数巧合和误会,又有演员们不断的妙语连珠,引得看小品的人时常发出笑声。
小品的结果,总是好的。毕竟贵妃寿诞,也不可能弄出一些让人掉眼泪的结局出来,给人添堵。
宫中贵人难得看一次民间戏,可不能坏了兴致。
这一出戏演完,贵妃的表情有些微妙,却还是笑着给了赏。
常润之下意识朝太子和太子妃的方向望去,果不其然,两人面上极为不自在。
她又偷偷去看刘桐。
这戏,毕竟是西行社排出来的。常润之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刘桐有意为之。
可看刘桐的样子,倒是与平常无二。
西行社演了这么个短小的小品,便退了下去,准备待会儿第二个节目。
热闹的气氛稍稍降下来了些。
这时候,坐在太子后方的十二皇子出声笑道:“这西行社的表演,倒的确和宫中不同。不过这内容也真够让人意外的。既是明媒正娶的妻子,却也有搞错的时候?”
十四皇子自从知道十二皇子向太子“投诚”,便笃定他是“卧底”,但凡十二皇子开了口,他必然要与之拌上几句嘴。
此时也不例外。
十四皇子当即嚷道:“这世间百态,能让十二哥意外的事儿多了去了,这一件又算得了什么?”
十二皇子叹道:“我也不过是感叹一声罢了。”似有不想与十四皇子争执的意思。
十四皇子梗了脖子,正要出声,元武帝见两个儿子这般闹了起来,心中当然不快,抢先出声道:“不过是个戏目,这当中自然有夸大的成分,为着这么个捏造的故事,有什么可吵的?”
元武帝出声,十四皇子自然不说话了。
但一向沉寂的岑王却出声了。
“这戏目,倒是让我想起一件陈年旧事来。”岑王敲了敲脑袋,十四皇子忙好奇问道:“怎么,岑王真有见过这样的奇事?”
“哦,那倒没有,只是听人嘀咕过。”
岑王微微眯着眼睛,十四皇子追问道:“岑王快说来听听。”
元武帝也看向岑王。
本就是贵妃寿诞之日,元武帝当然也将心情放松了些,还以为岑王要说的是民间怪谈。对于这些传闻轶事,他也有好奇心。
岑王顶着太子灼热的目光,慢悠悠道:“我记得那是,前九皇子妃去世的时候吧。”
岑王看向刘桐和常润之,常润之心里一个咯噔,转而看向刘桐。
刘桐则微微挑眉,与岑王对视。
“那会儿有点儿传言,九皇子妃向来身体康健,却在出嫁前一日摔了腿,然后过府不过两月就伤重身亡了,大家都说九皇子妃命格不行。”岑王娓娓道:“一直都说辅国公府疼爱九皇子妃这个嫡女,可九皇子妃去世,辅国公府倒是蛮平静的,反倒是将之前不放在心上的庶女捧了起来。哦对,就是太子孺人莫氏。”
元武帝听着皱眉,刘桐也蹙眉道:“身故之人,岑王说她作何?”
“就是看了这个戏目,有点感叹罢了。”岑王叹息道:“那段时间,私下里有传闻说,辅国公府的庶女抢了嫡女的运道,庶女倒像是嫡女,嫡女嘛,却乏人问津似的。”
贵妃眼角抽抽,隐隐有一种“这事儿终于瞒不了了”的宿命之感。
可是,为什么是岑王?
刘桐微微垂头,低声道:“岑王玩笑开大了。”
岑王便笑道:“不过玩笑嘛,九弟那时都不介意旁人嘀咕说你戴绿帽子,这会儿娇妻爱子在怀,又何必生气?”
刘桐捏起拳头,岑王笑着朝他走过来:“听说太子孺人莫氏,于前九皇子妃过门之前不过两个月便入了太子府,又早产生下一子,从此以后平步青云,颇得辅国公府看重。而前九皇子妃呢,啧,比起莫孺人来,可真是太惨了。”
刘桐好似按捺不住,猛地站起身来揪住了岑王衣领,急喘了几口气后才压低声音道:“闭嘴!”
岑王哈哈笑了笑,伸手推开刘桐,字正腔圆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楚。
“明明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可到现在九弟都不出声,是该说你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呢,还是该说你……懦弱得不像样呢?”
第二百四十七章 秘辛
从表面上看,这不过是十二皇子和十四皇子起了争执后,另一对兄弟开始的拌嘴。
可在场的谁是傻瓜?
岑王暗示得那么明显,九皇子又是这样的反应和态度,这当中的隐情,已昭然若揭。
常润之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这样的变故。
她身侧乖乖挨着她坐着的刘景阳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小声道:“爹爹,打。”
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正擒着岑王衣领的刘桐。
常润之无意识地伸手揽住儿子瘦小的肩膀,长吐出一口气。
御座上的元武帝此时已是脸色铁青,毫无准备的太子与太子妃更是六神无主。
岑王还在笑着问刘桐:“西行商社是九弟你的产业吧,这出戏,是不是九弟排了,来泄愤的?”
岑王哈哈一笑:“可是九弟在戏台子上给自己弄了个好的团圆结局,就是不知道这现实中……”
元武帝怒喝一声:“岑王!够了!”
岑王阴测测勾唇一笑,猛地拉下刘桐的双手,刘桐一个趔趄,差点跌摔到一边。
“不够呢父皇。”岑王扬了扬眉:“现在就打住,未免有些太败兴了。在座的——”
他一一指过殿内或坐着、或站着的皇族内戚、达官显贵,声调不低,却意外地能入了所有人的耳里。
“在座的各位,可都是支着耳朵,想要听这等皇室秘辛呢!”
岑王妃从开始的呆愣,总算明白了过来,惶急地上前要拉住似乎发了疯的岑王。
岑王却是不领情,扬手就将岑王妃挥了回去。
他就像个勇士一样,站在大殿中央,隐隐有一种睥睨众生,尔等皆是凡夫俗子的高高在上之感。
“父皇不知道听明白了儿臣方才所说的话了没有?”岑王朝元武帝拱了拱手:“儿臣或许说得有些含糊,父皇没能弄个明白。无妨,儿臣这就将事情说个清楚。”
“闭嘴!闭嘴!来人!来人!”元武帝已气怒攻心站了起来,招呼着戍宫卫兵要将岑王拖下去。
可人来得再快,也及不上岑王一张嘴。
“父皇!太子与辅国公府嫡女莫新竹通|奸,致使莫新竹未婚先孕,为遮此丑闻,亦不损辅国公府名声与利益,太子设计,蒙蔽圣听,促使父皇赐婚九弟与莫新竹,却先将莫新竹以其庶妹莫新尘的名义,纳入太子府,令莫新尘李代桃僵,后嫁入九皇子府,事后因担心此事败露,甚至不惜杀人灭口,以绝后患!前九皇子妃死因不明,匆忙下葬。太子与辅国公府欺君罔上,混淆皇室血统,恳请父皇,彻查此事,还九弟一个公道!”
最后一个“道”字的尾音仍旧在大殿之中颤动,卫兵已经匆忙赶来,挟制住了岑王。
岑王朗声大笑,看着太子,目露讥讽之色。
太子手一直发着抖,猛地站起身,激烈地反驳:“大胆岑王,妖言惑众,满口胡言!还不拖下去!拖下去!”
岑王压根儿不反抗来拿人的卫兵,只是在被拖下去的过程中仍旧在喊:“昔日莫新竹游走闺阁之中,与众家贵女来往交好频繁。太子府中莫孺人是不是莫新竹,让她出来,令各府贵女一认便知。”
临出殿门时,岑王朗声大喊道:“九弟!六哥不愿你当一辈子缩头不出的王八乌龟,这事儿六哥替你捅出来啦!不用感谢六哥,也不要埋怨六哥!”
一直以来性格泼辣,见人总是笑得张扬的岑王妃嘤嘤哭着,追着岑王而去。
大殿内鸦雀无声。
岑王的话说得清楚明白,殿中的人都听了个全。
这事儿想瞒,瞒不住。
贵妃寿诞,前来给她贺寿,能够坐在殿中的,一半是皇族内戚,一般是高官显贵,这等涉及太子品德之事一旦被广而告之,元武帝根本不能用封口不提的处理办法。
谣言这种东西,堵不如疏。
元武帝还处于震惊之中,估计没有想到太子竟然会有这种品性败坏的旧事。
而贵妃,已经在脑子里思考了无数种应对的办法。
她是聪明人,她知道这件事已经算是捅破天了。
她没有办法隐瞒下去。
而一旦要查,那当年她帮着太子隐瞒此事的事情,就一定瞒不住。
贵妃当机立断,拆了头上的钗环,脱下了贵妃朝服,“噗通”一声朝着元武帝跪了下来。
元武帝震惊的神情顿时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一看贵妃这样明显请罪的姿态,元武帝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这事儿,贵妃也知情。
贵妃在请罪。
元武帝只觉得头脑一阵晕眩,他摇晃了下身子,往另一边踉跄地跨了两步。
寺人赶紧上前扶住他。
殿内众人也忙起身,跪下道:“陛下。”
皇家秘辛,大家虽然耳闻目睹了,却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宣之于口。
常润之牵着刘景阳的手也跪了下来,又看向顺势跌坐下去的刘桐。
刘桐也望向她。
刘桐是不知道常润之已知晓他这段过去的,此事他也未曾给过常润之丝毫提示。
对刘桐而言,辅国公府易女而嫁之事,是他人生中的奇耻大辱,是他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如今他已有常润之这个妻子,对那段过去也已释怀,不觉得太过重要。
但在这时,哪怕殿中人都对他隐晦地投射出同情、可怜的视线,他都可以置若罔闻,却唯独不希望在常润之眼中也看到这样的情绪。
他定定望着她。
常润之将刘景阳揽在怀里,片刻后抱起他,膝行两步到了刘桐身边。
她拉过刘桐的手,轻轻抱住他,在他耳边道:“阿桐,我在。”
“嗯……”刘桐